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听筝

谷雨听筝

诗/红叶竹马

鸾筝清月夜，彩笔绚星文。

披雨入深巷，飞弦卷白云。

江流何浩浩，世事去纷纷。

谁为抚心曲，浮生已半醺。

谷雨时节，去赴一场音乐的约。

下车是时候，天纷纷下起了雨。谷雨时节的雨，颗粒明显比清明时节大一点，带着点温暖。初时还觉得雨中散步，十分惬意，渐渐就有点打在身上了。于是我狼狈地躲在小巷的屋檐下，召唤友人过来。

与友人一道，踏入文儒坊一处神秘的角落——匠造空间。

入席均是中式服装，素白为主，有高山流水之妙。近观庭堂，摆设皆有古文，正中有一帘幕，前方是琴架，下方隔着一些花，是观众席，摆设有如苏州园林，咫尺而收千秋之美。

下班后直接过来，有些仓促，主人叫我赶紧换上服装，因为虽然是玩乐，也需认真。无奈我来得太迟，行头只剩下半身，但外面披一件白衣，也略可遮遮。

之后，便静坐在房屋的角落里，听弦歌妙曲，心渐渐沉了下来……

首先是来自江南的两位老师，那种旋律，让我听到了血脉中最原始的流动，由于我坐在他们侧后方，可以仔细观察他们的手势，真觉得“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两人都是张弛有度，不仅听音乐是一种欣赏，看动作也是一种欣赏。让我不禁感慨“能尽雅琴，唯至人兮！”

音乐不断冲击我的心灵，一开始浅浅的像水光潋滟，渐渐地就有如波涛夜惊，江流浩浩。我不禁想起了我少年时第一次买的古筝磁带，那时候刚买完，很兴奋地放入随身听，边走边听，路过家乡的江面，感觉江流、夜色、古筝，真有“大江流日夜”之感。

接下来不断有精彩的节目上演，当听到忒忒老师演绎的戏曲时，我有种回到苏州网师园的感觉，戏曲当中有古人生活的悲欢离合，“玉茗堂前朝复暮”，“世间只有情难诉”。又感叹，一字一拍甚至多拍，正是古人慢节奏生活的再现。忒忒老师仿佛化身古人，为我们把那一段段往事缓斟而来，令人不知“今夕是何年”。

一位柔弱的女子，却上台为我们演绎了一段西部牛仔般跌宕起伏的音乐，如群星碎裂，如砯崖转石。渐渐地，我仿佛看到这个世界在分崩离析，整个庭堂，整座城市都慢慢褪去，成为一个淡淡的背影，只有永恒的音乐，和一个听着音乐，内心掀起古往今来一切轩然大波的我。

“道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我不禁想起金庸笔下的令狐冲和任盈盈，他们隔篁曲偕，演绎了一段“自传琴而致知音，由知己终成伴侣”的佳话。让我感动的是，唯音乐不可作伪，因此，音乐最通心灵，因为关心则乱，而一点点的乱，便由弦轻轻放大。

也轮到我这位客串嘉宾了。初次尝试诗歌朗诵与古筝结合，我有些发愣。想象中的场景尚未融入，耳畔的旋律又把我带着走，这是雅星老师演奏的《忆江南》，其实这首曲风略带感伤，正如江南的雨，江南的雾，也与这首《再别康桥》相印合。徐志摩的这首诗也是追忆诗，“寻梦？”他想起昔日康河的柔波是如何开了他的眼，如何奠定了他一生的方向，还有他曾“满载一船星辉”，与林徽因“攀动那根希望的弦”，然而“生命早描定她的式样，太薄弱，是人们的美丽的想象”，此情伤至如许。那浮藻间，揉碎的，是当初交会的光，是一个既近又远的梦。

声音便是如此，既近又远，说它古老，它比文字古老，甚至比人类和生命都古老。“太初有音”。如同太初有情一般，上天或许知万物、众生皆有情，所以传音以寄之，以遣古今不尽之感慨。

接下来又有一曲《昔言》：台上台下初相见，船头船尾顾无言。欢声笑语俱往事，山盟海誓成昔言。再次勾起了不尽幽思。诗经有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对美的追求，是人类的天性，可是美，往往是稀有的，往往是瞬息的，仿佛这台下多少年的沉淀，多少小时的精心准备，只为了台上的那一两分钟。但愿山盟海誓不要成为昔言，只要此心仍在，就是刹那的美，亦可以度我到永恒。

“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曲终未尽，忽然想起了这首诗，漫步雨后的小巷时，也仿佛听到“精致而苍老的宇宙 ”里低低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