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长勺之战
公元前686年,荒淫无道、昏庸无能的齐襄公诸儿,被其堂弟公孙无知所杀,公孙无知自立为君。
公元前685年,公孙无知被臣子弑杀于雍林,避祸于鲁国和莒国的公子纠和公子小白闻知变故,皆回国争位。辅佐公子纠的管仲于半路截杀公子小白,一箭射中小白的衣带钩,小白诈死骗过管仲,管仲自以为高枕无忧,遂护送公子纠从容返国,六日方抵,熟料,鲍叔牙护送小白日夜兼程,早已回国争得君位,是为齐桓公。大势已定,然而一心要公子纠继位的鲁庄公岂肯甘休,遂发兵与齐国军队在齐境干时大战一场,结果铩羽而归。齐桓公命鲍叔牙乘胜追击,兵临曲阜城下,迫使鲁庄公杀死公子纠,并囚送管仲于齐国。齐桓公在鲍叔牙的劝说下,不计管仲射钩之恨,反而任管仲为相,委以国政。
鲁庄公闻知齐国拜管仲为相,不禁大怒,于次年即公元前684年春,调集军队讨伐齐国,以报干时之仇。齐桓公闻知,决定先发制人,遂拜鲍叔牙为将,率师直犯长勺,企图一举征服鲁国。中华战争史上著名的长勺之战,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此时,隐士曹刿正在曲阜东平乡的老家院子里换鞋,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邻居得安走进院来,一见曹刿便说:“曹哥,吃饭了吗?”曹刿抬头道:“吃过了。咋了?”得安说:“我家屋后那块空地闲着也是闲着,我想和我媳妇儿在那里多种几棵树,所以来你家借锄头使一下。”“哦,在那边放着呢,你拿去使吧。”曹刿指着右边的墙根,得安望去,锄头、铁锨、谷叉、牛车、碾槽等农具一应俱全。得安笑道:“曹哥家里就是富庶,要啥有啥。”走过去扛起锄头就往外走,一边说,“谢了啊,后晌还你。”曹刿已穿好鞋,从墙上拿来褡裢搭在肩上,接口说:“不急。”得安看见曹刿肩上的褡裢,不禁好奇地驻足问道:“曹哥要去哪儿啊?”曹刿说:“去鲁侯宫。”转身对厨房里的女人高声道,“娃他娘,我走了!”“哎哎哎,急啥呀?韭菜盒子就要出锅了,你往褡裢里装几个再走嘛。”曹刿的婆娘秀菊从厨房里快步走到门口,两只手在围裙上摩挲着。这位农家女人不胖不瘦不高不矮,不黑不白,透着一股淳朴,甚是亲和。她见了得安便笑着问候道:“早啊,得安。”“嗯,嫂子。”得安转脸对曹刿说,“曹哥,这么着急干嘛?带点儿吃的再走嘛。”“好吧。”曹刿对女人道,“秀菊你快着点儿,老曹我还要赶路呢。”秀菊说:“好,稍微等一会儿。”转身走进厨房给锅里的韭菜盒子翻身,那翻过来的一面已经烙得焦黄,一股韭菜鸡蛋的香味儿飘到外面,直扑得安的鼻子,得安不禁咽了一下口水,喉咙里咕噜一响,张口就夸:“嫂子好手艺呀,真真馋死个人。”秀菊在里面笑道:“别着急,也有你的。”“谢谢嫂子。”得安转而问曹刿,“哎,哥呀,你去鲁侯宫做什么?”曹刿说:“鲁齐即将开战,我准备去见国君,帮助国君破敌。”得安惊讶莫名,瞠目结舌地说:“啊?这这,你,不会吧?你真的要去?”曹刿坚定地说:“当然。”得安不无忧虑,蹙着眉头道:“哎呀,这是国家大事,自有当政的人拿主意,你又何必掺和呢?”曹刿说:“嗨,那些人目光短浅,虑事不够周全,还得我老曹出马呀。”得安不以为然地说:“你一个平头百姓,说话也不占地方啊,人家听你的不听?”