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犁散文，恒久的“小清新”

“彩云流散了，留在记忆里的，仍是彩云。莺歌远去了，留在耳边的还是莺歌。”

难以想象，这么诗情画意而又富有哲理的话，它的文章题目却是极为普通的《鸡叫》。

这是孙犁一贯的风格。文章题目极简，似是看到什么、想起什么就随手拈来了。句子通常也很短，含义也很普通，但读完后，总给人意犹未尽之感。有时是一件事，让人回味。有时是一个物，让人惦念。

按现在流行的说法，有点“小清新”的味道。

我对孙犁散文的喜欢也是因为他的小说、散文集《白洋淀纪事》。从体裁看它实际上大多是小说，可我总是从中读出散文的感觉。有人称之为“诗体小说”，我觉得也并不为过。孙犁的文章一般都可以当作散文或诗来读。

起初，只是喜欢文章所浸含着的白洋淀之美。天蓝蓝，水悠悠，芦花飘飘，苇绿荷红，叶舟轻行于微荡之间，飞鸟时而疾驰，时而小憩，鱼儿也偶尔跃起。这幅大自然恩赐的画卷飘逸灵动，令人沉迷。以至于自小时候读过之后，脑海里经常翻腾着那些文章片断，慢慢地想象力扩散开来，精美图景时常自动生成，更让人欲罢不能了。

我刚大学毕业时工作的地方，恰好就离白洋淀不远。所以，我以最快的速度到白洋淀游览了一次，以解魂魄之渴。

白洋淀与它的美都是客观存在的。但它的闻名却源于孙犁的那些文章。这是不经意间形成的事实。在我心里，在我对文章的感情里，它已经是图腾一样的存在。

后来，我四处搜读孙犁的文章，从白洋淀到非白洋淀，从家长里短到抗战烽火，从做事到读书，从童年到垂老，等等，慢慢地就被他的写作风格裹挟住了。

我承认，在我国，散文写的最好的不一定是孙犁。但我感到，离我性情最近的，最让我念念不忘的，却只有孙犁。时不时地，我要把他的文章翻出来读一读，读他的短小精湛，读他的清新自然；读他的谈笑从容，读他的风轻云淡。

当然，孙犁的写作特点也是与他的生活和工作环境分不开的。孙犁是河北衡水市安平人，曾在保定市读书，后又在离白洋淀更近的安新县教书。这些经历使他对白洋淀一带人民群众的生活有了初步了解。抗战爆发后，又长期在冀中地区一手拿枪打鬼子、一手拿笔写文章，积累了丰富的写作素材。

1944年赴延安，进鲁迅艺术文学院学习和工作。这个时期虽然短暂，却是他以正规的文学理论为工具，梳理多年实践经验，著书为文，使其从量的积累走向质的喷发的关键阶段。

而且，白洋淀的水乡柔情和泥土芬芳，残酷战场的烽火连天和紧张快捷，使孙犁的文章渐渐形成了独特的清新与凝练风格。莫言评价说，“这是文坛上的一声绝响，让我们后来人高山仰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