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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见的那些追梦人生……

2017-02-10  本文已影响2092人  南下的夏天
如果这世间当真存在开满鲜花的山峰,我愿乘着名牌越野车,一路疾驰在通向梦想的崎岖山路……

■ 01

我并不愿复述那位高中同学的故事。一来这种开头总是会被批判为“泛滥”的恶俗。二则讲述一桩并不成功的人生绝对不是一件讨喜的事情。

但我依旧愿意相信,唯有见过暗的底色,我们才会知晓光芒的彼端,是何等令人心有欣喜。

他一直是一个明媚的少年,即便是在尚且青涩的高一,他英俊的脸颊轮廓便已然分明,他是自带光环的人——文学社主笔、天生的好声音、发达的运动细胞,除了偏科,他一切都很好。

中学里无数少女因为他在广播台的磁性声线心生爱慕,又聚集在班级门口偷偷注目他俊美的侧颜。

因为父辈是世交,我与他很早便是挚友。他说,他想成为一名主持人,一个出色的演员与编剧。

他说,他一定会在舞台上熠熠生辉。

他的自信是灿若星辰的少年决意,令我毫不怀疑他一定会成功。

彼时,他的家道已经开始中落。但他的父母依旧拿出大量金钱,让他参加培训班,备战艺考。

他在北京训练了很长时间。我与他亦只是社交软件联络。他情绪时常低沉,我以为那只是课程压力过大。

后来高考尘埃落定,他没有考上那些众星云集的名校,去了一所十分普通的院校。

我便安慰他,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他笑得很勉强,以后真地要拼命努力啦。

我们各奔前程。外语系的课程总是让人焦灼,又有那么多测试要考。而他的父亲在他大一那年,终是结束手头奄奄一息是产业,举家搬回祖籍小城。

我与他的联络便日渐稀少,甚至许多时候,他不再回复我的简讯与邮件。

我知晓,许多人在默默咬紧牙关,奋力前行之时,并不愿他人得见自己的落魄。

我只是在等,等他某一日星光璀璨,手捧鲜花。

但我们终是淹没于人海,再未得见。

后来,我参加工作,某日出差抵达他后来居住的城市。公事结束,我便去寻访一处鲜为人知的古迹。

彼时正是夏夜的八点,小城的商业气息并不浓重,巷陌街头的店铺已经纷纷关门。

我看见一间面馆的老板也正在收摊。天气如此燥热,他裸裎着半身微光闪烁的古铜,双臂随着劳作宛若起伏的山峦。

我看见他的脸,那已然不是少年时飞扬的神色,像是把世家的美少年发配边关,风沙雕琢了他粗犷的五官。

他看到店门前的我。神情颇有些局促地想抓起一件背心,又问我,“你吃了吗?”

我几乎以为他是在拍戏,我误入了一处隐蔽拍摄的现场。

他问我,“你会不会怪我这些年都没联络你?因为过得并不好,不想让你看见我落魄的模样。”

我们于逼仄面馆夜谈,头顶的风扇嘎吱作响,仿佛是卡住的配乐,一定要将光阴倒带至过往。

我终知他当年在北京培训,便知晓自己天赋与资质并不拔尖,但少年时的梦想哪里能轻易放弃。

他努力了很久,剧本得不到认可,演艺方面也得不到太好的角色。

兜兜转转的那些年,他焦灼得掉发、失眠乃至自残。我便看到他强健腰身上的伤痕。

彼年大寒,他回家照顾患病的母亲。家中已是清寒,他想起这些年自己从未过父母什么,一直都是父母在为他的梦想埋单。

午夜的医院长廊空无一人,他于灯光惨白的拐角处失声痛哭。

他又安慰神色凄然的我,“你不用这种表情,我又没死。我想起曾经在一个美食剧组学来的面食手艺,便开了这家小店。收入还不错。”

