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途
现在的人们都很浮躁,一盆火锅如果熬没了汤,那些客人仿佛死了妈一样朝我们大喊大叫,我把汤浇在了其中一个胖子男人的身上,其实烫不坏,除了他确实皮厚以外,壶里的水根本不热,从来都是假装的。老板说这就好像是你去吃串,那些竹签可能昨天还插在一只死老鼠身上,其实你不会知道,你就知道好吃。老板还说,我不用干了,我也以为是假装的,但是还没等客人晾干身子,我就被撵出了火锅城。
我一直相信情绪是会传递的,像一个永远也不会踢烂的皮球,也永远也找不到什么球门,也许就没什么球门,所有的压抑和愤怒都在一个圆桶里滚来滚去,随着参与的人越来越多而打压进越来越足的气,最后只能爆炸。
那个胖子男人跟了出来,我走了。我觉得他在找我,很可能要把我揍一顿,把我的头摁在下水道的破烂井盖里,然后把皮球踢回来。但是我走得很快,所以他的妻子晚上会倒霉了,如果他恰巧有一个儿子,那么他的屁股上一定会多上几道手印子。想到这里我觉得舒服了一些,但是那封信还是在我的脑子里,像是在不断地打嗝,还会呕出一些令人窒息的痛苦。
我沿着夜晚路边昏黄的路灯往出租屋走,那些不明不亮的灯像是铺了一层黄沙,走上去脚底板又刺又疼。回到屋里,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玻璃茶几上早就准备好的刀,和那封铺开的信。
王川。
我没有开门。我要死了。他就站在阳台的窗外,在不断敲打那些玻璃,我不知道他手里拿的是什么,石头还是刀。他通常腰里都会揣着一把刀,他说他是为了给我做鱼吃,可是他连鲤鱼和鲫鱼也分不清,一点也分不清。我很害怕,也很想你,我怕他会弄碎那些玻璃,然后钻进来,鬼知道他那么大的肚子怎么会钻进来。不,他一定会钻进来,哪怕那些玻璃会割破他的肚子,他也会钻进来,他会杀了我的,他也会杀了你,他说了。
其实跟你没关系的,我什么也没说,他就知道了,鬼知道他为什么会知道。我很害怕。你记得我们在临海湾那天晚上吗,你问我想去哪里,我希望能和你做爱,然后我们死在沙滩上,被冲进大海里,喂鱼,喂鲸鱼,鲨鱼,金鱼,泥鳅...什么都行。真的,什么都行。
你听到了吗?他砸窗户的声音,真的好大,我不知道自己还剩多久,我想见你,你能来找我吗?骑着你的摩托车,我们走,去哪里都行,只要跟你在一起。
我拿不住笔了,我把卧室门也锁住了,我安全了对吗?王川,对吗?如果他进来,我希望他不要直接把我捅死,我想见你,哪怕最后一面,哪怕...
他给我吃了太多植物,我头好晕,从昨天,不,从很久以前,我记不得了,我记不得了。他要进来了,我听到了玻璃碎掉的声音,是的,他要进来了。
信的字体歪七扭八的,还有一些圆圆的泪痕,像是一个个小小的湖泊卧在揉捏的白色纸张上。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寄出的这封信,她没有留日期,也没有署名。但是我知道胡柔柔没有忘了我,起码从这封信上看是这样的。和她分开的那天,我没有说什么,她老公的业务越做越大,她必须和我分开了,要不我可能会死,或者我们可能都会死。
我拿着这封信,看着上面绝望的文字,其实,这他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把刀放回了厨房,那个挂刀的壁篓设计的很蹩脚,一个绿色的环状塑料,把刀背竖起来插进去,那把刀就悬置在那里了,很明显,也很冲动,好像每次不砍点什么就觉得对不起它。我打开冰箱门,里面除了几瓶碳酸饮料和啤酒,什么也没有,然后就觉得对不起什么,很失落。
我拿了一瓶啤酒坐回到沙发上,把信团了起来。也许她现在已经死了,被她老公用刀捅进了肚子,那个白皙的小腹根本挨不了一刀,会流一地肠子,好像火锅里翻来覆去的羊肉卷和金针菇。
我掏出了手机,翻看着以前的号码,其实什么也没有。我离开临海县已经有几个月了,不是她的信我可能早就想不起来她这个人了,可能吧。我找到了李强的电话,他在临海县做水产,养殖一些吃了屎的小龙虾,味道很鲜美。电话几乎没有等待,不管什么时候他都会接。
“喂!龙虾明天的你得提前订,这他妈都几点了。”
“是我。”我说。
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好像还在海湾那一片水排上,电话里能听到海水荡漾的声音。
“你找我干什么?”他说话还不如骂人热情。
“没什么。”
我把手里团成团的信扔了出去,他没有说话,我也没有。电话里的电波也像极了翻动的海浪,把我的情绪涌来涌去。
“胡柔柔。”我说。
“我他妈就知道你有事。”他应该是在往岸边走,踩在连排的浮木上咯吱咯吱,“你觉得你跑得了吗,张铁山把整个县城的人都收买了,好像都是他的狗。他要弄死你的,然后把你扔进他家的炼油厂里。”
“有必要吗?”
