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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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庄村要拆迁的消息传出来后，整个小村都炸窝了，村子里现有的男男女女们开始聚集起来，各种讨论。

然后，很快的，在外打工的男人们也陆陆续续地赶了回来。于是村里那条原本干净整齐的街道上和深深浅浅的胡同里都堆满了一堆堆的水泥和成垛成垛的红砖，村子里的施工队忙不过来了，连夜的加班干活，机器的轰鸣声，卡车的鸣叫声，搅拌机和水泥泵的轰隆声，彻夜吵个不停，每天天一亮，晨起的人们总会发现有几家的房子高了一大截或者多了好大一块。

后来，村子里的噪音里又不时的夹杂了女人尖利的喊叫声和男人浑厚而雄壮的吼叫声，这样的声音常常响彻在小村的任何一个角落里，他们在吵架，为了房前屋后的寸土寸金，为了不属于自己的一片空闲地皮的抢占……

于是，女人们的嘴再也没停下来过，男人们脸上的伤也多了起来。

曾经那个安静而又祥和的小村庄，一时间变了模样，那个小村里的人，更是变得面目全非了。

王老太太的老伴去世了，留下了两个院子，她家的两个院子都被刷上了大大的红色的“拆”字，得知这个消息得第一时间，她就让刚好在家的女儿和女婿帮忙把其中一个院子办在了儿子的名下，用王老太太得话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家里的财产都应给儿子。”这让王老太太的女儿很不高兴，但考虑到老太太的养老问题，给儿子就给儿子吧，谁让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呢。

王老太太的闺女生气是有原因的，当年王老太太的老伴癌症住院时候，儿子和儿媳妇几乎没有出现过，既不出人也不出钱，还仇恨一直照顾父亲住院的妹妹，也就是王老太太的女儿。无非是老头退休后的折子一直在儿子和媳妇那里，后来因为看病住院需要把折子要了回来而已。

这次的拆迁，老太太的举止着实让闺女寒了心。但闺女希望老太太晚年幸福，只要老太太开心她愿意把财产给谁就给谁吧。

决定拆迁后的几年里，儿子和儿媳妇好像变得孝顺了起来，逢年过节都开始往老家跑了，每次回来儿媳妇都会买件衣服或者其他东西送给王老太太，话也甜蜜了很多，王老太太每次都乐得合不拢嘴，日子就这样幸福和谐的过去了几年。

眼看着拆迁的日子到了，工作组突然的就进驻了小村，逼着村民们核对文件里的内容并签字，王老太太赶紧给儿子打了电话，让赶紧回来签字。

儿子和媳妇连夜加班赶了回来，签字画押后，拆迁款第二天就到了儿子的账户上。

王老太太把其中一个院子兑换了一套房子，但要等几年后才可以入住。

拿到拆迁款后的第二天，儿子和媳妇以回去工作为由，直接开车返回了所在城市。关于搬家和拆迁后王老太太住哪里的问题，一句话也没有说，更没有给妹妹商量。

女儿和女婿在当天晚上回来的时候，看到老太太孤零零的一个人在房子里收拾东西，气得火冒三丈，女儿打电话给王老太太儿子说：“你们走了，咱娘咋办？当哥哥的连句话也没有，连个安排都没有，拿着钱就走了，你们也不把娘接走？”

王老太太的儿子扯着嗓子说：“凭啥我接走？没养你们吗？你咋不接走？”

听着哥哥的话，妹妹气得直哆嗦。她要得是哥哥和嫂子的态度。

“爸爸的班是你顶的，拆迁款的钱你们拿走了，老人扔下了，都说养儿防老，你们咋做的？”

“咦！谁说的养儿防老？啥年代了？没养你吗？凭啥拉我这里来？你婆家你的房子不是空着吗？让咱娘去那里住呗！要不就轮流养！”儿子扯着嗓子喊道。

“干啥呢？那么大声，也不嫌丢人，不让我去你家里住是不？房子空着也是空着。不让住我就自己找个集装箱住村头去，我谁也不难为你们，谁那里也不去！”王老太太不知道啥时候走了过来，冲着女儿喊到。

“娘，不是不是……住哪都可以，天冷了我把你接城里去。”女儿怕气着王老太太，赶忙撒谎道。她是不敢把哥哥的话学给老太太的，生怕气着她。

况且这样的事传出去，这个要强的老太太在众人跟前还咋活人呢。

“不是住的事？你给你哥吵吵啥？你嫁出去了！事多！”王老太太生气地训斥着女儿。

雨一直在下着，但东西必须在两天内搬完，女儿叫来了婆家人帮忙，把老太太的东西搬到了婆家自己的院子里。

终于赶在了拆迁规定的期间内把东西搬完了，然后又加班加点地把王老太太的东西收拾整理一下，然后女儿又赶回了另外一个城市上班去了。

自始至终，王老太太的儿子和儿媳妇也没有问一句是否搬完了？搬哪儿了？后面老人的养老怎么办？他们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的安静。

那个小村庄被那个在建的高铁线路从中一分为二，劈成了两半，原本完整安静和谐的小村庄一下子变得残缺不全了，被硬生生地挖去了村庄里中间的一片，只剩下了村子的两端，像隔着高铁相望的亲戚，又或者像不认识的陌生人，但更像王庄村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