曹刿正色道:“不听我也要说,有道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咱虽然人微言轻,但是既然有想法,就要说出来供国君参考,也算是对国家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吧。”得安撇嘴道:“不顶屌用。”曹刿失望地说:“算了,不说了,和你没法儿聊。”转而向厨房里问道,“娃他娘,弄好了没有?”秀菊一边在案板上切韭菜盒子,一边答道:“好了,正切着呢。”她拿了两片放在一边,然后把剩下的四五片用白布包好,一手拿着案板上的两片走出厨房,笑着给曹刿和得安一人一片:“尝尝看。”得安咬了一口,不禁瞪圆了眼睛,脸上露出笑容,大赞道:“香啊!好吃!”秀菊笑道:“好吃就多吃点儿,吃完了我再给你拿,锅里还有呢。”说着便把手里的包裹往曹刿的褡裢里装。得安嘿嘿笑道:“我媳妇儿就没嫂子这手艺,得空啊,我得让她拜嫂子为师,嫂子一定要收下她哟。”曹刿一边吃一边笑道:“只要她愿意学,你嫂子一定教她。”秀菊笑道:“那是肯定的。”三个人笑了一回,曹刿告别贤妻,出门坐上马车朝鲁侯宫而来。
走得几个时辰,曹刿便来到曲阜城下,时已入夜,城门刚刚关闭,曹刿便在城外客栈投宿。翌日天空蒙蒙亮,曹刿付了店钱,便赶着马车直奔鲁侯宫。
鲁侯宫坐落在曲阜市中心,虽然不甚雄伟,却也是各色官署鳞次栉比五脏俱全。曹刿进得宫门,宫内的亭台楼阁尽收眼底,宫墙下柳树抽出嫩芽,一片春意盎然。曹刿说明来意,小黄门便让他在宫门外暂坐稍候,遂一溜烟地朝鲁侯偏殿跑去,毫无候门深似海、变相索贿的官场恶习,不愧是周礼之国。曹刿大是感慨。
宽敞明亮的偏殿中央立着一顶大燎炉,红亮的木炭火使殿内暖烘烘的。鲁庄公坐在榻上阅读简册,只穿一件单薄水衣。内侍快步走进,躬身拱手道:“国君,黄门来报,宫外有人求见。”鲁庄公抬头问:“何人哪?”内侍道:“是个乡下人,名叫曹刿。”鲁庄公疑惑道:“他见我做什么?”内侍道:“此人自称能够帮助国君打败齐国的军队。”“哦?”鲁庄公难以置信,“一个乡下人,竟如此大言不惭?好嘛,寡人倒要见识见识。把他叫进来。”内侍躬身道:“诺。”遂转身走出去。
曹刿在内侍带领下走进殿来。一片蒸腾的暖气迎面而来,曹刿只觉得扑轰一下,竟是瞬间浑身发热,额头汗水涔涔而出,不禁叫道:“哎呀好热!”鲁庄公盯着其貌不扬的来人,笑道:“阁下觉得热,尽可宽衣。”曹刿立刻解开腰带脱下厚厚的外套棉衣,用袖子拭去额颅和脸颊上的汗水。内侍接过棉衣,躬身退至一旁。鲁庄公问道:“阁下就是曹刿?”曹刿拱手道:“正是在下。国君听说过我?”鲁庄公淡淡笑道:“未曾听说。”曹刿道:“无妨。过不了多久,天下列国或许都将知我曹刿。”鲁庄公说:“好,寡人预祝阁下成名。且说正事吧,阁下有何良策助寡人破敌呀?”曹刿说:“那得看情况,就像给人治病一样,须对症下药,方能见效。先容在下问国君几个问题,可好?”鲁庄公抬手道:“阁下请讲。”曹刿问:“国君凭借什么作战呢?”鲁庄公笑道:“凭借寡人的恩德。比如说吧,衣食这一类养生的东西,寡人从来不敢独自享用,一定会把它们分给身边的大臣。”曹刿摇头道:“这种小恩小惠不能遍及百姓,老百姓是不会为您尽心效力的。”鲁庄公不服:“祭祀用的牲畜、玉器和锦帛等祭品,寡人从来不敢多报,一定会对上天实话实说。”曹刿依然摇头:“这种小小的诚信微不足道,无法取得神灵的信任,神灵是不会保佑您的。