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计 不争之争
原文: “曲则全,枉则过,少则得,多则惑。”
译文: 人生在世不可能一帆风顺,当遇到过不去的障碍时,可以适当地变通,换一种灵活的方式暂且等待。
做人不能太过刚直,要懂得及时的委婉,便可以柔克刚。即使当下可能看似吃亏,但若因此能到达自己的目的地那又何妨呢?一时的放弃,不过是为了更大的收获。若没有大局观念只顾眼前的一分一厘,倒真可能失去更好的未来。
新解: 《易传》中有一句话,叫做:“曲成万物而不遗。”说的是宇宙就是一个圆,万物皆包罗其中。在宇宙当中是没有直线的,直线不过是圆上分割出来的小段。实际上善于迂回前进是中国人的古老智慧,也是人生行进的一大原则。
河流弯弯曲曲,滋润两岸草木青青;河流太直,没有了两岸蜿蜒曲折的束缚,一泻而下,反倒容易引发水患。大自然是想通过这个现象告诉我们: 为人处世我们不可太直,而要善于用“曲”。
古代的车轮是用木头做的,而木头是直的,要想做成车轮必须打磨成圆形才能成轮,也就是想要走的更远,只是一味的刚直是行不通的,还要学会迂回圆融,只有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人的一生当中,会遇到很多坎坷与磨难,我们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努力提升自己。老子说过:“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循环往复是道在运动过程中表现出的一种形式,坚守柔弱是道在实际应用当中的一个法则。我们说橡树与小草比起来是要比它大好多倍的,然而一阵大风呼啸而过,橡树连根拔起,小草还留在原地,这就是刚者易折,柔则长存。有时外界对我们的打击,就像那一股强风,我们与其停在原地被“强风”给摧毁,倒不如调整自己的步伐,问一下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再去进行选择。
我们都知道韩信下齐而郦生遭烹的故事,韩信在刘邦陷入围困时,不立即去救援,反倒让刘邦封他为假齐王,刘邦迫于无奈,虽封他为王,但对他猜疑也一天天加剧,在打败项羽后,刘邦第一时间便窃去了韩信的兵符,并逐步地将他贬为了淮阴侯。可见与其争强好胜,不如坚守柔弱,并以此来积蓄自己的威力。
可话说着容易,而实际做起来却难。想要我们不去争强争胜是非常困难的,不去争岂不是连赢的机会都没有?不是的,不去争是要我们能够认识自己,能够看清楚问题的实质,我们要明白什么时候该争,什么时候不该争,在时机还未到来时,过早露面,只会使自己引火烧身。而若是根本不讲什么时机,只是为了使自己气顺,或是显露自己的本事,那迟早会给自己带来灾难。比如鳌拜为了显示自己的权势,从不把康熙皇帝放在眼里,甚至还擅自做主,杀了苏克萨哈,从而给自己种下了杀身之祸。
我们说:“善战者,无智名,无勇功。”一个真正会打仗的人,他不会卖弄自己智慧的声名,更不会夸赞自己勇武的战功。他站在人群当中,和凡人没什么区别,就连敌人都不会特别注意到他。打了一百回胜仗就夸耀的人,下一次很可能就会遭到失败,因为他的斗志已经松懈掉了,对该防备的地方认为无足轻重,不加防备,最后就只能大意失荆州,亡羊补牢为时晚矣。而一个真正会做事的人,他只会在私底下进行筹划,尽最大努力将内外的形势,敌我力量的对比,甚至各方势力的心理状态都揣摩的清清楚楚,他们一般都会有一个智囊团队,以防自己一个人的智慧无法应付不断变化的情况。
一个有智慧的人,是不应该去选择孤注一掷的,一般说到孤注一掷都是小概率事件,概率究竟有多小,谁也无法估计。现在我们看到的,听到的,一般都是在这孤注一掷当中成功的,为什么呢?因为非常的稀少。也正是这样,我们才能记住他们当中的卓越代表,而我们看到的也一般是他们成功后的光鲜亮丽,却不知道他们为此付出的代价,以及曾遭遇到多少次的失败。孙子对此曾有过精到的论述:“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胜利的军队总是在事先已经创造出能够战胜敌人的条件后才与敌交战,失败的军队总是先与敌交战,而后又寄希望于在作战中侥幸取胜。“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不忒者,其所措必胜,胜已败者也。”古代那些善于打仗的人,总是战胜那些容易战胜的敌人。所以那些善于打仗的人所取得的胜利,既没有卓越过人的智慧,也没有勇武显赫的名声,这是因为他们打胜仗是不会出现差错的。之所以不出现差错,是因为他们的作战措施是建立在必胜的把握之上的,他们战胜的是那些已经处于危败之境的敌人。《易经·乾卦》九四告诫我们:“或跃在渊,无咎。”只有在我们有充分把握时,前进才会无灾祸;否则,一步走错,跌入无尽深渊。
