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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华语作家金榜》——《中国北漂春晚》爱心形象大使、著名作家葛

2019-05-01  本文已影响128人  北漂文艺网

葛水平: 活水(节选)

十月文艺  3月22日

只有她(葛水平)这支富于灵气又执著的笔,才能在生活的暗流里,触及到这些历史的灵魂,乡土的韵致,鲜活的性情,人性朴素的美以及转瞬即逝的诗意。

——冯骥才

近日,葛水平长篇小说《活水》在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在这部作品中,她以一个家族的兴衰、叔侄俩的命运变迁展示了几十年太行山区的沧桑巨变。小说关注人的生存的艰难,农民与土地关系的变化,细腻展示了人在生命之茧中煎熬的沉痛历程和绽放的人性美,表达了对生命内涵的深刻理解。

活水(节选)

葛水平

山神凹村没有瓦屋,清一色石砌窑洞。

在向阳的陡坡圪梁上,零零散散的窑洞错落有致铺排开,有住在山圪崂里的,有凸显在土堆堆上的,有些是独门独院,有些是几户一起。眼面处,码在崖畔上的柴火垛子搭晒着这家人的衣裳铺盖,便知道那里藏着人家。

之前没有人觉得山神凹好,多少年后山外人进凹时拍摄了一张照片,那张照片一出来,就有人惊讶地说:“山神凹错落有致,完全就是一个缩小的布达拉宫嘛。”

山神凹人不知道布达拉宫是什么,也没有山神凹人觉得山神凹好。

山神凹的祖先最早是申姓人家落户,沿一条山路进入罗罗山,罗罗山山高林密,路越走越难,林子越来越深,树荫蔽日处的山顶有一座小庙,申姓祖先终于把脚踪停在了庙门口。庙叫山神庙,石砌的山神庙门上刻着一副联子:

三教九流无二理,

殊途同归总一心。

由庙豁口处往山下望,有一条大河,滔滔涌涌,河的源头叫石佛沟,流出沟时河叫了一个奇怪的名字:耐受河。

水让人生根,让人浑身热气腾腾,有了水,还有什么走不出来呢?有河水的地方适合人住,他们决定在此处凹下去的地方落户。

一时想不出好名字来,就叫了山神凹。

山神庙是山神凹人的太阳,山神凹的历史。不管谁来,来到山神凹居住必得拜山神庙。山神庙小,不能满足山神凹人的欲望,就有人提议建庙。

山神凹人的祖宗建庙是下了本钱的,清一色的砖木结构,庙里供奉了五谷神“炎帝”。老一些的人记得炎帝像,一人多高长身立在基座上,牛头人身,手捧谷穗,树叶围腰,赤足凝神。不过后来基座上的炎帝像毁于战争,看不见也许就是神的身价,空得如心,反倒能够照亮灵魂中的全部黑暗。

炎帝庙对山神凹人是一个大道理,你可以不予接纳,但必须予以尊重。山神凹人的大是大非,稍有轻慢,别怪年长的人与你来炎帝庙里对着炎帝针锋相对。两个或者几个活物,人性的假设,炎帝就在高处对所说事进行严厉评判。人人心里能能不下的小九九,只要在炎帝面前均匀呼吸、脉搏平静跳动,使垂立的四肢找到体位,算是嘴说有理儿得到神的认可。

生死轮回的车轮常转不休,人世间的苦难水深火热,外面的世界看似离山神凹很远,不与山神凹发生直接关联,可山神凹人很愿意和外面的世界有所勾连。

山神凹人的内在气质和外在形象在向前走,这样,山神凹人就在炎帝庙正门口又建造了一座戏台,明里是为了炎帝,暗里是娱乐自己。也是清一色的砖木结构,山神凹人年年秋罢唱戏,尘土飘浮的阳光下,人间一台戏,戏台也是山神凹人灵魂的栖息地。

那年月,山神凹人不算计、不动脑筋、不思前想后,更不虚情假意,他们认为人活着的样子就该是这样。

柴青娥在世上活着的时候,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很长时间山神凹人就叫她“唾沫沫花”。

学名叫白头翁的唾沫沫花,春天万物即将破土时它先拱出泥土开花,小巧形似郁金香的花瓣,粉紫色,犹如一种梦境,在焦枯的干草地上挺立着争艳。唾沫沫花包着的花蕊极大,饱满柔软,犹如毛笔,把花瓣一片片摘掉,花蕊在嘴里来来去去嗍嗍,花蕊犹如蘸了墨的笔尖,可在石板上写字,也许是花蕊蘸了唾沫的缘故,山里人就叫它唾沫沫花。

唾沫沫花紫根草,

山神凹数谁好?

