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号温暖小屋专题

有故事的人-中篇

2021-08-15  本文已影响0人  天空有云

【10】

自从这件事后,刚开始她觉得似乎人家都在背后看她,总有些不自然。宋工头好像也不像之前那样咋咋呼呼,不太敢迎接她的目光。

不过这种状况没持续几天,大家似乎都忘记曾发生过什么,又说说笑笑的。只是她再没有踏进过宋工头的房间,她觉得上次的事件在一种迷迷糊糊,说不明道不清的状态下发生的,是在自己不认识自己的情况下做出一种奇怪的举动。她不认为自己会第二次做出这样的事,因此便选择了不去他的房间。

宋工头看她这样,也觉得落个轻松,没有什么麻缠事情。不像书上写的,电影电视上演的,男女有了这事,慢慢地女人往往会以女主人自居。他觉得这事,就是生活中的一个意外,一个偶然,只是这个偶然事件有点大,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他也没有认真想,只是在脑子里过了一下电。

到了例假该来的时候了,竟然没有来,她也没有多想,也许是这段时间心里乱,偶尔推迟早来也是常有的事情。过了好几天还没有来,她有些担心了。加上最近老觉得口里味淡,反正细细想起来,身体上有各种不适应。想到这些,她心里有些慌。

在迟疑了几天后,她终于走进了宋工头的房间。

对于她的到来,宋工头有些惊喜, 也有些意外,更有些担心。慌忙站起来,只说到,来了,边接不下去话了,只是干干站着。她一屁股坐下,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时间气氛凝滞,宋工头看她这样子,不知道出了啥事,她在琢磨怎么挑明这件事。宋工头想她突然来,肯定是要紧的事,难以开口,肯定是大事。他首先打破僵局,出啥事了,我能帮上忙。她瞪了他一眼,出了啥事,你想,你想,你想出了啥事。宋工头挠挠头,出了啥事?她有些生气,哎吆,上次,不是那啥,这不是啥没正常来。几个啥绕的宋工头有些晕,他一时反映不过来,静了静神,似乎想出来了,心里一惊,啊!这,不可能吧?她一下子站起来,啥不可能,你还怀疑啥,怀疑我讹你,怀疑我其他的。哦,哦,不是,不是。

两人慌忙决定去医院做了个检查。

本来宋工头打算骑着工地买菜的三轮去医院,后来觉得这样太惹眼,自己骑车拉着一个女人进出工地,难免成为别人聊天的由头。别人议论到没啥,只是隐隐约约还是有些担心。两人就坐了公交车。前往医院的路上,两个人怀着不同的心情。她心情复杂,就怕万一是真的。宋工头觉得肯定不会,自己媳妇怀孩子时,都是弄了好多回才弄成的,哪有这么巧的事,怕是其他原因。他也想到也许有可能,但很快又被不可能否定了。

就这么胡思乱想来到医院。检查结果真切地显示,她怀孕了。她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只是觉得正常的日子似乎突然塌了,原先挣钱养家,陪着马耀眼的正常日子眼看就没有了。宋工头刚开始似乎没觉得是什么大事,显得比较淡然,后来也慌乱了,拿不出具体的主意。

她说要不就打掉,吃些药就没事了。他说行。她说那好。那就去找医生开药。他说,能再想想不。她说,想啥,有啥想的。他答复,你现在就你和儿子,不是有些单,再要个孩子。她说,这咋能成,名不正,言不顺的。他说,要不,你生下来,给我,万一是儿子呢,我是两个女儿,以后还能认你这个亲妈哩。她说,不行,这样弄,我咋活人呢。他说,想想办法,想想,总有办法的。她说,不行,我还有儿子呢,我儿子正在关键时刻,上初中了,将来要考高中哩,要上大学呢。

最后她妥协了,她觉得自己给宋工头生个孩子也算是报答他,尽管这种报答、这份礼太厚重,用一个新鲜的生命来报答。其实,她也想多个伴,多一个亲人,只要自己生下的孩子,走到天涯海角都是自己的亲人。

马耀眼就这样来到临平市。村里人都说马耀眼和他妈妈找了好人家,说人家多有福气,给说了那么多对象,人家都没答应,就等,终于等到了,人么,有时不能着急,要忍耐,要学会等待。只是马她不知道孩子生下来之后,交给宋工头之后怎么办?

拖拉机包给别人了,她和儿子马耀眼过起了衣食无忧的日子,油盐酱醋从工地匀一点就够了,自己还能动,工地上看个库房,有工钱还清闲,马耀眼上学的事情也妥了,就是借读。

肚子里的孩子找黑诊所已经检查过了,是个男孩。她想要女孩,男孩也行,以后对马耀眼也是个帮衬,这只是她的单相情愿。宋工头高兴坏了,自己的香火终于有了接续,真是天赐的礼物,自己真是太走运了。好几个黑夜里,宋工头在空旷的地上,摆了贡品,对照月亮,对着空无的虚无,向保佑他的各路神仙鞠躬致谢,感谢如此眷顾他,竟然在无意间得了一个亲儿子。他觉得这是神灵在保佑他,要不他怎么有这么好的运气。

【11】

说快也快。转眼孩子要出生了。直到这个时候现实问题才真真摆到面前。人都以为自己能面对一切,都希望自己能深思熟虑,能想到该想到的问题。可是当结果真切来到时,才觉得当初的抉择也许不够严谨,不够细致。

