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叫做奥利奥的猫

好像它突然就变得很陌生一样。门轴的转动、风扇的摩擦、甚至窗外的鸟叫声，你都能把它们当作它的叫声；你眼睛上的一块雾斑都能让你以为它在哪里跑动，但是突然就变得很陌生。

它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可能下一个人会在下一个地方给它起下一个名字，那个名字可能叫做Coco，甚至叫做小花，而无论叫做什么，我都希望它听到这个名字后能够兴奋地奔跑，而不是像昨天那样，或是前几天那样，眼睛眯成一条缝，用白色的眼睑看着你，它带着虚弱而沙哑的叫声想要扑进你的怀里，但是刚起身又虚弱地瘫倒，你把它抱进怀里，它死死地抓住你的衣服，生怕你扔掉它。

这可能就是猫的共性吧，但我宁愿相信这是它的特性。

这二十年来，我听闻过了许多猫，它们之中有的在我没出生之间就死掉了，我的父亲给我拿出他那些褶皱得不成样子的老照片，在那个照片贵如油的年代，那张照片上居然只出现了两只猫，像其他猫一样安静地窝在某个地方，在同样的年龄，他也爱猫如命；后来，来到我家的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家猫，我们没有给它起名字，只是顺口叫它咪子，小时候的我每天抱着它走来走去，手上布满了它爪子留下的痕迹，而终于也有一天，它出去游玩，却再也没有回来，我们等了它几天几夜，甚至一年之后我还在寻找它，这期间，我走过初中，上了高中，经受了衡中的洗礼，身体越来越长，度数越来越高，而它的模样也一天天变得更淡。到了现在，我还有一只大概还在家里卧着的猫，它是一只正宗的狸花猫，而我们还是叫它咪子，也不知道是单纯地省事还是为了纪念，它成天安详，睡得不省人事，它甚至不会亲近人类，过着自己一天一天吃吃睡睡的美日子。直到前几天，我见到了奥利奥，我绞尽脑汁给它起了这个名字，但在不经意间还是会叫它咪子——在那个时候，我真的想把它留下来了，我们在双港这个无经济可言的地方几经辗转，带着它在校园里逛来逛去，几乎整个朋友圈都在看护它，抚摸它，但它还是没有体会到这种情感，还是没有什么结果。

我相信，你在看到这些文字的第一眼就领悟到了我的意思。

在宠物医院的那天下午，临到医院之前它就已经奄奄一息。它躺在急诊室的台子上，四个爪子上的肉垫已经凉得发紫，各种管子插到它的身上，各种药品打进它的身体，肾上腺素让它多看了一眼这个世界；在那个时候，我们可能已经在和死神拔河了，那些急救药物助了我们一臂之力，红绳稍稍往生命这边挪动了一下，而一旦绳子这边只剩下我们自己的力量，我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不是那些无聊的鸡汤文里说的那样，是一个真实生命的流逝，你看着绳子一点一点向死神那边移动，你用尽全力，甚至还往兜里踹了两个哑铃，但什么都无济于事，死神的力量太强大了，它在黄土之下，可能要比在故故世俗的这个地方要幸福吧。

我只能这样去想，多少人还在等着它温顺的呼噜声，多少美好幻想都成了可憎的梦话。它是第一个在我们的手下重获生命的生灵，也是失去生命的第一个。

如果几十年之后它还坚持在那里等着我们，我们一定会再带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