“你玩了他的老婆,让他像个狗一样,还偷了他的货,你说呢。你最好谁也别联系,现在就挂了电话,跑得远远的。挂了吧。”
“货我卖了,你的钱我会还你的。”
“你他妈还个屁。”
“胡柔柔还活着吗?”
李强也不知道,只知道我如果回去了可能真的就是一滩肉泥了。他给了我一个地址,我又回到厨房抽出了那把刀,戴上了摩托车头盔下了楼,也许我也不太想活了。
从这里骑车回去需要大概三个小时,我的摩托车被人放了气,在临海我摩托车就经常被人放气,好像有一些年轻人喜欢用这种方式来偷偷宣告世界的主权,然而除了给一些本身活着卑微的人们带来了麻烦,其他什么作用也没有。我花了二十分钟把摩托车推到了一家夜间营业的修车铺,平头师傅坐在马扎上吃着剩下一半还带着口水的汉堡,他的胖儿子在看动画片,整个雨棚下都是机油和蹩了脚的电瓶车。动画片里放的是倒霉熊。
“你知道吗。”平头师傅蹲下来检查着我的摩托车,“你也是一个倒霉的人。有人故意扎坏了你的胎。”
“我看得出来。”
“可是你发泄不出来。”
“什么?”
“我的儿子今天被人欺负了,小胖子经常被人欺负。所以我给他买了块汉堡,他吃了一半就好了。”
“你们话都是这么多吗?”我看了看他,觉得有点烦。
“你拿把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他抬了抬屁股,撇了一眼摩托车把上挂着的刀,“还是菜刀。”
“我是个厨师。”
“你骗不了自己。”
“什么?”
“你如果想去复仇,就应该弄把枪。”
“你有?”
“不过扎个车胎而已,也许吃个汉堡也能好。”
“你有吗?”我说。
“我没有。不过也说不定。”
他弄好了车胎,站起了身子,左眼睛上有一道很深的疤,在雨棚天花板的吊灯下看得很清楚。我开始觉得他说的挺对的,也许我是需要一把枪,只需要扣动扳机就可以解决问题,或者不扣动扳机就可以。于是掏出了所有的口袋,并证明着我的清白。
他把我领到了修车铺侧边的一个小屋里,打开了头顶上仅仅能够照亮三分之一空间的白炽灯,有可能下一秒它就灭了。屋子里都是废旧的自行车和电瓶,一股浓厚的机油味让我感觉好像吃了几公斤的轮胎。他从几个自行车铁架子后面掏出了一个小布包,拿出了一把有些旧的手枪,还有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子弹盒。我第一次见那玩意,好像还挺重的,握在手里像是摸着一块烧红的金属牛排,让人心里发烫。
“你可以用它来做任何事。”他说。
“我感觉你像是在卖菜。”
“我有一个胖儿子,他没有妈妈,我没有文化,你看到那满地的黑油了,还有人们站在一边等待时往地上吐的痰渍,甚至还会吐到水盆里。这个世界比你想得肮脏的多。”
“我知道,我玩了别人的女人。”
他抬了抬头,用那道疤看着我,好像是刀伤,但是不是菜刀。
“那不是为了轮胎。”
“不是。”
“这个世界也总是这么有趣。”
他把子弹盒里的子弹一个个拿出来,从我手里拿回手枪,摁出梭子,然后挨个装进去。
“你可以拿着它杀了欺负你儿子的同学。”我说。
“我不干这种事了,我要给他一个未来。”他笑着说,“美好的未来。”
“用满是机油的手吗?”