孩子一落地,她就有养一辈子的想法,她就开始舍不得了。她不想答应宋工头了。好几次宋工头和她商量,孩子几时离开,她都不吭声。后来宋工头文武齐上,说自己老家如何如何看重传宗接代的事,说以后等她老了,孩子也能尽份孝道呢,孩子跟着自己条件好,南方总比北方强。

她不舍,难受。可是冷静下来,自己现在这个情形,养活两个小子,的确不太现实,咬咬牙当然可以,可是送给宋工头娃能过上好日子,为了娃的幸福,为了娃以后成人,还是跟着宋工头妥当。

她掂量明白了,孩子送走是最好的办法,她后来再也没有坚持。她明白,宋工头是不可能跟她生活的,不可能娶她的,她也不能这么不清不白过下去,她得为马耀眼着想。

后来宋工头也豁达,给了她和马耀眼很打动心的钱财,并承诺以后合适的时机,一定让她和孩子相认。

她和宋工头的孩子养到什么时候时候送回老家,太长她会舍不得,太短了孩子奶还没吃够呢,好养活吗?不管什么时候,心里都纠结。

真正往回送时,两个人商议了好几天。回老家怎么跟人说,都想好了,就说是人家不要,自己捡回来的孩子,可是老家人那么容易相信,宋工头的老婆能这么好哄。又是一番合计,大致想了个万全之策。

果然不出所料,宋工头的老婆来了。悄没声的来了,她来时,宋工头还在老家呢。

宋工头老婆来时,先是在工地上周边观察,没有冒然行动。等下工时,总有人落在后面,工地上总是有单个守场子的人,她就热情地上去拦住,人家看她这样,警惕的打量她,观察她。这个女人好腰身,只是太瘦,好面容,皮肤有些发白,白里泛着女人粉,阳光晒的黑色素似乎不深。她先开了口,喂,好兄弟哩,我是宋工头的老婆。她声音脆响,有些尖。被问的人心里想,这个女人一上来就说自己是宋工头的婆娘,真的假的?于是打断她,你说你是宋工头媳妇,有啥凭证,再来个女人说她也是宋工头的老婆,我咋个证明,你说你有啥事。宋工头的老婆一挺她的麻杆细腰,笑着说,这个还能有假,他有两个娃娃,今年37岁,嘴边下面有个疤,不细看是看不出来的。说着,她拿出了一张纸,你看这是派出所开的证明。这个工人,拿过来像模像样的看起来,只见上面盖着大红公章,想着八成是真的。他正要说话。宋工头的老婆说,我知道你要问既然是两口子,为啥不直接去找宋工头,搞得跟假的一样。于是她把宋工头突然把一个男孩送回老家的事情大致讲了,说老家人有议论,说怕是宋工头和别的女人生的,托辞说是捡的。她继续说,好老弟,看你是个好人,你跟我说说,是这么个事么?那个工人把最一撇不屑地说道,别胡猜,要不是宋工头这个孩子怕是没人要,一大早就听到孩子哭声,不知道谁狠心把孩子放在我们这,也不找个好地方,城里这么大,不找个好人家,哎,也不找咋想的。说完就走了,也不理睬宋工头老婆。

宋工头的老婆通过这种方式打问了好几个人,大致说辞一致,她觉得有些奇怪,只是找不出明显破绽。还是后来一个工地的师傅几句话说的她心里的石头落了下来,你胡操心啥么,宋工头是啥人你比我们清楚,夫妻要是猜疑就莫发弄,宋工头这人没有胡乱弄事,没有乱七八糟的事,有这个娃是福分,养着比亲生的还亲哩。都是缘分,缘分,你说不偏不倚地就放在咱工地边上,你想想,谁会放这么偏呢?怕就是躲计划生育的,或者不想让人见的,你这是白捡了个儿子,你养大了,谁说不是你的。

原来宋工头想着直接送孩子回去,想着这还要堵乡里乡亲的嘴,不如把老婆接来,就说这么忙的不行,让媳妇帮一段时间忙,然后怀孕,孩子一岁半岁的谁能看出来,到时候不是两全其美,关键问题是要让自己的老婆相信孩子是捡来的。

宋工头的老婆也想明白了,反正宋工头对她还以前一样,往家里拿钱只多不少,也许是天意,反正老家那么大一摊子,他还能翻了天,这个孩子大小我养着,那就是我生的。

【12】

马耀眼和妈妈还是回到了村里,在外面总觉得日子是飘着的。

知道村里人肯定会走背后说道什么,但她知道这就是一阵风,大家就是过个嘴瘾,图个热闹,自己在城里的事捂得严实,大多都是猜测,有人问起,自己要紧牙关就是。

拖拉机已经卖掉了,加上宋工头给的钱,自己积攒的,手头倒也宽裕,没有啥大事,心里倒是不紧张。但总不能坐吃山空,总不能闲着,总要做点事做。

这些年总在忙,怀孕养孩子这将近两年的时间,她闲下来了。一闲下来就觉得原来的日子太苦,不太容易再去重复同样的活。

她就想找个轻松的活,不在风里雨里来往奔波,能不能守在凉房地下,夏天不热的、冬天不冷的舒展的过日子,还有小钱挣。

可自己的圈子就这么大。回来待了一段时间,她还是觉得城里好,城里就是饭店当过服务员还给发衣服哩,活也不重。这些都是自己胡乱想的,毕竟自己家在村里,还有守着马耀眼,在城里一点都跟不上,还是把这一年熬过去,看娃能上高中,考不上高中,还要费周折呢。