还有吗?”鲁庄公昂昂道:“有。大大小小的诉讼案件,寡人即使不能一一彻查,但也会据实裁决。”“这才算是忠于职守的表现!”曹刿奖掖一句,“国君可以凭借这一点,招集民众打一仗。”鲁庄公迫切道:“既如此,阁下可有退敌良策?”曹刿从容答道:“有的。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至于如何退敌,到时候您带上我一同前往,在下临机决断吧。”鲁庄公道:“好,就依阁下。月人。”内侍躬身道:“臣在。”鲁庄公吩咐道:“送曹先生到驿馆安歇。”内侍拱手道:“诺。”曹刿拱手道:“谢国君。”内侍把棉衣递给曹刿,道:“曹先生,请随我来。”曹刿接过棉衣,一边穿一边跟着内侍走出去。
三日后,鲁庄公率师出征,与齐国庞大的军队会于长勺,一场大战即将展开。
长勺位于鲁国腹地方圆四五公里的开阔地带,南、北、东三面环山,地形平缓,宜于布阵,齐鲁两军列阵于此,可谓伸展自如。彼时齐军旌旗蔽空,刀枪剑戟斧钺戈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鲍叔牙和公子雍同乘一辆战车,脸上都显出踌躇满志的神色。鲁国军阵明显小了许多,在齐军面前就像是一只小猫相对于一只老虎。鲁庄公和曹刿同乘一辆战车,鲁庄公面对强大的齐军不免心生忧虑,而曹刿却泰然自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齐阵上,公子雍笑道:“鲍叔你看,鲁国就派这么点儿人出战,而我军有三十万人,看来今日我们齐国又能打一场胜仗了。”鲍叔牙道:“不错。这是你第一次亲临战阵,一定要细心观察用心感受,积累一些作战的经验,将来也能独当一面,为你父亲争霸天下而出力了。”公子雍拱手道:“谨遵鲍叔教诲。”
鲁阵中,鲁庄公忧虑地对曹刿道:“先生,齐军号称三十万,我军只有三万,十比一呀,咱们能胜吗?”曹刿从容不迫地微笑道:“怕个甚来!有道是‘兵在精不在多’,只要指挥得当,兵士舍生忘死,必能以一当十!”鲁庄公嗫嚅道:“先生说的在理,可寡人心中还是没底。”
此时鲍叔牙举剑大喊:“擂鼓进军――”齐军鼓声大作,千军万马向敌阵冲来!
一名骑在马上的青年将领回头对鲁庄公报告:“启禀国君,齐军出击了!”鲁庄公命道:“击鼓迎战!”青年将领拱手道:“诺!”“且慢!”曹刿谏阻道,“齐军现在兵锋正劲,不可硬拼。传命,先用箭射击,阻挡齐军攻势!”鲁庄公看着坚定的曹刿,然后对青年将领道:“听军师的,快去。”青年将领高声应道:“诺!”便驰马向前奔去,一路高声传令,“弓弩兵列阵,准备射击!弓弩阵――”三百名弓弩兵迅速跑到阵前,列成两排,皆拈弓搭箭。眼看齐军就要冲进距鲁军一箭之地,青年将领断然下令:“放箭――”霎时间空中箭如急雨,冲锋在前的齐军人马纷纷中箭倒地,后面冲来的也被前面到地者绊倒,互相践踏,惨烈异常!
鲍叔牙在阵前看得惊心动魄,面色凝重,终于传令:“后撤,全军后撤――”
齐军攻势渐退。
公子雍看到前排兵马的尸体遍布于野,吓得心惊肉跳。
鲁庄公见状大是兴奋,笑谓曹刿:“先生你看,现在是不是可以出击了?”曹刿镇定地说:“急个甚来?要沉得住气,先等等再说。”鲁庄公疑惑道:“还等什么?”曹刿道:“等待一个最佳战机。”鲁庄公不免扫兴,却终是没有说话。
鲍叔牙再次组织攻击,高声道:“听令,再次擂鼓进击!”齐军闻令再次冲杀过来!