“用你们的钱。”
我给他转了五千,这比我想得要便宜的多,我怀疑我被骗了。
我把那把菜刀扔到了路边,然后戴上了头盔,开出去几公里后我拐到了一处没有人的野地,周围都是黑暗的荒草,只有摩托车车灯打亮的一道白光和像一个老人一样歪斜着身子的木牌子。
我掏出了手枪,朝着木牌子开了一枪。声音震耳欲聋,像是火车脱轨后的滑行,带着刺耳的尾巴。从荒草里跑出了几只兔子,踩着车头前的白光然后又跳入了无尽的黑暗。我上职高的时候打过发令枪,那种火炮声像是闷在水里的鸡鸣,哑着嗓子很低沉,跟这个完全不一样。我下了车,走到了木牌子旁边,在黑暗中摸着什么,在我胸前正对着的位置上有个洞,很小,但是穿了过去,是个洞。
我买了把枪,真枪。
我骑车上了摩托车,飞速得跑掉了。沿途的荒草像是都低下了身子,怕的要命,我来到了高速路口,已经快九点了,我又给李强打了个电话。
“你猜我弄了个什么?”我说。
“你弄不过他的。”
“枪。”
“哪来的?”
“修车那儿买的。”
他挂了电话。我又拨了过去。
“如果我死了,钱你取出来,还有几万,密码是职高宿舍号。”我说。
“你他妈没完了,为了个骚女人,不是逃就是干,你他妈疯了。”
“我爱她。”
“那你当初为什么不娶她?”
“我不知道。”
“所以你就是在骗自己,你一直在骗自已。你以为你对她的爱是天底下最美好的,像轮太阳。可是你他妈都不敢娶她,直到她结婚了,你又受不了了,你这是在害她,害你自己。”
“不是我,是张铁山。”
“张铁山是个傻逼。你也是个傻逼。”
“她给我写了封信,我觉得她有危险了。”
他叹了口气,说,“她没事,不过嗑药了,大概有半个月了。”
“你打听到了?”
“哎。”
我没有说话。我知道嗑药是什么样,职高那会李强什么也不会,吃龙虾也不会。他笑着说从地上捡了一包面粉和一袋植物,笑得很甜,好像吃了一块教学楼大的方糖。我们试过,嗓子里像是堵进了一层层的棉花,每吸一口都会凝固,然后堵在那里,把大脑的窒息感透过每一根骨头传导到每一个毛孔,每一个细微的坑洞都在泛着泡高潮。我忘了怎么戒掉的,应该是没钱,穷可以让你戒掉很多坏习惯。
胡柔柔的信里也提到了,不知道她什么程度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再怎么样,张铁山也不应该把她杀掉,那是他老婆,妈的,是他的老婆。
“我去抢回来。”我说,“杀了张铁山。”
“凭什么?”