当马耀眼没考上高中成为铁一样的事实,尽管她打马耀眼,她气得简直要疯,她觉得日子过着都没有啥意思了,但不管怎样,人总要面对现实,总要解决问题。平静下来后,她开始向别人打问出路,有人推荐上职中,有人说花钱直接上高中,有人说学个手艺,比如报个烹饪学校,以后当个厨师,城里饭馆一茬接一茬的开,厨师不够用,再说自己掌勺,还能少了自己一口,好吃的都先过自己的嘴。

高中插班尽管要钱多,有人牵线,八九不离十,基本能办成。技术培训学校,她也想让马耀眼去,她更想让马耀眼上继续读书多学一些知识,像军成一样,上高中,上大学,对了军成今年高考呢。

她对马耀眼说高中给你找好了,这下去了可要认真学,这可是要拿钱买呢,要对得起那些钱,要争气。

马耀眼低着头不说话,对上学这件事他已经极其厌烦了,他觉得老师讲的都是天书,学着一点都没用,就拿那么可怜的一点中考成绩来说,他基本上都是蒙的,有些觉得似曾相识就填个眼熟的,再去上学白白的折磨自己呢,还不如在社会上闯荡闯荡,早点挣钱,早点干些事,也帮妈妈减轻点负担,让她歇歇,享享福。马耀眼觉得他适合在社会上混,就是社会人,不是成才的料,那些伟大的科学家、啥啥家之类的,就让班里那些学校成绩优异的同学去养成吧,自己以后当个暴发户就行,当个富翁就可以了,他想自己是这块料,有这个信心。

马耀眼叽叽歪歪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不,花冤枉钱了,白,白,费钱,没用。只是,她不退缩,嘴里喊着,不成,我就是拿绳捆,也要把你捆到学校去,学不学都得给我学,也不是给我学,是给你地下的爹学,我们各做各的事,你爸有交待,我不能不让你学习,你也不能不学习。

沟通进入了一个死胡同。马耀眼装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反正是支支吾吾答非所问。最后,她气急了,直接操起一根棍子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刚开始记下,马耀眼还能忍,到后来是在忍不住了,他瞅准了妈妈砸下来的棍子,趁着她手松不注意,一把握住了棍子。她吼道,松开。马耀眼回应到,不松开,就不松手。她急了,你到底松不松手,翻了天了你个小兔子崽子。马耀眼坚定地说,不松。好,好,你不松,我松。看到妈妈松开棍子,又摸了一根更粗的棍子,他撒腿就跑。

一溜烟就跑出家门,没个方向,反正胡跑,先躲了再说。

马耀眼的妈妈生了一天的气了,她不相信,马耀眼斗胆跑远,不相信他不回家。在外晃荡了大半天的马耀眼,着急忙跑出门,啥准备都没有,这会肚子里开始造反,饿的前心贴后背。自己家族的家,他不想去,自从父亲去世,亲情似乎也淡了,爷爷奶奶尽管心里疼,但是没有自主权。

他贴着墙根往村子里面踅摸,看见军成家里人进进出出的,他想,军成家过啥大事呢,是不是能进去蹭个饭吃。慢慢晃荡着,他忽然好像明白了,哦,军成考上大学了,家里正在过事,给军成贺喜呢。

进了门,他故意不看来往的人,只是盯着周边的状况,院子里果真里面有刚吃过还未撤下的酒席,马耀眼也不怕人家说他,径直找了一个桌子,一提屁股蹭上去,顺手就摸了一个热馍馍。正吃着,有人打他的手,去去去,到那桌去,这桌剩菜我要带走。他瞪了一眼那个人,转身就要往别的桌上挪。忽然听到有人喊他,他心里一紧,怕是妈妈托人喊自己的吧。抬头一看,是军成。

军成说,咋在吃呢,来,给你重新弄点新菜。马耀眼跟着军成往里走,军成不经意问,看你这样子跟没吃饭一样,有啥事情。马耀眼也不隐瞒,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说,哎,军成哥,就为上学么,我实在不想学。军成停下来说到,这么小,不上学能干啥?还是好好想想,咬咬牙坚持。马耀眼压根听不进去,他说,不是人人都像你,使劲学就能弄懂学通,我就不行,已经落下太多,心思已经飞了。军成说,上了高中可以重新再来。马耀眼说,总要人要早早离开学校,我就是早早离开的人,社会上需要你们这些上大学的,也需要我们这些人,你不要劝我,我都想好了,你帮我劝劝我妈。军成想了想,你妈就指望你,我不去,我去你不成了反面教材,不是刺激你妈更想让你上学。

最终军成拉着马耀眼回到了马耀眼的家。看到军成来,她不好发火,只好压着火气,军成说,嫂子你也不要生气,我们班当时考上高中也就十来个人,要知道当时年级要近百人,剩下的人都自谋出路了,现状就是这么个情况,能考上大学的也是少数,一百人也就有二三十个人,把人熬煎的。有人一直努力,就是不见起色,把人磨折的。马耀眼的情况也不敢断言,看他决心,如果硬逼着……