一别经年,他又以简讯与我联络。他说,他的剧本即将成为电视剧。

他说,焦虑的那些年,文字总是卡壳,一心一意在想着如何取悦潮流。

面馆的生意稳定后,他深夜写作,白日开店,心却陡然安宁。

他说,他庆幸自己同归平淡的生活,创作成了拂面的风,而不是屡战屡败、焦灼四溢的明天。

我恭贺他的战绩,庆幸他曾经“舍弃”梦想,投身世俗,而作为第二选项的梦想,终是于烟火人间不负他的坚守。

亲爱的读者,如果您一定认为这样的人生未免太过离奇,那么我愿意再讲述一桩“女强人”的故事。

■ 02

她是邻家的阿姨,比我的母亲要小上几岁。她因为出色的商业成绩被媒体冠以“女强人”名号。

但之于幼年的我,我一直觉得她是“女神”的模样(当然那个年代,女神这个词汇并非今日的含义)。

她身材高挑,气质优雅,举手投足间便可秒杀她的一众同龄女伴。

她并不经常在家,时常拖着她深灰色的大旅行箱在街边的公交车站等车前往火车站。小时候的我,觉得她翘首等车的姿态都像是一只天鹅。

但她的父母似乎并不喜欢她,常常在闲谈中向我的母亲抱怨,“又出去了,说是参加比赛,说是演出,说是应征歌舞团,你说这行不行啊?”

当年我尚年幼,并不清楚那些话语代表着什么,只记得两位老人说到难过处,总是默默抹泪。

我读四年级的某天,她来我家中,带给我大盒巧克力,与我的母亲闲话家常。

她说,“姐姐,那些年我东奔西走,总是来向你借钱。那时,我真是没赚到什么钱。连过年过节给父母买东西,也是你借给我的,我一辈子都感激你。”

母亲连连摆手,示意她不必挂怀。

她说,“我一直记得你对我说。如果实在不行,就回家吧,世间有很多路,说不定殊途同归呢。”

母亲问她,“那你现在怎么样?我是很久没看到你了,你爸妈也说不清你在做什么?”

她笑了起来,我记得她嘴角上扬的模样。读小学的我,只想起曾经学过的成语一一倾国倾城。

她说,“我回来了,和别人一起开了一间芭蕾舞室,有孩子愿意来学。稍稍赚了一点钱,我还没告诉爸妈,怕他们又担心我瞎折腾,做生意亏得一塌糊涂。”

母亲说,“这很好啊,孩子们说不定能成明星。”

她摇了摇头,“舞蹈明星哪有那么容易做,有才能的人太多了,让学生们当作兴趣课吧,我赚些钱,也让父母过得好一些。”

她说,“姐姐,你知道吗?去年冬天,我又一次应征失败。一个人拖着箱子在大街上乱走。

大雪中的霓虹美得像一场梦,百货公司的橱窗灯火辉煌,里面有个模特的大衣真好看。我妈妈的大衣已经穿了许多年,舍不得买新的。

我就想,自己真应该赚些钱了。”

她选对了产业,家长们越来越重视孩子的艺术修养。她的学校有了很多分校,许多孩子拿了舞蹈比赛的大奖。

她被手捧奖杯的孩童们簇拥着,登上周刊封面的她依旧优雅得宛如一只天鹅。

如果你认为梦想的延续,哪里有自己登上舞台来得快意。

那么我再说一位“富二代”追梦往事,你一定认为富二代什么都有,根本不必追梦对不对?

■ 03

他的母亲和我的母亲曾经是要好的同事。多年来一直有所联络。他的父亲是一位成功的商人。

他从小确实什么都有,头脑聪明,一路考进名校,认为自己的人生就应该一帆风顺。

他十分喜爱网文,看得多了,总想自己也写出一部火爆网路的大作。

他常常把作品的链接发送给我,在电话里人喊道,“我这部肯定封神,我写得比那些白金作家好多了!”

但那些链接我后来再点进去,阅读、赞赏、评论都十分低迷。他说,“我不怕,反正家里不需要我工作,我要一直写!”

他甚至放弃了保研,大学毕业后,直接回了家。

她的母亲来我家拜访,中年女性之间的对话,总是会谈到孩子。

她的母亲面色忧愁,一对黑眼圈宣示着她长期的失眠。

她说,“不知道他在写什么啊?半夜都能听到敲键盘的声音。我都不敢问,他脾气越来越暴躁。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吸烟,烟灰缸满满的。”

她转向我,“你们从小就玩得很好,你去看看他吧。这样下去,真不行啊!”

