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家园】

木兰花·东风昨夜回梁苑

宋 · 晏殊

东风昨夜回梁苑。日脚依稀添一线。旋开杨柳绿蛾眉，暗拆海棠红粉面。
无情一去云中雁。有意归来梁上燕。有情无意且休论，莫向酒杯容易散。

玉楼春·芳年正是香英嫩

宋 · 晏几道

芳年正是香英嫩。天与娇波长入鬓。蕊珠宫里旧承恩，夜拂银屏朝把镜。
云情去住终难信。花意有无休更问。醉中同尽一杯欢，归后各成孤枕恨。

    庆历三年，也就是大晏在宴席上作这阕《木兰花》的这年，庆历新政拉开了帷幕。在宦海沉浮，早已名满天下的大晏，敏锐察觉到了这场改革的可能是即将晦暗的预判。国家的积贫积弱，不是他一人一力就能改变，只有酒席歌舞之间醉眼朦胧，让他能得到喘息。“东风昨夜回梁苑。日脚依稀添一线。旋开杨柳绿蛾眉，暗拆海棠红粉面。”大晏填词，起笔往往就是如此欢快笔调，试图把一种洒脱写出，可又愁肠暗结，转入到了悲欢离合、及时行乐的情调里，“无情一去云中雁。有意归来梁上燕。有情无意且休论，莫向酒杯容易散。”有情无意到底是怎么样，晏殊不会去想，根本没有答案的东西，无用的思索只会徒劳无益，全词到了“莫向酒杯容易散”，就没再继续说下去。

    小晏填词则起笔处就与大晏不同，总是一种梦幻而又惆怅的开头，“芳年正是香英嫩。天与娇波长入鬓。蕊珠宫里旧承恩，夜拂银屏朝把镜。”全然不像父亲那般说些洒脱话，那般漠然一些无用的思索。小晏会把情绪拆给你看，把结局给你说透，他是天生的悲观者，“云情去住终难信。花意有无休更问。醉中同尽一杯欢，归后各成孤枕恨。”若是大晏早就停在“醉中同尽一杯欢”不写了，人世间的百态结局说透了又有什么意思，知道的都知道。可偏偏晏几道会继续说“归后各成孤枕恨”，让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像个赌气的孩子，情绪使然。

    父亲努力地“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站在楼上远远看着，试图理智地站在一种全面的角度去看待离合悲欢。儿子永远是“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站在楼下，望着四角的楼台，独立在微雨燕双飞里，困于心里的东西，是感情的束缚与自己的骄傲，永远不能释怀离合悲欢。父亲上楼去，看得更远，珠圆玉润，四平八稳，通彻无比；而儿子下楼来，跌宕之中，竟是生出许多人逆旅同路之感。到底是词如人生，还是人生如词呢？

父亲说“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儿子却说“欲将恩爱结来生，只恐来生缘又短。”可见父子二人一生命运的迥异。晏殊对人生态度是及时行乐，怜惜眼前，着眼当下，有着自己的取舍，理智看待，不会去思索多余的事情。晏几道却是对人生充满了悲观，感情上缠绵悱恻，待人上至真至纯，却容易被现实击溃，却只好寄托于虚无飘渺的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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