她对军成说,我把你当弟弟看,我家的情况你知道,我就想军成能出息,能给他爸挣点气,露个脸,也让我扬眉吐气。现在看都落空了,一切都落空了。

军成说,人各有志,日子长着呢,谁知道以后,说不上马耀眼以后能当老板呢。说起老板,她想起了宋工头。

【13】

她终于妥协了,其实是她对马耀眼失望了,不指望他能光祖耀宗,不指望他能给自己带来什么荣耀。

马耀眼走了,到临平城了。到了临平城的马耀眼觉得自己自由了,觉得自己到大海了,觉得有广阔天地,可以逆风飞翔了。

马耀眼走后,她就一个人,一个女人的日子真不好过,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早早结婚,虽说生过两个娃,可三十好几,青春早已经不再了,以后咋弄呢?本来想守着马耀眼,可是马耀眼不争气,真的是好无奈呀!宋工头曾给过她短暂的希望,只是她还算清醒,知道这只是个火花,最终没有啥好下场,她至多有了另外一个儿子,想起这个儿子她觉得自己的心收到了很大的安慰,也许以后就指望这个儿子了。只是这个儿子现在在哪,长啥样子了,她一点也不知道,就是把孩子带到她面前,她也不敢冒然相认。

娘家人又开始劝她了,赶紧找个人家,离开马家算了。马家的自家兄弟心里想,本来有马家的香火马耀眼,现在娃自己奔前程了,对她也不报什么好的看法,不冷不热的,想着她肯定会走,会另外成家,离开马家。现在不走,可能是时机未到。因为在村里,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一旦丈夫出了意外,年轻女子至多守个1年多,就另嫁他人了,多数都是独自远行,把原先的孩子留给丈夫的家门子,然后就基本上断了来往。

她想到城里去,找找宋工头,不是藕断丝连,就是看他哪里有轻松一些的工作,自己有个过渡,慢慢从长计议。转了好几个工地,没找到宋工头,也许宋工头早就不知到哪里。她想他肯定在,只是可能到别的地方去了,眼下自己要找个安生的地方,先过渡一下,以后再说。

带人出来干活时间长了,往往都是靠熟人揽活,陌生人打交道心里还是不太踏实。况且宋工头带了好几十人,许多都是跟他多年的兄弟。因此宋工头必须靠人缘,靠日常的来往,靠别人对自己的信赖,最终还得是靠感情,靠长久跟随。这个工程结束了,指不定下一个工程在哪?按理说,这县城到处都是热火朝天的,宋工头他们应该还能干几年,只是江湖的事说变就变,一夜之间被人家挤出去了,只能在寻新的工程。

宋工头离开县城时,还想着能看看马耀眼的妈妈,但只是停留在想法上,他想起了他和马耀眼妈妈的孩子他的儿子,想起了自己老婆总是疑神疑鬼的,总拿他和儿子进行对比,觉得儿子这像他、哪像他的,伺机套他的话,说是他的私生子,在辩驳了几次后,他赖得多解释,有时怼一句,像我说明是咱的孩子么,你养着也像你,回到老家谁都不怀疑。人嘛,总是有感情的,慢慢宋工头的老婆也喜欢上这个儿子了,觉得就是自己亲生的。

宋工头想以后会有机会报答马耀眼的妈妈的,现在不是时候,以后也许自己没机会,也许就是自己儿子要认自己的亲妈。

马耀眼的妈妈在一个宾馆当了服务员,管吃管住,也算是有了暂时停留的地方。日子就这么晃荡着,既有目的,也漫无目的。

【14】

马耀眼一旦自由就想不起自己还有家,只是偶尔还想起自己有个妈妈,除此之外,似乎没有什么挂念的人,当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是,只是他们对他爱莫能助,他对他们也做不了实质性的事情,马耀眼当下是自己先把自己顾好,自己先顺当了,才能谈得上其他的,自己整天不让人省心,老人单是生闲气就生不够。

在学校里马耀眼不好好学习,早想着出来混社会,可是真的步入社会,只觉得满身的豪情无处施展,找不到他大展拳脚的舞台,不但找不到不说,反而处处碰壁,才慢慢觉得社会也不是那么好混的,即便如此,他还是觉得在学校痛苦,整天听天书,做一堆让人脑发胀的题,尤其考试,一坐几个小时,干瞪眼,折耳挠腮,就是不能到处跑,真真把自己憋坏了。

总算有个小饭馆收留了马耀眼。马耀眼觉得不要看现在自己在这么个小地方,英雄不问出处,这就是自己腾飞的地方,这是自己练习基本功的地方,先把基础打牢,以后再论山高水长。

饭馆当小二跑腿的一个中年妇女,一个比他稍大的姑娘,中年妇女还兼有收拾卫生、后厨临时杂工,吧台一些事物,真正跑腿传菜实际就他两人。主厨年龄稍长,剩下的都是一帮比马耀眼大不了多少的小伙子。

当得着马耀眼的名字时,大家心里觉得可乐,这个名字太有意思了。喊马耀眼全名,觉得太正式,简化一下喊耀眼总觉得好像在表明对一件事情的看法,喊他耀耀,太亲太那个,不太妥当,不能喊他眼眼吧?

