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当家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十三期：（4）当家人

在钢筋水泥浇筑的城市中，时间已控制了一切。24个数字的不断变换取代了白昼与黑夜。太阳在没人搭理它的情况下，臊眉耷眼地回了家。人造的灯光形成了一个巨大得半圆形光碗，把城市扣在了里面。黑暗沿着空旷的乡村朝着城市溜达，刚走到城市边缘就被各色霓虹灯给顶了回去。

王洁独自坐在客厅的桌子旁。左手握着手机垂在腿上，右手撑住脑袋，用胳膊的力量斜靠在桌面上。黄颜色得暖光灯映在她白皙但缺少了点血色的脸上 ，给她带来了温暖的感觉。她直起身子，右手向下展开，用手指肚轻轻地点着桌面。点了几下，又把手指立起来，像弹钢琴似地用几个手指轮番敲击。她轻咬着下嘴唇，眼睛毫无目的得来回扫视房间。终于，她好像下了一个决定。把手机换到右手，释放掉嘴唇，双眼聚焦在那一小块屏幕上。

王洁熟悉地打开银行app。在输入了一个并不算小的金额后，她稍犹豫了一下，但手指最终还是点在转账按钮上。好像一下失去了力气，攥着手机的右手坠在大腿上。整个上半身都倒在桌子边缘。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长出一口气，重新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等待音响了一会儿后电话才接通。妈妈有些沙哑的声音传出来:“喂。”

“您干嘛呢？怎么半天没接？！”王洁马上发出质问。

“没干嘛没干嘛，刚吃完饭，正刷碗呢。水龙头开得哗哗的，没听着。”妈妈赶紧回答。

“我爸呢？”

“看电视呢，叫他接电话嘛？”妈妈小心翼翼得问

“不用了，让他看吧，整天就知道看电视，也不说帮你收拾收拾！您先等会儿。”王洁把手机放在桌上，抓过旁边的女士香烟，抽出一根点上。深吸一口后又拿起电话继续说:“钱给你转过去了，你明天有时间看一下。老弟呢？”

“下午就出去了，还没回来呢”妈妈的声音微弱了点，“可能又加班了吧？他们那厂子最近挺忙的。”

“不是又去玩牌了吧？”王洁一边喷出香烟一边高声地问，“我和你说，我转给你这钱你可别给他，这是给你和我爸看病买东西用的，不是给他玩牌用的！”

“噢噢噢，知道了知道了。”电话那头的妈妈立即回答，声音轻快了不少。

想起弟弟，王洁的眉头紧皱了起来。弟弟学会了玩牌和犯浑。几个月前赌博输了好几万，爸妈给她打电话却不敢去管弟弟。她敢管！她当天就坐车回家，当着爸妈的面臭骂了他一顿。弟弟低着头一声不敢言语。她毕竟还是姐姐，或者……或者她毕竟替弟弟还上了钱。

“没给他，一直在我这存着呢。”妈妈继续说，“他现在学好了，不玩了，下了班就回家。你上回骂完他之后就不玩了，真多亏我大闺女了！”妈妈呵呵地笑了两声:“新工作怎么样？累不累呀？”

“还行吧！”王洁的态度缓和下来，“挣得是多点，但管得面儿也大了不少。以前管好一个店就行，当了副经理得管整个区域的事儿。在说我上面还有总经理呢，我得听人家的调遣。”王洁吸进一口烟，停顿了一下，“我可能短时间回不去了，你俩人有事儿叫我弟去办，他也老大不小了，别老什么事儿都靠着我。”

“没办法呀，唉！”妈妈叹了一口气:“你说不靠你靠谁呢？靠你弟弟？要靠他咱家这房我闭眼那天都盖不上，更别说盖得这么好了。我们也不想靠你啊，谁让你弟弟不顶事儿呢。儿子呀，屁用没有！”妈妈哼了一声。

几年前家里盖新房，妈妈央求着王洁借钱。母女之间哪来的借？但她没一点犹豫地把所有积蓄打了过去。她是由这个家走出去的，既没结婚，她就还属于这个家。爸爸和弟弟都靠不上，只能由她来做这个当家人，她得牺牲了自己而护住这个家。

自那以后，有些重男轻女的妈妈就会经常对她感慨:“女儿当家，儿子没用”。钱让母女间的感情更近了些也仿佛更远了些。

“不说了，我得洗澡去了。你就让我爸爸多遛遛弯儿，少抽点烟就完了。”

“不说了呀？”妈妈的声音忽然空洞了一些，好像嘴已离开了话筒扭向别处。一个痰声很重的声音接替了妈妈:“小洁啊，多注意身体啊！别太累着喽！”

王洁听出来是爸爸，但不想多说什么:“行了行了，您也多注意身体，有空管管弟弟，挂了！”那边哎哎了两声，在还有余音时王洁挂断了电话。

把未燃尽的烟丢进烟缸。她轻闭上眼睛，想要思考点什么。可是刚思考到半截就被另一个想法带跑。脑子乱乱的，全是些破碎的记忆片段。

她一个人在大城市里打拼，左边担着事业右边还得担着家庭。她想找个另一伴分担肩上的压力，或者哪怕分担一下寂寞呢！可是事业和家庭仿佛都不允许她这么做。

王洁站起身走向卫生间，她想洗去一身得虚弱而露出内里的坚强，去当那个塞到她手中的当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