曹刿依旧稳如泰山,从容应对:“传命,弓箭手射住敌军!”弓箭手再次射击,前排射完蹲下搭箭,后排射完,前排再起。
天空变得阴沉,箭飞如雨,齐军纷纷倒地。
鲁庄公问道:“先生,现在出击吧?”曹刿摇头道:“不,还是继续固守阵地吧。”鲁庄公烦躁地叹息一声:“哎……”
公子雍看见齐军坚守不出,便大生疑窦,问鲍叔牙:“鲍叔,我军已两番进击,为何鲁军始终不出阵呢?”鲍叔牙沉吟道:“看来,他们怯阵,不敢与我军正面对决。传令下去,此次全力冲杀,务必攻入敌阵,若生俘鲁君,必重重有赏!”传命官拱手道:“诺!”便驰马向前。齐军再次擂鼓冲锋,向鲁军奔来,声势竟大不如前。
曹刿忽然道:“国君,可以擂鼓出击了。”“好!”鲁庄公早憋足了一口气,闻得一言,竟是分外激昂狂热,只见他一声大吼,“听令,擂鼓开战――”鲁阵中立时战鼓擂响,声势滔天!青年将领举剑高喊:“冲――”千军万马嗷嗷前进,热血沸腾,与齐军接战,顿时兵戈相击,人喊马嘶!齐军早已疲弊,无法抵御鲁军凶猛的攻势,渐渐败下阵来,丢盔弃甲抱头鼠窜。
鲁庄公见状大喜,急令:“随寡人追击齐军!给我冲――”“等等!”曹刿高声制止,“国君,还不到追击的时候,请军士们稍后片刻。”“嗯?”鲁庄公大是困惑,周围军士亦面面相觑。却见曹刿迅速下了战车,察看齐军车轮碾出的痕迹,复又登上战车,扶着车前横木眺望远方。此时的齐军已成残兵败将,他们驾着战车横冲直撞疯狂逃命,车马一过,地上的车辙杂乱,狼藉不堪,步卒被冲散了队形,且有当场战死的、受伤倒地的,兵士们慌乱中互相践踏,血肉模糊,大小战旗和兵士的盔甲横七竖八地遗弃在地上,真是惨不忍睹!曹刿见此情景,便转脸对鲁庄公说:“可以追击了。” 鲁庄公举剑高喊:“追击齐军――”军士们如洪水般汹涌着向齐军漫延过去。马背上的弓箭手们朝齐兵一阵猛射,齐兵霎时间倒下一片。
鲍叔牙拼力打马,那高头大马拉着战车向前狂奔。公子雍惊惧万分,蹲在车厢里风仪尽失,兀自拽着鲍叔牙的战袍大叫:“鲍叔,快!鲁军追上来了!”鲍叔牙大急,嘴里不住地喊着:“驾,驾!”手执缰绳狠狠地在马屁股上摔打,疼痛使得高头大马愤怒嘶鸣疯狂奔驰。只听“嗖”的一声,一箭射来,正中公子雍后心,公子雍一声惨叫趴倒在战车上。鲍叔牙见状大惊,失声叫道:“公子!”公子雍忍痛抬起头来吃力地说:“鲍叔,别管我,快走!”鲍叔牙奋力打马,高头大马驾拉着战车疾驰而去。月色下,青年将领一边冲杀一边大喊:“杀光齐国猪狗!杀光他们!杀光齐国猪狗――”鲁军举着火把,依然在战场上追击齐军……
鲁国大胜,当夜驻军长勺,准备第二日班师还都,再行封赏。
鲁军营帐在广阔无垠的原野上星罗棋布,刁斗声声,一队巡逻兵在营地咵嗒穿行。鲁庄公的中军大帐外,八个军士举着火把夹道而立,鲁庄公手持简册(长勺之战所获战利品的统计报告)和曹刿一左一右朝军帐走去。走到军帐门口,鲁庄公与曹刿联袂而入。两张席案上酒肉齐备,两名侍女各自在一旁低头垂手侍立。鲁庄公抬手作请:“先生请入座。”曹刿亦抬手相让:“请。”鲁庄公率先落座,展开简册一瞄,脸上不禁浮现一丝喜悦的表情。曹刿在鲁庄公下首的案前一落座,两名侍女便跪坐下来,各自端起鲁庄公和曹刿面前的酒爵,从摆置在案上的酒桶里拿起长柄木勺往爵中盛酒,恭敬地双手置于二人面前。鲁庄公用手指着简册笑道:“此次出征,收获不小呀,这全赖先生之功,寡人定要好好儿谢谢你。”