一数二数青娥好,

刮大风时水蛇腰,

下大雨时杨柳漂。

很长一段时间,在娃娃们的嘴里就喊着这首儿歌跳一种画在地上的方格子,柴青娥远远看着,从娃娃嘴里喊出来的声音清脆响亮,清脆是让人心痛不已的:有些什么永远失去了,像耐受河水一样流走了,比如红颜、恩爱,明知道它好,它有过,也明知道它不可挽留,娃娃们的声音让她无计可施,常常叫她心灰意懒陷入幻觉。

柴青娥对于山神凹人总是一个话题。

长了一副吃香喝辣样子的女人,一辈子,尝尽了一张人皮非常难披的味道。

在那冻馁的岁月里,如果没有一种精神支撑着,一个农妇,恐怕就会半途而废走人。柴青娥的精神寄托就是她的丈夫,南下干部申秋宏。

二十六岁上,柴青娥再次出嫁。第一次嫁的是县城里大户人家的儿子,那儿子往更大的城市去读书了,柴青娥被退回了娘家,等于是叫婆家休了。一件女人一生最愉快的事情被重复两次,结局呢?像无数夜深人静时分,更漏的空洞声,处处无家处处家的感慨,原是随水漂着的余生啊。

时辰近了,离娘的时候,柴青娥两只眼睛平静地望着窗外,娘叫了一声:“娥。”叫“娥”的柴青娥一下子鼓出了两泡泪水。柴青娥怕把腮帮上的胭脂冲了,头仰得高高的,拿了一块麻纸折成双层吸干眼窝。

娘在身后说:“比不得从前呀,嫁的是你心头想,老闺女不哭。”

一顶花轿渐渐掩埋在阳光下的麦田中,柴青娥多次回头,红盖头下看见细缝似的阳光下自己的男人申秋宏一闪儿一闪儿地晃,离娘时的眼泪被那一闪儿一闪儿酥软的光汲着、吞着、谗着,两只眼睛便霍灵儿了,把离娘前的辛酸忘了个干净。

好光景过了不到半年,深冬的夜里,申秋宏回到窑内,脸上的兴致被黑吞成一团墨,只是出气的声儿粗重,说:“天明前走人,往南走,当兵打仗去,就是舍不下你。”

那一夜,柴青娥平躺在火炕上,申秋宏一夜里热汗不止,趴到天明前,申秋宏说:“我的腿怕是软得要抽筋。”柴青娥把两条腿放到她肚子上揉,眼睛望着窗户,风抽得麻纸一惊一乍响,心悬着。到底在天亮前有人敲窗棂了,申秋宏灵醒地睁大眼睛,一骨碌起身抓了小包袱朝肩膀上一甩,俯身咬了一口柴青娥的嘴唇,人蹿进了天明前的暗夜中。

柴青娥起身迎风看着远山,想着一路上腿软脚酥的申秋宏,眼泪像羊屎一样,扑嗒嗒、扑嗒嗒往下坠。

申秋宏被扩军南下后,好歹给柴青娥肚子里落下了一粒种子,十月怀胎后儿子申广建出生了,柴青娥抱着儿子开始守了一眼石窑,眼睁睁等。

开头儿,夜静的时候睡不着坐起来想申秋宏的样子,自个儿傻笑。那是四十年光阴,苦守寒窑啊!到后来,夜静的时候俯身像咬豆腐似的,咬自个儿的肉,疼得窒息了,夜却不动声色。

再到后来,儿子成家分开单过,她也上了年纪,早早烧了炕团在被窝里,听梁上的动静,一只老鼠倒挂在梁上翻腾,听着响儿反倒能睡个好觉。

申秋宏一走再无音讯,天是到黑的时候黑了,到白的时候白了,曾经有人力劝柴青娥改嫁他乡,终是苦心枉费。因为,柴青娥心里有个活物。

仲夏傍晚,柴青娥穿了月白短袖布衫,双耳吊着滴水绿玉耳环,坐在自家内窑院的石板上走神。缕缕阳光透过枣树荫篷的隙缝漏射下来,远远看去,神情恍惚的柴青娥就像一个无法企及的诱惑,甜蜜而又伤痛。

男人的视觉在这时大体是相同的,二十岁与六十岁没有多大区别。申秋宏的本家哥哥申荫富暗恋上了兄弟媳妇,终于在一个黄昏时分走进了内窑院,没有过程地一下抱住了柴青娥往炕上撂。

柴青娥撕咬着,拒绝着,发狠地喊了一声:“你坏良心呀,你欺负弱小,做这种下作事,一把秃锄头你锄地锄到自家人身上!”

申荫富照着柴青娥的脸打了一掌,喊了一句:“你这块地旱结了,我这锄头在你身上就是重轧一遍钢。”

柴青娥的脑仁子像银针一样清醒地认为:这把锄头该归到放弃的锈铁之中。

申荫富喊:“柴青娥,我不达目的不甘罢休!”

柴青娥面无表情地说:“吐口唾沫也是钉,我不活就是你死。”

事情没有成事,记恨就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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