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璀璨香弥胜往昔,却已不复上年时
摄影/文字:诺尘
北方的冬天小时候总是盼着过年,许是为了新衣裳,许是为了几颗糖。
那时的愿望很简单,快乐也很简单,简单的像捉迷藏,就总是那么几个地方。
长大了,过年无需新衣裳,也不敢再多吃糖。
我的愿望还是很简单,快乐却难了,愿望是想再玩场捉迷藏,但我却再也不知道你的方向。
北方的冬天前一阵子因为老家的房子卖了,父母邮过来好多东西,我在里面竟然看到了一个龙形的塑料手持灯笼,这一下子就把我勾回到了儿时。
记得那年是庚辰龙年,也是千禧年,临近过年的时候父母去置办年货,一个小跟屁虫便也尾随着来到集市上,那一年摊子上有好多新式的龙形灯笼,让人眼花缭乱的,父亲看我眼睛贪婪地盯着这些灯笼,就买了一个给我。那个灯笼不但会亮,还会传出“新年好”的音乐声。我喜欢极了,那些天走到哪里都拎着。
后来那一年的寒假过了后,便不知它被封存到了哪里。
没想到再见到它的时候竟然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试着给它重新装上电池,没想到它竟然还能亮,只是里面的音乐已经不再清楚了。
它亮起来的那一刻我明明是笑着的,可眼泪却差一点涌了下来。
心底随之漾起了更多关于过年的记忆。
我是一个在北方长大的孩子,儿时的北方冬天里的雪要比现在大很多,我的童年都是在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里去点燃几个红色的灯笼来迎接新年的到来。
记得在那个时候对圣诞节之类的西方节日还没有什么概念,一入冬最盼着的事就只有过年。
喜欢过年不只是因为有新衣服可以穿,有平时吃不到的东西可以吃,更是因为过年那股团圆劲儿。
小时候我住在姥姥、姥爷家,每到这一天四散在各地亲戚们都会到这里来陪着老人家们过年,所以那天格外地热闹。
过年的当天早上,全家人都会早早地起来。
姥姥和母亲会去收拾整理今天聚餐要吃的食物,那个时候总是早早地就把肉炖上,不一会儿肉香就漫了整个屋子。
姥爷把封存了一年的灯笼拿了出来,细心地抹掉上面的灰,从屋里扯出电线,把灯泡接好后,挂在门口高高的杆子上,那时姥爷的身体还很硬朗,这个活从来不许人帮忙。
父亲会蹲在院子里,手里拿一个喷灯,来燎猪蹄和猪头,这个时候院子里就会都是燎猪毛的味道,以至于我现在闻到类似的味道,都还会有一种要过年了的感觉。
这个时候的我会把父亲前一天写的福字和春联拿出来,还有姥姥亲手剪出来的窗花,铺满一桌子。然后怀里捧着一罐子熬好的浆糊,小心翼翼地抹在对联和窗花上,抹好一个就踩着凳子去贴一个。那时的我太小,总是不小心就把浆糊抹在了外面,可尽管如此,我也从未丢了这份工作。
经过一个早上的忙碌,家里从外及内终是满了新年的味道。这个时候亲戚们就开始陆陆续续地上门了。每到这个时候谁叫都不会出去玩的,就是在门口晃悠,很怕错过哪个亲戚进门时的那种感觉。
人慢慢的齐了,有坐在炕上陪着老人聊天的,有打麻将的,有在厨房忙活做饭的,当然也少不了我们这些孩子四处捣乱的。你递给我块糖,我递给你个桔子,每个人笑的都是那么轻松,仿佛这一年都没有什么愁事似的。
到了下午,家里基本已经将过年的饭菜准备好了,大家便开始七手八脚的准备餐桌,那时候人多,家里会将仓库里很少用的大圆桌面抬出来,架在原来的桌子上。可哪怕这样依旧是不够坐的,于是小孩子们就会被驱到里屋在炕上自成一桌。
记得有一年曾听见我父母的一段非常有意思的对话。
母亲对父亲说:“玲玲(大表姐)已经结婚了,让他俩上大桌吃吧。”
谁知父亲却持了反对意见。
“结婚了跟咱们比也是孩子,去孩子那桌热闹去吧。”
这个时候母亲说了句让我印象尤深的一句话:“那跟咱爸妈比咱都是孩子,那就留他们老两口在大桌吧,咱都堆小屋去。”
那时候只是觉得这句话很有趣,大家都哈哈一乐。长大后再想起这句话却总觉得里面有很多的哲理。父母在的时候不管年岁多大的人都是孩子。
