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 永||蓝田真武庙怀古

蓝田真武庙怀古

肇 永

经年累月，真武庙枯坐在八里塬

怅望坡下的皇甫川，无悲无喜

或许，真武庙本来就无悲无喜

悲喜只是世俗的执念

真武庙也不曾为庙

只是《蓝田县志》里几行汉字

它的灵性早已被拜谒者掏空

一如庙院那七棵沧桑的古槐

繁华与枯萎，永恒与短暂

都是白蚁过往的尘缘

——

熙熙攘攘的脚步趟过真武庙

不为求佛问道

只求抚平内心的伤痛

庙堂上，各路神仙五花八门

瘟神，火神，药王，虫王

关公，刘爷，进士爷

众多的神。一些熟知的神

一些臆造的神，稀奇古怪的神

不论是神，王，或者爷

称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仪式

是祭祀圈的约定俗成

七村八社的香客驻足各自的神殿

焚香跪拜，祈福许愿

灵验与否，与诸神无关

——

刘爷神武

他是取水岁月里酣畅的雨

雨未曾酣畅过

它只酝酿在焦渴的心里

刘爷也未曾来过

他只存活在叙述者的话语中

在刘爷殿，老师领着我们喊口号

读新发行的《高玉宝》

那些年，谁看谁都像半夜鸡叫

——

某些时间，老师领我们备战备荒

挖防空洞，到戏楼前排样板戏

戏楼太精致，装不下时代的风起云涌

而另一场戏正在拆迁中上演

密密麻麻的人流，如簇拥的白蚁

推倒戏楼，拆毁大殿

蛀空了庙堂的雕梁画栋

在城门洞，我们放倒笨重的大门

夏天，人们在城门洞乘凉，避雨

铁皮包裹的大门，厚重而古朴

开合之际，发出嘎嘎的闷响

我们用稚嫩的小手

从砖头缝里抠下那些铁制的物件

奇特的物件，蝎子、蝙蝠和壁虎

图案精美，叫人浮想翩翩

——

这场拆迁大戏

校长是导演，所有人都是演员

父辈们曾砸碎庙里的神像

我们又把庙堂变成废墟

从小学到初中，风来雨去

我在真武庙走过了五年

毁灭，耗时不到六十天

我们像生猛的白蚁

掏空了别人的巢穴

而另一些白蚁

掏空我们的少年记忆

重修真武庙是一种尴尬

也是一种注定

重访真武庙

往日情境难以再现

真武庙不复恢弘

真武诸神也不再威严

青石台阶上，难寻往日足迹

低矮的瓦房里，不闻少时欢声笑语

世事沧桑，人生沉浮

真武庙像一个干瘪的老人

被人类简化

唯有黑脸的六爷

仍悲苦的活在民间

作者简介：肇永，原名赵永强，陕西蓝田人，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渭南某高校教师，副教授，渭南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其文学评论、散文、诗歌作品散见于《陕西日报》《三秦都市报》《渭南日报》《中国青年网》《陕西文明网》《乡土蓝田》等报刊和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