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落.五
如果说昙花只是一现,那么薛芃的爱情简直就是反复的闪现,她摸不准陆恪究竟是想怎么样,也猜不透他的心,她只能默默忍受这些无常,谁叫她爱他。
是谁说过,先爱上的那个人,就该做好付出而求不得的准备。
可薛芃还是满意的,最起码,她是他的妻。死后,她终是葬在他陆家的陵墓里的。
那天醒来的早上,薛芃睁着惺忪的睡眼,有些呆愣得望着身旁那张曾让她魂牵梦萦的俊脸。
她倏地坐起身子,轻声下了床,将被子为他掩好,想着今生竟还有与他同衾的时刻,简直不可思议。
她转身披衣的瞬间,听见他在身后带着往日不曾听到的慵倦声音。
他说:"起这么早,是为了赶去送你父亲吗?"
她愣住。
"现下应是寅时刚过一会儿,你若赶去,在城门口应是能见上最后一面的。"
"最后一面?"
薛芃的声音有些颤抖。
木床发出咯吱的声音,陆恪坐起了身子,语气波澜不惊:"你以为,这次左相去河南郡,能躲得了太子的预谋吗?"
薛芃突然转头,眼里的惊讶和痛心,原原本本的,一丝不差的全部给了陆恪。
原来,是你想杀我父亲。
那一滴泪终究没有落下,她踉踉跄跄得穿上鞋跑了出去,再没有说一句话。
薛芃将将跑出王府,便看到姚简跌跌撞撞的从街口跑来,一张脸惊慌失措眼眶还红着,她瞧见她家小姐,哭的更甚了。
"小姐!我刚才去街口买果脯,瞧见一辆刻着我们相府火印的马车往城门驶去,便好奇上去打探了一眼。没想到,驾车的是福康,问了两声才知道原来是老爷被派去河南郡救灾,老爷知道是我来了,便嘱咐我和您说两句......"她哭的哽咽。
"说什么......"薛芃感觉自己脚也站不稳了,急急的抓着姚简的两只手,紧紧攥着。
姚简抽抽搭搭的,说:"老爷说,他这一去,估计是没有希望回来了,夫人那儿已经都照看好了,就只有小姐您这儿了......."她抬眼,望着她家小姐面色发白,却仍旧忍着泪水的样子,实在心疼。
"老爷说,往后没有父亲在身边,不可再任性,如今,虽是嫁给了陆家......但是,仍是要小心枕边人啊!"
薛芃突然闭了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刚刚伤痛的太厉害,竟忘记了呼吸。她强自镇定,问道:"眼下呢,爹爹可出了城?"看那架势,就是下一刻要冲去的样子。
姚简摇头,犹自哭着:"我一直送到城门才回来的,现下,应早过了洛道了吧。"
"小姐!您可怎么办呀,刚刚嫁进王府,王爷又是这么性儿的人,老爷又被使派去了那么远的地方,甚至,甚至连遗嘱都写好了......小姐!您可千万要撑住啊!"姚简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儿,表面上的风平浪静下是多么的悲痛欲绝。
她这么心心念念想要嫁的男子,竟然要害她。
"哈哈哈。"薛芃突然仰天大笑,从来没有过的绝望,这么悲痛的时候,她都不曾哭。
姚简泪眼婆娑的拽着她家小姐的手摇,想让她哭出来,让她变回往日那个喜怒分分明明写在脸上的,相府千金,没有忧虑的,薛芃。
她突然看到西厢房内出来一个人,白色的常服,在这冬日里显得那么清冷。
姚简手下使了劲儿,轻声说:"小姐,王爷来了。"
这句话就像是燃火的引线一样,将薛芃彻底惹恼了,她弯了嘴角,脸上确是真真切切的恨意。往日里对他的爱意,全然不见。
她转身,推开了姚简试图搀扶她的手,一步一步走向面前长身玉立的男人,她的良人,现在,也是她的仇人。
她走到他面前,定定站好,仰着头,深深望着他。
多么英俊的男人啊,曾经,他是她的天,几乎是她所有欢乐的来源。还未嫁给他的时候,她总从蔻童那儿听说七皇兄今日又怎么被皇帝称赞了,怎么又在朝堂上舌战群雄,那些从她嘴里听说的猎猎风姿,都能叫她欢喜好一会儿。
她是那么的钟意他啊。
可现在,他们却成了最大的仇人。她的父亲,成了他夺位路上的祭品。
还不待她开口,就听见他说:"回房吧,外头冷。"
薛芃突然笑了起来,抑制不住的,眼角却渗出了泪花,她说:"陆恪,你好狠的心,你受了皇帝的赐婚,原来是想用我来牵制我父亲。我原以为......原以为你......"
她眨了眨眼,笑着抹去泪水,说:"其实你又何必呢?何苦来。我这么喜欢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你看,本来我什么都为你准备好了。"说着她从衣领里掏出一枚通体泛青的雕着精美龙纹的青铜来。
陆恪有一瞬间怔了神,但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从容,他问她:"这虎符,你哪里来的?"
她只是笑,想了想踮起脚凑在他耳边说:"我说过的,你想要,我本来,都是可以给你的。"
突然她收回前倾的身子,向后退了两步,冷了眉眼,"可惜陆恪,我对你失望了。"
她将那块青铜收回衣领,转身就要走,突然一个天旋地转,她就被人拽着手紧紧扣在了怀里。
那是她梦寐以求的拥抱。
拥抱?不,是禁锢。
她试着挣脱,却碍于力气没有他大,身后姚简急得正要上前,便被王爷的一个眼神叫侍卫拖了下去。
"陆恪,我恨你!你还想怎么样?爹爹已经被你放逐河南郡,往后生死未卜,他对你的帝谋已不构成威胁,如今,你休想再从我薛家得到一星半点的好处!"薛芃慌了神,却仍强撑着力气和他搏斗着。
他弯了眉眼,似乎觉得她这幅恼羞成怒的样子煞是可爱,不理会她话语中的鄙夷厌恶,兀自揽着她,一手将她的头紧紧按在胸前,一手扣着她的腰,这么纤细。
他低下头,轻声说。
"你刚刚说,什么都可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