让我对这句话感触最深的是在我姥姥、姥爷去世的时候,在那一刻真的觉得父母老了,老人在的时候谁都不觉得自己年岁有多么长,老人一逝去,便让人不得不在意起了斑驳的白发,眼角的皱纹,因为不会有人在称他们为孩子了,这是多么残忍的又无可逆转的一件事。
桌子弄好后,菜便开始一道接一道的上桌,鸡鸭鱼肉是少不了的,之后便是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炸春卷、炸元宵、烧猪蹄……
感觉就是要把这一年的储备都搬上桌一般。
在北方,这顿饭动筷前要去门口放一挂鞭炮,寓意着赶走旧的一年的烦恼,红红火火地开始新的一年。
围坐好后,便开始了这团圆的一餐,好像一年的喜悦都揉在了这一顿餐食里面一般,每个人的脸上都透漏着喜气。每个人说话声音都很大,但奇怪的是一点也不觉得吵。这顿饭总是会持续很久,每个人都是迟迟地不愿下桌,因为这样聚餐的相隔时间是以年为单位,次数总是少得可怜。
可老话来讲,天下无不散之筵席,生死既如此,更何况一顿餐食。
结束后,将桌子收拾好,大家便开始重新各自分工。有聚在一起看电视的,有继续喝两口的。孩子们就开始去院子里放爆竹,那时买的爆竹总是舍不得一挂一起放完,都是把一挂鞭拆开,拿出去一个一个放。三五成群的孩子手里都拿着根香,点着一个扔一个,有时还赛着看谁扔的远。现在想想其实蛮危险的,有时避免不了会炸到手,但那个时候的爆竹都小,火药量也不大,扎到手虽然疼,但揉揉也就好了。要么说小孩子有时要比大人坚强的多呢,越单纯越快乐,也越不知道疼,当快乐大于疼痛的时候,疼痛感也就没那么可怕与难以忍受了。
在外面疯够了,就跑回家窝在大人身边,守着不大的电视看春晚,每个人都是乐呵呵的。
夜越来越深了,母亲开始张罗着包饺子,那个时候真的很馋新年的饺子,那个味道是如今再也找不到的。
大概11点多的时候我就开始迫不及待的招呼大家准备出去放烟花,一大家子人都聚集在了门口,我跟着几个哥哥开始陆续地将烟花点燃,那时的烟花就只是单纯的五颜六色,不炸开,就像一颗颗火流星,那时候不懂得许愿,如果懂得,或许会许愿将时间停在那一刻吧。
随着烟花升空,过年的气氛也达到顶点。但凡事都是过了顶点后就开始回落的,烟花放完后饺子也便煮好了,但这顿饭一般都是很快的,吃完后亲戚们就开始陆续地回去了,有一些远道来的会留宿在这。
很快,热闹的一天便戛然而止。如果以新年的零点来划分,那个时候,过去一年的尾声总是欢快的,而新的一年的开始却是安静的。满是舍不得、放不下。
时间悄无声息,总是在回头时让人猝不及防。
已经忘记了是从哪一年开始,姥姥不再剪窗花,或许是眼花了,也或许是买来的更好看。姥爷也不再将灯笼取出来架上,或许是手不再那么有力,也或许是没人去在意。母亲不再早早地准备食物,因为来吃饭的人不再那么多。父亲也不再蹲在院子里燎着猪蹄和猪头,因为都有现成的可以买来。
而我却还是早早地去贴上春联和福字,但也不再是父亲亲手写的,也不再用浆糊。
再后来,姥姥、姥爷携手走了,过年聚餐的桌子也便永远地封存了起来。
再没有满屋的肉香、再没有架子上的灯笼、再没有院子里难散的燎猪毛的味道、也再没有一个小孩子捧着个罐子摇摇晃晃的影子。
以前的年味仿佛是有实质的,在大年三十的一大早便砸了过来。而如今,年味,却如一缕烟,丝丝绕绕,就勒住人的心,越是回忆越是紧绷,随之越感心酸。
如今生活的味道与色彩都比儿时浓了太多,唯独年味却是淡了太多。
漫天的火树银花,却似乎再承不下从前的愿。
想着念着,眼泪落下。我收起记忆,站起来,揉了揉酸麻的腿。将那个龙形的灯笼包裹好,放置在了柜子里。我不知道下一次再看到它的时候会在何时,但我想,我该会时常记起它的。因为它会告诉我,我儿时的年味是什么样子的。
#羽西X简书 红蕴新生#
北方的冬天 北方的冬天 北方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