我想钟会这个人,大家是不太熟悉的,但提及嵇康,我想大家不会陌生,因为后者是赫赫有名的“竹林七贤”之一。因嵇康为人有些放浪不羁,得罪了钟会,钟会便无中生有,在司马昭面前诋毁嵇康。最终,他得以借司马昭的“刀”杀害了嵇康。后钟会又因自比才能不及邓艾,便想用老计策除去邓艾,他在邓艾请他转呈洛阳方面的表章中,大做文章,而后又诬告邓艾有谋反之心,劝司马昭捕杀邓艾,司马昭应之,钟会愈加得意。
司马昭虽起用钟会,但对其也有防备之心,他看出此人阴险狡诈,想必又是一个“伊阿古”(作者的话),便故意任命他为征蜀主军主帅,以便使其野心暴露,再趁机剿灭他。
果然不出司马昭所料,钟会在魏军旗开得胜后,自己心里的小算盘打的那叫砰砰响,先打出复魏大旗,与司马家族争锋,事若不成,就退守蜀汉,做“汉王”,而后他向司马昭送去消息,要求立即拘捕邓艾,因为这样他钟会就能收编邓艾手下的一支劲旅。司马昭立即回信: “恐邓拒捕,今遣中护军贾充领步骑万人,穿斜谷,驻乐城,我自率十万大军进抵长安,以便就近接应。”什么意思?就是你别装了,我现在就派兵来剿灭你!钟会当然也明白了司马昭要过来干掉自己,然而他认为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便再也无法实现自己的雄心,老天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如若事不成,也可退守蜀汉,以求自保。钟会于是立即扯旗造反。
然而钟会没料到的是,他带来的多是北方将士,各个思归心切,哪里肯陪他在一起闹?其实司马昭在此前就料到:“凡败军之将不可言勇,亡国之大夫不可与图存,因心胆皆破之故。若蜀被破,遗民震恐,不足与图事;我国将士各自思归,绝不肯与之同谋。他若作恶,自取灭族之祸。”
结果钟会被一拥而上的魏军包围,死在了乱箭之下。
我们可以看到钟会以阴毒之计,陷害他人,已属不义之举,但这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他在自我的命运已为他人掌控之时,不仅缺乏对形势的判断,而且没能摸透对方(包括司马昭、众将士及蜀地人民)的心理,一味的争强好胜,在自己还不具备必胜把握时,孤注一掷,企图占领蜀地,独霸一方,结果使自己落得个惨死的下场。
《系辞传》上有一句话,叫做“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龙蛇之蛰[zhé],以存身也。”意思是说尺蠖[huò](蛾的幼虫,体柔软细长,屈伸而行。)弯曲身体,是为了伸展向前;蛇类冬眠潜伏,是为了保全身体。
《阴符集释》当中也有很大篇幅说明了这个问题:“天人之道远而应近,与时偕行者,是应天顺人。如不得时而动,终莫能会机契运也。且夫域中四大,至高者天,尚不敢擅发于人,恐龙蛇之起陆。故龙隐于水,蛇藏于泽,不藏而交相于陆,是彰天之发也。人不得天时而动,则天地晦冥,阴阳错序,变昼为夜,以示人之擅发。故天得人而行,人得天而动,若人识机以时而动者,虽鬼神莫敢测其情,阴阳莫敢知其奥,发号施令,必不徒然,是谓合发。人之运心合道,默契天真,则三才定其位,五老举其功。如古之八百诸侯,同会于孟津之上,岂不谓天人合发乎?治道者无以因循而舍之,考稽古以用之,积功行以求之,则不失其志。且静而圣、动而王者,是道合乎人天,天且弗违,而况于人乎?此天人合发之时也。”
打仗不在一城一地得失,而在于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有人失地,地终可得。
有地失人,必将人地皆失。
这就需要我们有一种大气魄,大胸怀,要能像龙一样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上能洞察宇宙之秒,下能吞吐天地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