当真眼眼就成了马耀眼的代名称了。

这天后厨的刘烂嘴掀开帘子冲着马耀眼喊,磨叽啥呢,喊了几声了,你咋不吭声呢。马耀眼心里想,没有听见呀!真真没听见刘烂嘴喊他,难道自己刚才走神了,走啥神了。来不及思考,马耀眼第二反应是刘烂嘴喊自己啥,他下意识回应道,你喊谁呢?谁是眼眼。刘烂嘴满不在乎的样子,哎呀,碎碎个娃,喊啥不是喊,就喊你个眼眼咋咧,这不显得亲,你看人家小燕,人家都喊燕燕,多好听。刘烂嘴一口家乡土话,嘴里的不停叨咕马耀眼,把马耀眼喊作眼眼。正在吃饭的人以及那个被称作小燕的姑娘等等若干人,都觉得好有意思,一个人的小名叫眼眼,什么一个眼眼,是井眼眼,还是猫眼眼,还是洞眼眼,还是衣服上一个破洞那样的破眼眼呢?有人忍不住笑出了声,对着马耀眼喊到,嗨,小伙子这名字好,这名起得深邃,让我想起了泉眼眼,有趣,有位。

在这种气氛烘托下,马耀眼涨红了脸,毕竟年轻气盛,他觉得受了奇耻大辱,冲着刘烂嘴就扑过去,嘴里嚷着,你他妈喊谁眼眼,给谁胡起外号,你个狗日的……刘烂嘴不气不急,站在原地不动,嘴里叨叨,小屁娃,还来气了,嫩着呢,喊你个眼眼咋咧,喊你算是高看你了。

马耀眼骂了一句脏话,日你娘老子的!刘烂嘴笑着就冲过来,手里顺手抓起餐桌上筷子笼,有人赶紧上前拦住,老板厉声喊到,刘师傅,放下,你这是弄啥呢,跟小孩子计较,让人笑话。然后对着马耀眼说,好了好了,没多大事,没多大事,年轻人把这计较的这么带劲,没意思,没意思,又没有啥恶意,不要放在心上。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马耀眼在心里恨极了刘烂嘴,总想着找机会和刘烂嘴干一架,大不了不在这里待了。可是刘烂嘴压根不把这些放在心上,跟没事一样。不喊他眼眼了,而是喊他小马老弟,小老弟,似乎显得很亲热的样子。马耀眼不想理睬他,不冷不热。但之后刘烂嘴也没有再说他什么,慢慢也就过去了,大家都是在老板这里谋营生么。

可是眼眼这个外号的确是硬生生的喊出去了,有时来的客人会喊他,哎,小伙子,哎,眼眼,喊你哩!马耀眼心里很不爽,但有时候是不明所以的中年妇女喊,有时候是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年轻姑娘,不好怼,只能硬忍。慢慢也无所谓了。

饭馆的时间长了,就有些腻味了,每天睡到9点上工打扫卫生,10点吃饭,然后就开始忙,一直忙到下午2、3点吃午饭,稍微休息,一直忙到晚上9点以后,往往吃完饭都到11点了,12点从来没有休息过。吃饭总是固定的,有时候老板和他们一起吃时,还能有个肉菜,有些味道,大多时候都是一锅烩菜。客人吃剩下的菜,大多会直接倒掉,少部分稍作处理,另做他用。有的菜,客人基本没动,但老板是不会让他们分享的。再说,似乎这是规则,没有人愿意吃别人的剩菜,尽管几乎完好。

有时候马耀眼不想在饭馆吃,就跑到街上自己打牙祭,所谓打牙祭,只是他自己的感觉,又没有啥钱。

时间长了,他对街上一家包子店特别钟情。马耀眼喜欢吃包子,三两个大包子,一碗馄饨或者紫菜汤,他就吃的舒服,觉得解馋。包子店很少,这边包,外边蒸,就跟家里蒸包子一样。店里的人都对马耀眼熟了。马耀眼来时,直接坐下,只说要几个包子,卖包子也不问他要啥馅的,麻溜给他端上来,今天有馄饨先上馄饨,没有就是紫菜鸡蛋汤。

一来二去,马耀眼和包子店的人就熟的不像啥了。马耀眼在小饭馆也扎下根来,虽说在学校里不是个好学生,但跑腿会看眼色,不怕吃苦等等秉性在马耀眼身上格外明显,虽说偶尔会和大家有小摩擦,但没有过激的行为,都很快过去了。不能说人人都喜欢马耀眼,但至少大多人对他都要好感。老板尤其是舍不得,这年头找个好伙计不容易,有时请神容易送神难,走时往往闹得不愉快。

包子店是两口子开的,夫妻在加上一个帮工的,帮工的是两口子的外甥,时间长了,马耀眼和包子店的外甥也混熟了,包子店的小伙子喊马耀眼饭馆马总,马耀眼喊包子店的包总。年轻人总是愿意相互靠近,不要不讨厌。

这天,饭馆马总和包子店包总难得有轻松时刻。两个年轻人能做的就是在城里溜达,看看繁华世界,兜里没钱,又不能亲自体验。他俩进了城里的大商场,就看那个物品贵。马耀眼看到一条男士裤头,好奇地打问多钱,服务员赖洋洋的说,200元。包总听见了以为服务员嫌弃他两,故意乱说了,不屑的说,胡吹啥呢,一条裤头还能比一笼包子值钱,一笼大包子有十几个够三四个人吃,你一个裤衩子金子做的。服务员觉得好笑,就有点故意逗他俩,2百元还贵,我这里还要两千元的裤子,你算算要抵多少包子。马耀眼说真真想不来,穿这样裤子的人那腿还是人退吗?服务员说少见多怪的,现在人追求的都是享受,是感觉,那是光吃饱的事情。还有十几万的手表呢。马总和包总惊讶的连连啧啧的咂舌。