曹刿说:“国君不必谢,在下身为鲁人,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是在下应该做的。”鲁庄公道:“哎,一定要谢,寡人要让国人知道,只要能为我鲁国效力建功,寡人必有酬劳。先生如此大功,待明日回到曲阜,寡人必重重赏你。”曹刿拱手道:“谢国君厚恩。”鲁庄公笑道:“只是寡人有一事不明,还请先生赐教。”曹刿笑道:“国君请讲。”鲁庄公道:“交战之时,先生为何迟迟不让我军出击呢?先生真的就有把握能战胜齐军吗?”曹刿拱手笑道:“回禀国君,作战靠的是士气,第一次击鼓能够使兵士们振作士气,第二次击鼓,兵士们的士气就开始低落了,等到第三次击鼓,兵士们已经疲惫,士气也就消耗殆尽了。他们的士气耗尽而我军的士气正旺,所以才能战胜他们。”鲁庄公笑道:“言之有理。那么在齐军败退之时,先生为何不让我军立刻追击呢?”曹刿说:“像齐国这样的大国往往阴险狡诈,我担心他们在前方设伏。后来我看到他们车轮的痕迹混乱,旗帜也倒下了,所以断定他们已是军心大乱,绝无伏兵接应,这才放心地让兵士们追击。”“先生果然高明。”鲁庄公赞叹一句,笑着端起酒爵道:“来,寡人敬你一杯。”曹刿端起酒爵:“谢国君。”鲁庄公一饮而尽,曹刿也一气饮干。
翌日晨,败军之将鲍叔牙乘战车引军还都,行进在临淄城外的郊野。鲍叔牙身后一马拉着一辆平板大车,上面放着一具尸体,用白布遮盖,正是被鲁军射杀的公子雍。御者心情沉重面色忧郁,无力地挥鞭打马前行。战败的齐军兵士们个个垂头丧气,衣甲带血,肩扛兵器灰溜溜地向前走去。
日上三竿,鲍叔牙领军走到齐侯宫外的广场上,齐桓公与宋华子率大臣、宫人立于宫阶上迎候。鲍叔牙下战车时,宋华子与诸大臣皆跑下台阶,直奔公子雍的遗体。鲍叔牙几乎跌下战车,立时俯伏在地,泣声道:“鲍叔牙愧对国君!”齐桓公已是泪出眼眶,跌跌撞撞地奔下台阶,一面叫着:“鲍卿,鲍卿,快快起身说话……”上前来扶鲍叔牙。鲍叔牙死活不起,兀自泣道:“请国君治罪。臣败军辱国,还让公子雍命丧沙场,臣罪无可赦呀。”齐桓公含泪劝慰道:“鲍卿切莫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打仗必定死人,公子雍是我儿,他死了,寡人心痛,但死去的何止寡人的儿子,还有成百上千齐国的男儿!他们的父母妻子也会心痛难忍,但是要记着,他们和雍儿都是为国捐躯,寡人和他们的父母更应该以他们为荣,你说对吗?”鲍叔牙昂然道:“对,对!臣亦为他们的英勇而心感之至!”齐桓公道:“鲍卿请起吧。”“谢国君。”鲍叔牙被齐桓公扶起。宋华子揭开盖在公子雍脸上的白布,公子雍就像睡着一般,一脸安详,身下却是一摊血迹。宋华子潸然泪下,掩嘴痛哭失声。诸大臣、宫人围着公子雍遗体,早跪了一地。齐桓公走至拉公子雍遗体的大车前,看着公子雍的遗容,摸摸他已冰凉的脸颊,心内立时一颤:“雍儿。”默然片刻,用白布盖上公子雍的脸,以手抚着宋华子的肩膀,安慰道,“爱妾你放心,寡人会厚葬公子雍,你节哀顺变吧。”说着便声音哽咽,不觉滴下泪来。宋华子哀戚道:“谢国君。”齐桓公一擦泪水,转脸高声道:“传寡人旨意,追封公子雍为太子,明日开始举行国葬,哀悼七日!”众大臣、宫人拱手道:“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