“我有枪。”
“你他妈也嗑药了吧。”
他挂了电话。
我重新坐上了摩托车,驶入了高速公路。黑暗里的高速公路什么也看不见,摩托车灯太暗,根本照不到路两旁的反光条。我像是一个瞎子,从夜行的卡车中穿梭,我怕我会被撞死,然后那把枪甩出来走了火,打死什么不该打死的人,或者狗。这样也许我就不用去主动杀什么人了,不用把手指头伸到扳机里,假装主宰着一切,像扎胎的青年一样。
我不知道到了临海县具体是几点了,整个城市里的空气都很阴霾,黑夜里的星星一颗也没有。如果真的按李强所说的话,我可能不出一秒就被人绑起来了。事实是没有,我找了个小旅馆住下了,躺在满是潮气的屋子里,三合板隔断的隔壁能听到一对男女在做着运动,很卖力。
胡柔柔结婚以后,我很不要脸的找到了她。她坐在县城海边咖啡厅的角落里,像一个纸片人,除了瘦,我觉得她的灵魂也薄了。但是她扇我的巴掌还是很有力,我感觉她还爱我。她站在咖啡桌的后面,我们闻着从不远处海上飘来的咸味,没一会她就哭了,然后没人替她擦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到了桌子上的卡布奇诺里,氤氲开的水波弹在杯子壁又弹回来,就这样哭着,很可怜。
“你去哪了?”她的哭腔里像是塞满了泥。
“我去卖彩票了。”
“哪里。”
“大城市。”
“你一点也不会骗人。”
“我没有。两块一张,一台电脑,一个月租几万的门面,一个写满密密麻麻数字的规律牌,给那些傻逼看,其实什么规律也没有,也不挣钱。”
“那你还卖什么?”她坐了下来。
“我卖的是希望。”
“你把我丢在这儿了。”
“张铁山更适合你。”我把咖啡杯换了过来,那杯落满眼泪的卡布奇诺放在了我的面前。
“你把我丢在这儿了。”
“他有钱。”
“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我不知道。”
我喝了一口咖啡,像是喝下了整片大海,喉咙里都是咸腻腻的,然后她的眼泪进到了我的胃里,又暖了起来。她站起来走过来不断地吻我,不断地,好像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当天晚上我和她在小旅馆里,就是发出了这种声音。我笑了,拍了拍墙壁,木质隔板脆的很,我冲着隔壁喊。
“娶了她。”
没一会,一个嗓音略粗的男人喊了回来,“关你屁事。”
然后女人继续呻吟着。我摸着胸前放着的手枪,觉得这个世界都不太友好,我又拍了拍墙壁。
“你信不信我有把枪。”我说。
隔壁没有回应。
“明天我要杀一个人。我没杀过人,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过去开一枪。”我继续说。
“你神经病吧!”女人放弃了呻吟,扯着嗓子喊,声音很尖,一点也不好听。
我可以开门,走到隔壁房间门口,把手枪拿给他们看,告诉他们这是我花了五千块钱从修车师傅那里买的,一点也不贵。但是我有点累了,等我睡醒了天已经亮了,东边阳光从海岸上往里挤,压住了灰色的云,还是没有太透,我拿好了所有的东西,按着地址,去找她了。
地址上是一个废弃的工厂。门口的铁门像是一个中学的校门,只是破败的铁栏杆浑身都散发着腐朽,说不出来的臭。我把摩托车停好,走到门口,并没有什么人,我掏出了手机,打给了李强。
“这是一个工厂。”我说。
“你等会。”他说。他好像在车上。
“等什么?”