受了一番刺激之后,两人说这么干干地逛着不行,要不找点事做,兜里好坏也有几毛钱,要不也潇洒一下,到哪里去消费。一看有个游戏厅,里面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里面全是学生模样的人,甚至是小学生。两人尽管是头次来,但相互壮胆,故意显得老成,向这里的老顾客一样,其实啥套路都不懂。两人商议,花一分钱,两个人享受。在踅摸了一阵后,角斗、枪战和赛车人最多,最刺激。

两个人你来一句,我来一句,越玩越疯狂。正在得意飘忽时,瞅见了几对男男女女的年轻人,人家玩嗨了女的哇塞大喊,有时候还会相互亲一下,一点也不避人。包总在心里骂了一句,一看都不是好货,明晃晃地弄这事。不过他马上想咋没有一个女娃娃陪自己,也这样放肆的搂着自己。想到这里,他竟然有些生气,喊马耀眼,走,不想玩了,没意思。马耀眼正盯着画面上的赛车女郎,也正在出神。被马总这一喊,搅扰了兴致,心情不悦地说,还没有玩尽兴哩。这个时候,他也看到了搂地亲热的男男女女。这种状况他没咋见过,在饭馆吃饭时见男女之间喂过饭。到时他想,这是多此一举,自己不会吃嘛,还要别人给喂,真是矫情,作作。

两人带着一丝复杂的心情离开了游戏厅,漫无目的的走着。马耀眼看着街上红红绿绿的洗浴按摩招聘对包总说,要不咱俩洗个澡去。还是包总经验丰富,骂道,你个瓜皮,这地方是咱去的,你没看门口都停的是啥车,你没看进出都是啥人,有咱俩这个怂样子的吗?马耀眼挠挠头,说这倒是没主意,想着既然这么大的招牌,都是欢迎人进去消费的么,咋咧钱还咬人手呢。包总骂道,你个瓜皮,你是装瓜皮还是你就是个瓜皮,好像生捉来的,好单纯的样子,你不知道这里面都是弄啥的,这是咱去的地方。马耀眼说,咋咧,不让咱进?包总说,进去了,裤子脱了都出不来。马耀眼揣着明白装糊涂,你看城中村不是****啥的挺多。包总这会真生气了,你他妈的,那我逗乐呢,城中村你咋不去呢。马耀眼说,我还没准备好呢,说不上过几天我就去了。包总说,你就是个傻叉叉中的战斗机,你没看城中村的**都是啥货色,你不怕把你的小**弄黑了。两人一阵子的胡说乱说。

又转悠了大半天,两人往回返了。包总叹气到,我姑和姑父两口子人挺好的,哎  !他使劲拍了一下马总的肩膀。马总有些不高兴,回了一句,你有病,拍我干啥。包总说这不是把你当兄弟嘛,无意间就把心里话掏给你了。

包总两口子为人挺好的,有两个孩子,儿子大了真的不由娘,外出打工一去就不回来了,后来找了个对象,仔细一了解才知道,相当于倒插门,我姑两口子气得差点吐血,有啥办法,指望儿子养老了,结果儿子跟着人跑了,十万八千里的,跑到南方,后来孩子都跟了人家姓了。

马耀眼还得知,包子店老板还有个女儿在老家没有带出来,听包总说他姑家的女儿好像身体有缺陷,具体是啥,包总也没有说明白。总之两口子对这个姑娘挺愁的,嫁入吧,女儿一走,就剩下老两口自己了,在农村相当于孤寡老人,会被人家瞧不起的。如果给女儿招女婿,可女儿这种情况,能找上好的吗,人家愿意吗?

包总看着马耀眼,想着,如果马耀眼同意,也许是个好事呢,只是不知道马耀眼心里咋想。于是他想法设法了解马耀眼的情况,其实大致情况大家都知道,包总想知道更详细的。

马耀眼对未来没有啥想法,就想着走到哪,算哪。至于未来能不能成家,和谁成家,他压根就没考虑过,日子一天天就瞎混,他想一切也许会水到渠成的,不用自己瞎操心,该来的事情总会来的。

包总心里有了自己的想法,他觉得马耀眼这个饭馆马总其实人不坏,虽然有时有点缺心眼,但人心底好着呢,如果能到他姑家,对表妹,对姑姑两口子都是个天大的福分。

包总像个历经沧桑的老人,想到那么长远。

【15】

马耀眼的妈妈在宾馆当服务员有一段时间了,相比以前开着拖拉机飞驰在路上,相比以前的风风火火,宾馆的日子平和了不少,不用风吹日晒的,皮肤也好了许多,住在里面的人素质显得似乎都很高,总是那么的有礼貌,还不是对自己说声谢谢,不过她总觉得在这里的日子不太踏实,在这里自己就是最底层,客人吩咐,领班板着脸检查,看着表面容光,可是考核严着呢。她总觉得有些压抑,虽然一切还好,她想有阳光的日子,不想每日空调阴凉,不想每天装着有礼貌的样子,见了客人就让道,就靠边,见了主管就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人家跳出毛病。

一来二熟的,服务员之间也有了朋友圈,也结交了好姐妹。女人之间能聊的话题总是很多,小宋比她小一轮。小宋喜欢在宾馆,小宋的理论是自己年轻,指不定那天被人看上,说不上母鸡变凤凰呢,在宾馆总比在饭馆强。小宋没事有事就请教马耀眼的妈妈,请教她关于她曾经的故事,请教她对生活的看法,希望能给自己指出一条光明坦途,直达人生顶峰。