他确实很久不曾和我联系,连作品链接都不再发送。

我见到他的时候,正是上午的十点三十五分,他睡眼惺忪地刚刚起床。

但更令我惊讶的是他明显虚胖的身形,我分明记得他曾经是灌篮高手,高中时就修炼出小麦色的腹肌。

他点起一根烟,屋中云遮雾绕,他的烟瘾的确不小。

他说,“不行啊!总是扑街,没人看,没人喜欢。我觉得是读者不识货!我参加了官方的征文比赛,也是一无所获。”

他苦笑着,渐渐转成哽咽,“你知道吗?我都不敢照镜子,我真讨厌现在的自己。

我睡不着,总是四五点才睡,躺下去也是失眠。有人对我说,可以买数据,买渠道,做硬推广。但我不想啊,我不想啊,我想凭我自己!”

他抱住我,发出沉闷的嘶喊。

他身上混杂着陈腐的烟草气味,那根本不应该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应有的气息。

大约是我的造访,让他情绪波动,我眼看着他在我面前昏厥。

医生说他多项指标超出正常值,先住院几日,再回家静养,定期复查。

他的父亲爱子心切,匆匆从外地启程回家。雪天路滑,一场车祸中左腿骨折。我陪他去事发地的医院,极度担忧他的精神状态。

他却笑着拍了拍我的肩,“我知道怎么做了。”

他开始帮着父亲处理事务,再加入公司更深层次的运营,几个新项目都是风生水起。

他休假时邀我小聚,他说,“我把商场的经历写了出来,随意投给了一家我喜欢的出版公司。编辑说,很精彩,已经报了项目。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成,但无所谓了。

梦想呵,这么美好的东西,怎么能既伤及自己,又伤害家人呢?”

我终是说完这些故事。请原谅我拙劣的文字将惊心动魄的追梦之旅描绘得如此无趣。

我只想说,梦想总是灿若星河,明亮得令人移不开目光。追梦的路途,也许是一夜成名的惊喜,更有可能是多年的沉沦与无果。

也许很多人以为,谁的梦想可以轻易达成,何人不曾历经艰辛?比如最近当红的民谣男神赵雷,也是坚守多年,方有今日大红大紫。

但是赵雷走红之前就是酒吧驻唱歌手、发行过唱片、在音乐软件有大量粉丝、还开过演唱会——这就像是一个写作者,他是原创平台签约作家、出版过著作、在豆瓣有专属小组、还在大学做过多场新书签售会。

这样表述,是不是会觉得赵雷早就很强大?他只不过曾经红得不明显而已,或者说他曾经在某个音乐圈,已经是成功人士了。

然而,现实中的许多追梦人,他们努力多年:写作者从未被杂志收稿被大号转载被平台签约;

演艺者一直没有固定的公司或者完整的作品而且各类比赛也是名落孙山;

创业者总是得不到投资,产品也是一再无人问津。

如果失败是如此长久且无望,那么他们的生活状态到底何如?

是一个仅仅依靠每月千元全勤活着的网文写手,是一个总是在打各种零工的流浪艺人,还是一个在出租房里长吁短叹的青年——

如若当真如斯,他们的生活,家人的生活大抵全都在为梦想的奢谈而支付着筹码。

也许我实在日光短浅,也许我就是贪图安逸之人,虽然我无比崇敬每一个竭力奔跑的努力者与打拼者,但我更想先拥有世俗的生活,再去追寻我的梦想。

如果这世间当真存在开满鲜花的山峰,我愿乘着名牌越野车,一路疾驰在通向梦想的崎岖山路。

就算没有越野车,像我的高中同学那般,有着一家小小面馆,全无生活之忧地去追梦,也是一桩妙事吧?

谁说致力于过好俗世点滴,就意味着杀死梦想?


我是  南下的夏天 ,感恩阅读!

图丨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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