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添香罢
群站在门前,看着防盗门中间贴着的大红福字,沉默了几分钟,心里默念:别了!永别了!然后,提了行李箱,下楼。
外面正飘着纷纷扬扬的大雪,地上一片嫩白。新年后的校园,显得冷清寂寞,群倒庆幸没有遇见任何一个同事或熟人。他此刻可以踏实地安静地跟这个家园挥手告别!
这是群工作了十五年的大学,是他交付了整个青春岁月的家园!十五年的时光,他的激情和汗水,他的爱与恨都在这里了!但今天他要离开它,要彻底切断这根血脉,永不回来!
群到马路边打了车,告诉司机去机场。
路上,他手机上微信絮:好,我走了,愿你,从此一生安好!愿我们相忘于江湖,各安天命!
然后,群关掉手机,闭眼靠在椅背上,泪湿了眼眶。
是,他从来没想到会有今天,于工作于爱情都是!
当年他一个温文儒雅的文学系才子,留校作了老师,娶了仰慕他的学妹,也把学妹安排在大学附小做老师,并在学校买房,作他和妻子一生的爱巢。原本以为做这个中文系教授,将是他一生的事业,学校里的家将是他一辈子的家园,却不想世事难料,一切的发展变化,都不在他预想之中。
娶妻生子,群的人生也步步走高,不久被学校提拔为系主任,工会主席,后来他的文章也不断在知名刊物上发表,在学校小有了名气。这更凭添了多少爱慕者,男生或者女生。其中一个他中文系里的系花,最是倾慕。
这个倾慕者名字:絮。因素日喜欢吟诗弄对,时常到老师那讨教一二。絮生的淡雅清丽,婀娜有致,平日一袭长发披肩,又擅长风花雪月,低徊浅愁,一来二去,就成了群生命中的红颜知己。
这红颜知己,也不负群所望,弄尽风情万种,只为他红袖添香。致使群对她,日思夜想不能自拔。后来絮大三的暑假,群安排了跟她的一场幽会,在某宾馆,作云作雨合二为一。
后来,絮为了爱情,主动约群妻子坦白,告诉群妻子,她已经怀了群的孩子,请她成全。
这当然像一颗炸弹,被投在一个安乐窝里。死了爱情,伤了妻子儿子双方父母亲人。但最终,群妻子还是跟他和平分手,带儿子去了另一个城市。
临走,妻子问:“你爱她吗?”
他低头不敢回答,但心里却也思考了这个问题。他想,他是爱絮的。不然他怎么如此迷恋她,怎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既然是他一生的知己,那就会是他一生的爱人!
妻子看了他一会,点点头:“好吧,那么,我祝福你们:幸福如愿,白头偕老!”然后,走了。自此,她和儿子都从他生命里消失了。
他如愿跟絮喜结连理!第二天,絮告诉他,她没有怀孕,说谎不过因为爱他,想靠近他。群呆呆看她,突然有些陌生。
但既然木已成舟,一切就这样开始并继续吧!只希望,以后会如愿以偿,事事顺遂!
是啊,梦想总是忽闪着华彩的翅膀,让人不自觉匍匐在它的温柔乡里。其实,梦醒时分,一切又截然不同,也许也不过是假象。
这个美丽如仙的梦中情人,平日彷如不食人间烟火,等置身到柴米油盐的日子里,又仿佛跟凡夫俗子没多大差别。不同的只是,她脾气大些,要求高些,对群是高标准严要求,对自己则自怜自惜。
絮不会洗衣做饭,也不会打扫整理,所有家务活都与她无关。群要一日三餐做给她,还要接受她百般挑剔。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不是软了就是硬了……
为节省时间,群顾钟点工打理家务,她又说不习惯自己世界里有陌生人,不过几天就辞了。
所以每每群下班回来,家里等着他的往往是大堆的家务活和满地狼藉,这让他苦恼不已。
有时候他开始怀念有前妻的日子。家里从来那么窗明几净,秩序井然。而现在,絮总像把自己丢到猪窝里。满地她吃的扔的果皮瓜子垃圾,换下来的衣服,脏兮兮的鞋子袜子,毛巾——
唉唉,这怎么行呢?群跟絮好好谈了一次,希望她能稍作改变。但絮比窦娥还冤得哭成泪人。说她生来不是做那些事的。既然群爱她,就必须爱她的全部!再说,他以前说过:结婚之后,她就只负责貌美如花,群则赚钱养家!怎么才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就变了,骗子!
如此下来,群又得费心哄她,告诉她永远爱她。不敢提家务的事,只好自己多干罢了。
其实也许如果只是这样,他也习惯了也就过下去了。只是,絮的性情又是特别,跟结婚之前认识的她判若两人。
她别的不讲究,就只特别在意水。她不能喝自来水,不能喝用自来水做的稀饭,不能用自来水洗澡。所以,每天群必须按她的要求,让一家卖净水的小铺,送五桶水备用。每每一进家门,首先进入他眼帘的,就是那五个水桶,挨个靠墙排着。这让群不胜其烦!
后来,絮怀孕了,脾气格外不好。偶尔因为这水桶,群说她几句,结果,第二天她一声不吭去医院打了胎。群去的时候,她已经做完,蜡黄着脸准备回来。
群医院门口失声痛哭。这次虽然后来谁也不再提及。但是,群的心里却已经半壁江山寒凉。他沉默很多,不再像之前那样,对他们的爱情满怀信心。
但以后絮再也没怀孕。她从没打算上班,现在又为了要孩子,更是四处求医,信各种偏方,吃许多中药,结果孩子没来,倒是胃病来了。
又为治疗胃病,她天天跑医院,又怀疑医生看的不对,数个医院去检查,群每月交到她手里的工资,她也每月都交代掉,群偶尔提醒她,对于健康,心态更重要。她则怀疑群不爱她,寻死觅活,群怕了,不敢再说。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群头发白了一半,工作也做的有气无力,没有再升职的可能性。关键,他和絮之间,已经没有了交流。彼此无话可说。但是,群并不想跟絮离婚,觉得既然酿就了苦酒,那就自己默默喝吧!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群终于无法掌控。是今年春天,学校领导安排群去北京学习,呆半年之久。却不想,他回来的时候,感觉自己被雷劈了!
他比原日期提前两天回来。晚上八点多到家。结果,就看见了絮跟另一个男人同床共枕的镜头。
于是,就这样,群作了最后的选择。就是此时,他坐出租车一路奔向机场,他要远去澳大利亚,不管回不回来,都绝不再见絮。
他没想到,他的一念柔情,竟要他付出所有一切的代价!为一个所谓红颜知己,他失掉妻子儿子,失掉工作,声誉,甚至失掉对人生所有期待!
说好的红袖添香呢,也不过红尘裹乱罢了!个中滋味,也许只他冷暖自知吧!
雪仍在纷纷扬扬地飘洒,群看看窗外,机场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