小宋说,女人嘛,靠啥么,还不是靠脸,靠着身条。这就是资源, 趁着年轻不把握机会,等年龄大了,谁稀罕呢,才真成了鸡肋了,宾馆这地方藏龙卧虎,谁知道住进来的人都是啥人,咱只要服务好,遇见大领导到人家屋当个保姆也容光一辈子呢,要多个心眼,多跑着点,多勤快点。马姐说(小宋喊马耀眼的妈妈为马姐,尽管她不姓马),哪有这么好的事,还是脚踏实地,凭着力气吃饭,自己养活自己。小宋说,要靠男人,马姐当时你要把宋工头,竟然和我一个姓,你把他赖上,怎么说你都给他生了个男娃,这是最大的砝码。马姐说,哎,强扭的瓜不甜,万一弄不成了,娃跟着我还受苦呢,成全他们一家,也是一种积德,我就是做好事呢。小宋有些埋怨地说,好姐姐咧,你这是害自己哩,你想想自己的亲儿子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了,再说你也没落下啥,宋工头现在连人影子都没有。两个女人啰里啰嗦说个没完。

这天,小宋无意间说家里给自己寻了个活,工钱可以,就是有些累,周末可以休息,工作相对自由些,她自己不想去,觉得没有啥前途,她在宾馆再干些日子,好好寻找一下机会。马姐连忙问,是好活,你就去嘛,年纪轻轻守在这宾馆不行,这里看着光鲜,其实没有啥奔头,我都想有个啥好营生,不再这里干了。小宋说,地方倒是个好地方,只是活有些粗笨,不太适合我,我看你去到时合适。

小宋家里在一所职业学校给她寻了个食堂活,给人家帮厨,待遇不错,还能学个手艺。小宋觉得做饭太累,不想去。马耀眼的妈妈说她不嫌弃,后来给小宋家里买了礼品,托人家,她就去了,小宋还留在宾馆。

学校学生都是当地的,老师大多也是本地的,到了周末基本上没人在食堂吃饭,食堂的人也大多周末回家的回家,忙其他事情的早早走了,留下值班的没几个人,马耀眼的妈妈没有地方去,往往就留下来值班。

她发现学校的周老师不怎么回家,一直就待在学校里,起先他以为周老师不回去是给学校补课或者干别的事情。她觉得好奇,就有意无意打问了几句,周老师周末也不出去,我看你一直在宿舍不出来。周老师笑了笑说,哦,我在房间里看书。她说,周老师这么有文化了,还天天学习。周老师继续微笑着说,闲书,闲书,打发时间。她说,我看别的老师要么逛街,要么回家,要么忙其他的。周老师说,哦,哦,各人有各人的事情么,我回家时,你没看见而已。

一个周末食堂值班就她和一个厨师两个人,厨师忙完有事给她交待了一下就离开了,吃饭的人断断续续,到后来一个人也不见来了。她想着周老师应该来吃饭,只是不见他人。她早上还看见周老师了,在学校里呢,难道中午出去了。

好奇心促使她决定要去瞧瞧,周老师宿舍的门开了一个小缝。她屏住呼吸,透过缝隙向里面瞧着,周老师好像躺在椅子上,似乎睡着了。她轻轻地敲了敲门,无人回应。她稍稍用了力,正在等待时,门忽然拉开了。周老师站在她面前,她忽然感到一种气息,一种神秘的吸引力把她的心抓住了,她变得有些紧张。周老师平静地说,是你呀!她连忙回应,我看过了饭点,没见你来打饭,想着是不是忘记了,或是……她没往下说。周老师连忙说,哦,哦,早上看了一阵子书,累了,刚走椅子上给睡着了,可能是昨晚没休息好。她想不明白,周老师为啥晚上还休息不好,也不能多问。周老师问,今天是什么饭菜。她连忙说,炒面。好,我吃点。说完转过身去拿饭盒了。她朝周老师的宿舍里面打量,第一眼给人的感觉房子的主人很爱干净,里面收拾的利利索索的,书桌上倒扣着正在看的书,旁边有一个本子,放着一支笔,一切似乎简洁到刚刚好。

后来她发现周老师起得很早,总是在天微微亮时,他就若有所思漫步在校园里。她不知道处于什么目的,她也没有故意靠近周老师的意思,只是觉得他与她不同,他对她来说是另一个层次的人,他说的话,总是那么的让人神往,就像戏里电视剧里演的一样。不像他们食堂的这些人,都是说些粗话,说的都是芝麻谷子的事,都是烟熏火燎的凡事。

一个周六她莫名早早醒来,醒来后,眼睛睁得圆溜溜,再无睡意,于是她索性起来。起来后,也没有什么事,她想到校园里看看。她也不知道看什么,但就是想去看看。

在操场上她遇到了周老师。

周老师走走,停停,抬起头凝望着天空,她好奇地跟着他看向天空,出了越来越亮的云彩,发蓝的天空,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他还在凝望天空,她走了过去,周老师,周老师,她轻轻喊他。他慢慢地收回目光,移向她,哦,是你,你也起这么早,这么宁静的早晨,一切仿佛刚醒来,这天空,这云彩仿佛是你的,你能感受到生命的张力。她笑着说,就是凉快,你说的我听不懂。周老师继续游走在他的思绪里,这是思考的绝佳时候,无人打扰,对着身边的万物,放空,凝视,想象,参悟。哦,对了,我正在构思一部小说,有空给你读读。小说,她很诧异,周老师会写小说,她听说过杨家将,还没有读过任何小说。

