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一）

大概因为就业形势严峻，许多研究生专业都缩短了年限，变为了2年或2年半。我们专业是2年。说实话，2年时间能学到什么东西呢？第一年，刚上了几堂课，熟悉了导师，熟悉了同学，第二年，便要忙着写论文，找工作——简直都是来混一张文凭的！尤其是目睹一些同学整天吃喝玩乐，打情骂俏，我更加有感学风日渐萎靡，高校一团乌烟瘴气，但我自己也好不了多少。也许是比大部分人多看了些书，却也是浑浑噩噩，看书也并无系统，对待学问也不问章法。导师们呢，能见到的时候也不多，除了上课，即使是指导论文，许多都是敷衍了事。这个时候，更后悔自己当初选择了本校。

我的论文题目一改再改。导师也表示不闻不问，他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男人，估计五十岁不到，从安徽某高校作为人才引进本校，但他对本校治学也颇有微词，这不两三年不到，他就准备挪窝了，更加没有时间来管我们几个研究生了。

除了写论文，其他的时间便都用来找工作了。因为是师范类，又是教育学，所以头选自然是去做老师。可等风尘仆仆去上海参加了一次师范生招聘会以后，我对于找个老师的工作的希望便暗沉下去了。那招聘会上，我简直连简历都不敢递出去，学校想招的，要不是特级教师，要不就是学科带头人，最不济的也要求211，985高校毕业生。而我，真是什么也不靠边啊！

没想到读了两年研究生，找工作又回到本科毕业时的样子。我不禁怀疑起受教育的真正功用来，又为自己这些年浑浑噩噩，什么都没有自卑到极点。R是对的吧，他那时和我说读研究生不过是延迟两年就业。我偏不听。而且，两年里，我并没有增长任何谋生技能，对这个社会也一无所知，只以为读了研究生，总能找个老师做做吧！却哪知，我只是在自我欺骗中，安逸度日。

到了第二学期，工作还未落实，不免开始又慌张又焦虑。住在R的出租房里，早晨看着人来人往的街头，真羡慕那些有目的地可奔的人，R不断催促我投简历，我看着那些名目繁多的招聘广告，又茫然又自卑。也许，这并不能完全归因于我的专业不对口，也是由于学校空白的职业发展教育，使我对于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的兴趣爱好是什么等全无概念。

多么讽刺，这就是受将近20年教育的结果！那一阵，走在大街上，我看着那些小店里贴的招聘广告，当然他们都是在招一些营业员、导购、餐厅服务员之类的，要求学历不限，只要诚实肯干之类的——我恨不得马上去应聘，不拿出我的所谓任何学历，然后他们马上就录用我。

工作没落实，论文又写得心浮气躁。以为自己看了一些书，到实际写起来，才发现肚子里并没有什么料，而且没有学会任何做论文的方法。又不想像其他许多人同学那样，随便选个题，套上一些模式，这里参考，那里照搬，敷衍了事。他们都是现世里很聪明的人，有的去了高校做辅导员，有的去了银行，也有去了很好的重点中学……反正有门路的各显神通，只留下一些像我这般不谙世事的，一片茫然了。

R一面收留我，一面也对我的不谙世事表示不满。写简历不知道包装自己，找工作没有任何方向……眼看就快到毕业论文答辩了，我总算赶着完成了论文。洋洋洒洒，不像论文，倒像一篇散文，差点没被导师给退回来，他只能摇头叹气，大约觉得我这又孤傲又固执。而工作呢，也终于在毕业前落实了。投的简历有两三家通知了面试，其中两家，一个是做销售助理（不知我怎么投了这家），另外一家是教育机构的专员，面试出其的顺利，都表示录用我。但我最终选择了教育机构。一是离家近，二是觉得和专业契合。

R其实建议我去做销售助理。他认为那家是大公司，办公区域也在上海最为繁华的地带，去那明显起点高——的确起点高，当我走进那富丽堂皇，高大雄伟的写字楼时，我身边飘过的是一个个衣着光鲜，打扮时尚的漂亮女孩，我觉得自己像只丑小鸭，我在她们当中觉得既不安又害怕。此外，销售助理是怎样一个职位，我没有一点概念。放弃这个工作机会，也许是出于自卑，不敢接受挑战。另外一个工作，则在一个幼儿园里，老板开了几家幼儿园，培训机构，再加一个幼儿教具工厂。除了老师以外，公司人不多。老板夫妻，既管内也管外，我的职位描述也并不清楚，那时是负责新网站的内容建设。

新买的房子在公司附近，走路也就20分钟。房子位于新区的老街坊，原本都是用来安置拆迁户的（十几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农田），老街坊连成一片，有十多个这样的小区，都是些5-6层的房子，房子面积都不大，格局也并不好——但上海人的居住环境向来是这样，拥挤狭小，人们都习惯了，再加上此时房价的猛涨（此后还持续在涨），即使一套四五十平的小房子，或卖或租，钱用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也是绰绰有余的。

房子需要装修。R委托给了一家小装修公司。等我彻底结束学校里的事情时，房子已差不多装修好，就剩下些买灯，选窗帘的琐碎，R让我去做。打包好学校里的一切行李，又陆续把R的出租房的东西搬了出来，来到新房，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着虽不大的房子，卧室，客厅，小书房，厨房，卫生间，还有一个小小的天井——我和R欣喜万分：这就是我们的家，是我们即将拥有的天地，它是如此可爱，温馨！从此，在这个偌大的城市，我们拥有自己的小小窝了！就算外面刮风下雨，电闪雷鸣，我们也不怕了。

R说新房子需要放一放，所以，他提前在这个小区，帮我租了一个小单间，和一个上海奶奶同住。他则住在了教会L弟兄家里。于是，我得了空，便开始花心思购置一些家用物品。每添一件，都是满心雀跃。原来，我从小的心愿，便是拥有一个这样的小窝，我可以在这个小窝，尽情地做梦，歌唱！眼下，这梦终于实现了。

而我和R的婚礼，也提上了议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