西安泡馍,嘹咋咧
酒桌上,当地一朋友,他们称之为“老汉儿”的,眉飞色舞的用满口关中话介绍起陕西风土人情来。其中一个贯口,时至今日我还模糊地记着,“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汉子高吼秦腔。一碗泡馍喜气洋洋,不加辣子嘟嘟囔囔。”
尘土飞扬,在西安早已是过去时了。高吼秦腔,后来也见到了砖头、板凳、粗犷的调调儿。只是这泡馍,一听一见,不就是一碗肉汤泡饼吗?天天吃,不仅不烦,还喜气洋洋,这倒是怪事了。结果,那个朋友第二天就拽着我去吃了一碗地道的西安羊肉泡馍。从此,就彻底地爱上了这一口儿。
羊肉泡馍后来的每一次西安之行,都是安顿下来,放下行李,征尘未洗,或去坊上食肆,或去街口路边,寻一处地道的泡馍小店,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泡馍店说起羊肉泡馍,据传是历史上的战争时期,为了不误行军打仗,战士们背着家里自制的硬面饼当干粮,便于随身携带,又防腐不坏,战斗间歇,负责炊事的大师傅烧上一大锅羊肉汤或牛肉汤,浓香滚烫的汤汁就势往掰碎的面饼上一浇,连菜带饭都有了。每人端着一只大海碗,就地圪蹴在那儿,再拌上一些辣子,咝咝哈哈、吸吸溜溜地吃得大汗淋漓,遍体通泰,那真叫一个舒爽。后来,战士们返乡时就把泡馍这种吃法带回了家,一代代传承光大了。
今天的泡馍虽然还是遍布市井的小吃,但在西安也有那么两三家,国内外政要名流都到访过的大店,泡馍也算登上了大雅之堂,身价倍增。所以说,羊肉泡馍即便是小吃,那也是蜚声海内外的名小吃,小吃中的“战斗机”。
西安朋友说,大店的泡馍,味道就像唐人街的中国菜,远不如小店的地道,但小店的卫生又感觉不如大店那么讲究,吃得让人放心。
说到讲究,那可不是将就,这泡馍真不是肉汤泡饼那么简单,实际上是有着很复杂的工艺和做法的,而且说道多着呢。这样啊,您一边掰馍,一边听我说道说道。
说起泡馍,咱先说说馍。
这个馍,既不是武大郎的炊饼,也不是家里烙的发面饼,它是东北人所说的“死面”饼。这样泡出来的馍,才筋道,有嚼头,不呋囊。
再一个呢?在于掰馍的手法。现在有用机器切的,省事儿,但切碎的馍,口感上大打折扣。馍,一定要自己动手掰。以往,都是碗口大的馍,掰一个能泡上满满一大碗;现在都是柿饼般的小馍,压上店家的字号,瞅着挺精致的,但要两个馍才能泡上一碗。掰馍,也不能掰得皮儿是皮儿、瓤儿是瓤儿的,最好掰出的每一块馍,大小均匀,既有里儿又带皮儿的。
第三个是汤,这是店家的商业秘密,看家把式,用的什么佐料,怎么个调理方法,咱还真不知道,只知道在羊肉或牛肉中做一选择。最后就是泡了。一般的泡法都遵循一个“以馍定汤,以汤定火,汤火定味,泡到出勺”的老规矩,也就是后厨上灶的大师傅看你馍掰的大小而用汤。如果馍掰的像花生米,行话讲,泡一碗“水围城”,就是装碗后,中间是馍,周围是汤,汤包围着馍。馍掰的像玉米粒,泡一碗“口汤”,汤似有似无,吃完泡馍,碗底就剩一口汤。馍掰的再小一些,就“干泡”,反复泡煮,汤的滋味最后都浸入馍中,这是老饕餮的最爱。也有外地来的朋友不明就里,拿到馍,掰一掰先给吃了,那也没关系,空碗上灶,来一个“单走”,不泡馍,只上汤,您趁热把汤喝了,自己在肚子里慢慢泡着也就行了。不管怎么一个吃法,吃过泡馍,店家都会奉上一小碗高汤,讲究个原汤化原食,那叫一个美。
可是,这么好的美食,还真有人享受不了,这次同行的就有这么一个妹子。为啥?人家打小就不吃牛羊肉,吃不惯牛羊肉的膻腥。有些遗憾啊。但也没关系啊,吃不了羊肉泡,咱去吃葫芦头啊。
葫芦头泡馍对的,西安还有另一种美味,就是葫芦头泡馍。
馍是一样的馍,做法也大同小异,不同的是牛羊肉换成了猪肥肠。你可能要问,肥肠就是肥肠,怎么叫葫芦头啊?通俗点,从技术层面讲呢,葫芦头就是猪大肠和小肠接头那一尺多长的肥肠,煮熟后收缩,形似葫芦。要是套到人文历史背景上讲,那就是大唐医圣孙思邈出诊归来,在长安的市井小店用餐,感觉店家制作肥肠不得要领,遂循循善诱,肠属金,金生水,娓娓道来,既搞技术培训,又亲自动手演示,从随身携带的药葫芦中倒出几味芳香健胃的中药,加入锅中,小火慢炖,顿时香气四溢,香味大增。店家得了这宝贝方子,把这泡馍做得味醇汤浓,肥而不腻。为了纪念医圣恩德,店家就用药葫芦给这款泡馍命了名——葫芦头。信不信再说,您先尝尝,香不香?
哎呦喂,不能再给你们讲故事了。再讲,这碗泡馍都凉了。总之,百闻不如一见,一见不如体验。
只要你拿起筷子端起碗,我保你得竖大拇指:西安泡馍,嘹咋咧!
(嘹咋咧,陕西话,意为好得很。)
撩咋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