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的长亭古道
又是那条熟悉的长亭古道,不知送别了多少人。
他是先生,后来也有人叫他二郎。
先生生在那个网络还不是那么发达的年代,那时候找人出去玩耍得到别人家楼底叫唤,那时候大家都很崇拜年纪较大的哥哥,那时候的“江湖”有很多的传闻。
那个年代我们一帮朋友在一起都爱讨论哪个班的老大是谁,哪个学校的老大是谁,哪个寨子的人打架最厉害。先生给“江湖”上个个人列出了排行榜,而先生的梦想就是登上那排行榜的第一名。
先生在同龄人里玩得好,说一不二,但对比我们大的哥哥却非常恭敬。那会有一个经常领着我们玩的大哥哥,我们叫他韦哥,是我们排行榜上的第三名,不过韦哥自己却不知道这事。
我和先生都很崇拜韦哥,就认为韦哥就是江湖上的人,是大侠,以为跟着韦哥,我们也就进了江湖。
当年不用上课时大家都是无所事事,一群人游在街上,最喜欢找些事情来打抱不平,帮人平一些小事。那时候打架很多,不为啥,也就争个理罢了。
先生性子急,一次先生碰了件事,看到路上一人被骂,先生便上前去说要主持公道,硬是和别人干得遍体鳞伤,压着别人道歉才算了了事,等到回来和我们炫耀那会儿,得意的样子如同有拿破仑过凯旋门时的风光。
记得我们最厉害的一次,是韦哥带着我们,为了争一个对错,那天,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进派出所。
韦哥常和我们说要知是非,以至于每次打架我们都认为是在为正义而战。而没有正当理由的打架,韦哥从来都不让我们参与。
韦哥的大道理很多,像是一个书写规矩的人。
我们就这样在这小镇过了几年“快意恩仇”的日子。
时间却总走在人的前面。
一年春,杨柳的飞絮铺满古道,韦哥的一位朋友放弃了学业准备出去打工,韦哥让我们都去送送他。
那时有人外出都会经过一条小路,大家便会到这条路上来做告别,那是我和先生第一次来送人,没有太多的言语。我们都在看着前方的韦哥和他朋友说了许久,直到他朋友消失在古道的尽头,韦哥才领着我们回去。
后来,好些哥哥们都去了远方,韦哥也都领着我们在这条古道上送别,韦哥说,这小镇每走一个朋友,光芒便会暗淡一份,总有一天,小镇会改变它的模样。
直到一天,韦哥也要走了。
那天我和先生带了酒,对韦哥说到“西出阳关无故人”韦哥喝了酒拍了拍我们的肩,提着行李离开了,走到一半,又回头看了看这小镇,眼中并无不舍。也许韦哥发现,他留念的可能并不是这个小镇吧。
韦哥走后我问先生,“你说江湖还在吗”。先生不假思索“人就是江湖,它会一直在,只不过可能换了个模样。”
又到了春天的古道,镇上了朋友越来越少,走的人变少,送的人也变少。大家越来越忙,这条古道唯一的常客只剩下了先生。每当有人要离开,先生一定会到这送别。
先生认为,这是规矩。什么都可以变,人心不能变。
由于学业,我得到市里读书。最后一次见先生,也是在这条古道上,不过这次是他来送我,我们坐在亭上聊了许久,先生带了酒,说的还是那句西出阳关无故人,我低头沉思,回道,人在阳关也难见故人。酒尽后我调侃起那排行榜的事,先生说自己给自己当了排行榜上的第二,而第一的位置留给了离开的韦哥,这也算是半个梦想成真了吧。先生自嘲到。
在先生消失前那段日子里,他还依旧是像之前一样无所事事,经常一个人在街上游荡,想找些事情摆平,却又感觉力不从心,只好继续向前走去。
先生想找回以前的“快意恩仇”,却又不知从何开始,他想成为韦哥,却又找不到志同道合的伙伴,人们说话交流开始变得复杂,这让他感到油腻,导致这个活在江湖里的先生与别人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小镇成长着,漂亮到随处都挂满了霓虹灯,像是一个不错小城市。
亮的只有灯光。
再后来因为交通建设的原因,古道要改造了,人们就再没见过先生,只有在茶余饭后的龙门阵中提到先生的排行榜,且笑称他为二郎。
之后的小镇再不会因为一口气,一句话,一个理,而去争论,那排行榜也不知去了何处。
那个春天,改造古道前有人见过先生从古道离开,送别先生的,只有那满天的飞絮。
有人说此后再没有长亭古道,再没有江湖。
没人知道答案。
还是和往时同样的清晨,清风抚杨柳,人们生活依旧。
或许从来就没有什么长亭古道,也没有什么所谓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