他挂了电话。
我坐在门口的石台子上抽着烟,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干吗,但是也没地可去,我摸着怀里的枪,希望我用不到它,我只是想带胡柔柔走。
没一会,一辆黑色越野车开了过来,扬起的尘土瞬间就模糊了我的眼睛,下来的人我没看清,但是有个人我认识,是李强。
我往后退了两步,他们三个在尘土里像是什么雕塑,等视线清晰之后,还有张铁山和一个黄毛青年。
“王川,你不该回来的。”李强变了,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风衣,像是吃了一肚子小龙虾,浑身一个屎味。
我没说话,突然就懂了,看着他笑了起来,他也笑了起来。张铁山扶着越野车的屁股也笑了起来,他那个肥硕的肚子,一笑还会有肥肉震颤的声音,然后又立马捂住了。黄毛从黑色夹克里掏出了一把刀,不是菜刀,是二十厘米的弹簧刀,刀把抵在胸前,刀尖冲着我。
“没想到你真的挺傻逼的。”张铁山笑着说,“偷我的人还偷我的东西,还会回来。”
“那不是你的人。”我说。
“你也下来吧。”张铁山冲着越野车喊了一句。
胡柔柔下了车,披着一件黑色的外套,低着头走到张铁山面前。他立马扇了她一巴掌,她的嘴角出了血,淡淡的红色,一点情绪也没有。我看着他们四个站在我的面前,有一种被整个世界包围的感觉。
我想起了小时候,我不敢在学校里拉屎,因为厕所里的人太多了,我就感觉一直有人看着我,全世界都在盯着我。于是我上课的时候拉裤子里了,所有的人都看着我,包括那种令人恶心的臭味在哈哈大笑声中越飘越浓。接着空气就开始挤压,全世界都是压我,好像要强暴我,就跟现在一样。
我把手伸进外套里,摸着那把枪。
“你的面粉是张铁山那弄的吧。”我对着李强说。
“什么?”李强说。
“职高,你们干了很久了吧。”我说,“你的小龙虾肚子里是不是也有。”
“你他妈瞎说什么呢。”
“是因为我知道面粉的事吧?”我说。
“别废话了。”张铁山看了看黄毛,也从外套里掏出了一把刀,冲着我。
我往后退了几步,进到了工厂的院子里。阴沉的天空分不清时间,其实我一点也不怕,但是我还不想掏枪。
“胡柔柔,是他们让你写信的吗?”我对她说。
“有区别吗?”她抬头看了看我,冰冷地像块石头。
“我不知道。”我说。
“算了。是我错了,不该见你。”她说。
“是怕我会报警是吗,面粉现在做大了吗?”我冲着他们说。
他们走了过来,黄毛准备刺我,我从怀里掏出了手枪,指着他们。
“胡柔柔跟我走,其他的我不会管。”我说。
“他妈的糊弄谁呢。”黄毛继续刺我。
我朝他的腿开了一枪,子弹穿碎了骨头,我能听到碎裂的声音。他立马躺在地上打滚,捂着自己的腿,嘴里喊着各种刺耳的声音,牙齿打颤在一起像是融化了。
“胡柔柔上车。”我指了指摩托车。
张铁山和李强吓了一跳,摊开了手臂,怔怔地看着我。
“你...真买了把枪。”李强说。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有趣,不是吗?”我说。
“好好好,你们走,你们走。”张铁山推着胡柔柔,她坐上了摩托车。
我用手枪冲着他们 ,走到了摩托车边,上了车,胡柔柔从背后抱住了我,我让其他人退后了一段距离,他们照做了。我冲他们笑了笑,沿着工厂的边道骑着摩托车走了。
黑色越野车离我越来越远,胡柔柔在后座抱着我的腰。
“你想去哪?”我说。
“我能上个厕所吗?”
我驶出工厂区,找了个野地停了下来。我们都下了车,我问她。
“你想去哪?以后就我们两个人,就我们。”
“王川。”
“嗯?”
“你闭上眼睛,我有东西给你。”
我闭上了眼睛,她走过来抱住了我。
“你为什么不娶我呢?”
“我...”
“那你为什么又要回来呢?”
“我不知道。”
“你还是不知道吗?”
“我爱你。”
“我不爱你了。”
她说完把一个冰冷的金属插进了我的肚子,我睁开了眼睛看着她,她拔出了手里的刀,还是没有一点情绪。我掏出了手枪捂着肚子冲着她,她后退了几步,看着我,没有表情地看着我。
“疼吗?”她说。
“为什么?”
“我不想爱下去了,太累了。”
她又走过来从我手里拿过了那把枪,然后扶着我坐在了地上。远处黑色的越野车即将开过来,我抬着头看着她,她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你希望我怎么做?”她看着远处的越野车说。
“我...不知道。”我歪倒在她的怀里,努力睁着眼睛。
她拿着手枪仔细看了看,又看了看我,站了起来。
“我累了。王川,我知道你也累了。”她说。
“胡...柔柔。”
“别说话了,我知道。”
她站着笔直的身子,手里拿着那把黑色的手枪等着那辆黑色的越野车,我要睁不开眼了。
我倚靠在摩托车上,看着越野车停了,胡柔柔举起了手枪,应该是举起了手枪。然后我听到了枪响,应该是的,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