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1-09  本文已影响0人  书生已老

天在变,道也在变,人也在变。变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万事万物,“穷”则思变,变则通。一株小草,到了秋天,青春的衣妆退去,开始凋零,开始枯黄,开始枯萎,最后零落成泥。这个世界不管它了,它也不管这个世界了。只是根须还在,还埋在地下,来年春风起,春雨滋润,再一个生命的周期又开始了。

变是自然规律,谁都得遵循。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佛家有自己思想,前世、今生、来世,三生三世,人是在一个圆圈里流转,无非是量变导致质变,无所谓开始,也无所谓终。结束了意味着开始,开始了意味着结束。古语有沧海桑田之说,我们现在的桑田曾经是沧海,沧海也曾经是桑田,山河就在沧海桑田之间轮回。

我母亲83岁的时候,举行祝寿仪式,请来摄像师,为她拍摄。我们兄弟被摄入镜头,亲戚朋友被摄入镜头,院子里、街心里的景物被摄入镜头。前几天,我打开U盘来看,感慨最深的是人。不过十年光景过去,人的变化那样大啊。十年前,弟弟们一头乌发,身形保持得很好。我自己呢?三分之一的头发白了,但三分之二还是黑发。步入老景看得出来,但不明显,脸庞清瘦,身子也还没有发福。二弟背母亲坐车,步履矫健。十年过去,花开得越来越艳,日子越来越好过,可今天的形象和过去相比,天上人间,判若两人。我是尘满面,鬓如霜,弟弟们的头发也都白了,走路不如前利索。虽然还不到老态龙钟,但距离这样的境界也不遥远了。是什么东西把我们老成这个样子?是春风秋雨,是年年岁岁。

看看门前的无花果树,当年一株小苗,如今已经长成,枝干粗硕,遮天蔽日,荫凉如盖。树犹如此,人何以堪,情何以堪。再看看门前那条叫永惠渠的小河,曾经流水潺潺,曾经清波荡漾,曾经是鱼虾的乐园,如今已经干涸了,被垃圾填满,成为一条无用的废河。只剩下几棵前人种下的柏树,在河边上日日夜夜,孤零零立着。

昨天晚上,妻子看一部上世纪70年代讲农村换婚的电视剧,我在客厅里做着艾灸,顺便看一会。那些老房子、老院子、老水塘,四五十年过去,再一次谋面,自然带来温馨。是不是因为上了年岁,特别怀旧?我想不是,是那些景物营造的环境,深深地嵌入了我童年的记忆。没有被引发的时候,不是它们不存在,而是埋在心底。一旦被生活钩沉,就会让我回到过去。

土坯造的房舍,分布在村南村北村西村东,疏疏落落。家家门前有个或大或小的菜园,园埂上开着灿若云霞的牵牛花朵。一条泥土路,路上常有黄狗或是白狗,或是黑狗徘徊着。路仿佛黄色的带子,连着主街心,连着家家户户。每一间农舍都是村庄这盘棋上的一颗子。谁家新建了一栋房子,等于是在棋盘上布了一颗车马或兵卒。那泥土的场院上,总是有许多玩具等待着孩子们。农村人家的院墙角,多种着艾丽菊。折几个大叶子来,把叶柄上的绿皮揭起一些,一个叶柄串在一个叶柄上,便做成一根叶子的链条。采一朵菊花来,摘下花瓣,粘在眉眼上、嘴角上、耳朵上,于是孩子们都变成了大公鸡。各人捡一根竹竿来,夹在胯下当马骑,大呼小叫,你追我赶,热闹在街心里。

如今啊,富裕了,有钱了,村庄开始变脸。土坯房,老土老落后,怎么融得进互联网的摩登时代。拆除,一夜之间,雨后春笋,万丈高楼平地起。新农村建设,向城市看齐。只要有钱,只要资金到位,城里人住别墅,乡下人一样住别墅。乡下人玩手机,坐高铁,开轿车,南下北上,在追赶。街心路道全都水泥硬化了,路灯是太阳能的,夜晚发出柔和的光线照耀着。每天都有垃圾车来清运垃圾,生活环境清洁整洁。由于土地宽裕,建房都是三五层,六七百平米,装修气派。院子里布置着花园、假山、养鱼池。这个世界变了,旧的变去了,新的变来了。

腊月28,我进城体验一下年前生活。横横竖竖的大街两旁,布满了临时摊位。金禄福、周大生的金店,装修豪华。珠宝首饰在华丽的灯光照耀下璀璨夺目,导购小姐身披大红绶带,粉面桃花,玉人天仙。每一座城市,仿佛纵横的河川,大车小车和人就像河流里游泳的鱼,奋力争先,向前游去。高楼好似停泊的码头,人货在这里集聚,又在这里云散。遇到红灯,就是河闸拉下;遇到绿灯,就是河闸提起。男男女女,摩肩接踵,购物的地方人挤人。女人的屁股像蒜瓣一样扭来扭去,男人则腆着肚腩出没在这滚滚红尘中。来这里看风景,一是看人多,二是看车多。

以前可不是这样,一条明清时期留下的老街,不多几家国营商店在营业。赶街逛街的人不多,不时可见到一位两位拄着红木拐棍,包着黑纱帕的老人,迈着三寸金莲慢悠悠走过。电动车没有,牛车马车偶尔来一辆,自行车偶尔来一辆。深深的巷子,瓦屋面的房子一宅院接着一宅院。一株两株石榴树,开着殷红的花,从院墙上逸出来,像些小巧的灯笼挂在行人头起。高音喇叭,有时播放京剧,有时播报中央新闻,有时高呼革命口号……

人在变,乡村在变,城市在变,一切都在变。究竟要变成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估计你也不知道,只有预言家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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