就这样,她和周老师有了接触,她觉得人和人咋这么不一样呢,周老师的脑子里不知道是啥结构,咋和她、和食堂里的人不一样,想的事情不一样。

后来她听说周老师以前可有名了,不知道啥原因被调到距离他家很远的这个学校了,好像犯了错误,具体是什么大家都是猜测。有人说,周老师的妻子不要他了,所以他周末不回家,最多回父母家转转,因此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学校领导对周老师很关照,学生们对周老师很尊敬,周老师知识渊博,经常给老师讲课。

在她心里给老师讲课的老师,那该是多厉害呀!有时候他吃饭晚了,她会去喊他。有时候他迟迟不来,她就有些着急。她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情况,她只觉得这是对周老师的尊敬,对他的关心,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这天是个雨天,雨不大,毛毛细雨,这天也是个周末,学校里的人大多都四散了。校园里显得有些空旷,平常遇到这样的天气,她大多会待在屋内,躺在床上睡一觉或者看电视,做点杂事。今天,雨落下来,她倒是有些心慌,于是她想出去走走。

周老师喜欢这样的天气,濛濛细雨,似乎到处散发着浪漫,散发着诗意,适合联想,适合构思,也适合忘掉一切。走在这样的雨里,轻轻地,慢慢地,细雨轻轻的包裹着自己,想告诉自己什么秘密,却也什么都没告诉,但却那样的亲密。

她看见了周老师的背影,她想走过去,可觉得有些不合适。孤男寡女的,她这样去找他算什么,想想也是。于是她往相反的方向走,走出校门,心里毛躁的,她又走了回来。她故意走些小路,眼睛想往四周看,确也不想看。当她穿行校园中间那条小树林时,忽然看见周老师向她招手。她有些不知所措,大脑一片空白,似乎没有了意识,却又感觉强烈。周老师问她下雨天在这里干啥。她答不上来,只是说闲的无事。周老师问她,能读书吗?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后来她跟着周老师到他的宿舍去了。周老师的宿舍有些特殊,本来老师的宿舍都是在一起的。这间宿舍是周老师自己挑选的。他来时,学校给他分好了一间宿舍。他在学校转悠了一圈后,要了学校操场边的一个堆放杂物的房间,这里原来是存放体育器材的。周老师觉得这个地方宽敞、清静,就和学校申请搬到这里。学校本来宿舍就紧张,周老师愿意来这里,学校也乐意,一番收拾,竟然隔出来一室一厅。

周老师的宿舍她只到过门口,她从未踏进过。这次,她跟着周老师就要走进他的宿舍,对于曾风风火火开拖拉机,挥汗如雨的工地上搬砖,和村里人吵架,打过零工,在宾馆也见识过大领导,算是经历丰富的,见过世面的人,可是面对周老师,她有种莫名的压低感,总觉得周老师高大,好像天边来的人。

她小心翼翼的跟在周老师后面,周老师打开门,轻轻地说,进来。她显得有些僵硬,手脚不自然,眼睛也不敢乱看,就看着眼前视野里的场景。坐坐,周老师指着椅子。她慢慢坐下,这才偷偷环视了一下屋子里,靠门的地方是一张书桌,对着窗,桌子靠墙那一面的墙上挂着一个大字,这个字她觉得自己认识,应该是个默字。桌上有些散乱,纸张、书不规则的堆放着,其他地方到显得很整洁,屋子里没有男人的汗味。在宋工头工地时,每次路过工人们房间门口她都能闻到从里面飘出来的浓厚的男人的各种混合味道,宋工头的屋子里也有一股子味道。周老师房间没有什么味道,如果非说有,就是有种淡淡的,说不上来的味道。因为是隔间,她看不到里屋,外屋出来书桌,一张小圆桌,一个炉子,两把椅子,在没有其他物品了。靠里屋的墙上有一排挂钩,挂着周老师的衣服,还有包。

喝水吗?周老师问她。她连忙说,不喝。周老师看着她淡淡地问道,喜欢看书吗?她摇摇头,话好像是从嘴里顺着气息吹出来的,嗯,我能认几个字,小学上完,初中家里就不让上了。周老师又问,家里都好吗?也没见你经常回去。她想起了儿子马耀眼,想起了死去的丈夫,想起了曾经的家,慢慢说,有个儿子。她说的这个儿子指的是马耀眼。说完这句话,她又想起了自己和宋工头的孩子。那你儿子应该还在上学?周老师问道。这个时候她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突然提高声音,唉,没有,在城里打工呢。周老师有些惋惜地说,孩子还是应该多读书。她好像不愿意就这个话题再说下去,语气了有点委屈和抱怨,哎,没办法,我也这么想呢。两人长长短短拉了一阵子话,周老师问她看过小说没?她摇摇头说道,以前在收音机了听过评书。周老师说听评书和自己看书是两回事。

周老师站起来,走进里屋,边翻书边问,想看什么书。她怎么知道自己想看什么书,只好回答说随便。当把《红楼梦》摆到她面前时,她面露难色,心里想,这么厚的书,啥时候能读完呢。后来周老师给了她一本《城南旧事》,看着书的封面,她有些喜欢,再看看厚薄,她觉得这本书自己能翻完。临出门时,周老师说,不着急,慢慢读,读完可以想想,如果是自己怎么做,把自己放在书里面去,可以多读几遍。

走出周老师的宿舍,她一身轻松,觉得全身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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