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楚辞》——摘记（50）

学习阅读《楚辞》中《九辩》四

被荷裯之晏晏兮[1]，然潢洋而不可带[2]。既骄美而伐武兮[3]，负左右之耿介[4]。憎愠惀之修美兮[5]，好夫人之慷慨[6]。众踥蹀而日进兮[7]，美超远而逾迈[8]。农夫辍耕而容与兮，恐田野之芜秽[9]。事绵绵而多私兮[10]，窃悼后之危败。世雷同而炫曜兮[11]，何毁誉之昧昧[12]！今修饰而窥镜兮[13]，后尚可以窜藏[14]。愿寄言夫流星兮，羌倏忽而难当[15]。卒壅蔽此浮云兮，下暗漠而无光。尧舜皆有所举任兮，故高枕而自适。谅无怨于天下兮，心焉取此怵惕[16]？乘骐骥之浏浏兮[17]，驭安用夫强策[18]？谅城郭之不足恃兮[19]，虽重介之何益[20]？邅翼翼而无终兮[21]，忳惛惛而愁约[22]。生天地之若过兮[23]，功不成而无效。愿沉滞而不见兮[24]，尚欲布名乎天下[25]。然潢洋而不遇兮[26]，直怐愗而自苦[27]。莽洋洋而无极兮[28]，忽翱翔之焉薄？国有骥而不知乘兮，焉皇皇而更索[29]？宁戚讴于车下兮[30]，桓公闻而知之。无伯乐之善相兮[31]，今谁使乎誉之。罔流涕以聊虑兮[32]，惟著意而得之[33]。纷纯纯之愿忠兮[34]，妒被离而鄣之[35]。

【注释】

[1]裯（dāo）：袛裯，贴身短衣。晏晏（yàn）：美丽柔美的样子。

[2]潢洋：这里形容衣服宽大、宽松的样子。

[3]骄美：自负有美德。伐：自我夸耀。

[4]负：依恃，凭借。耿介：这里指近臣的貌似雄武。

[5]愠惀（yùnlún）：心有所蕴积而不善表达。

[6]夫人：那些小人。夫，发语词。慷慨：巧言令色，能言善辩。

[7]踥蹀（qièdié）：小步行进。

[8]美：有美德的人。超远：引身远去。逾（yú）迈：过去，消逝。

[9]芜秽：荒芜，指土地因缺少整治而杂草丛生。

[10]绵绵：形容长而细小，且连续不绝的样子。

[11]雷同：这里比喻世人随声附和、众口一词。炫曜（yào）：夸耀，吹捧。

[12]昧昧：此处指是非不明。

[13]修饰：这里指整顿国家事务。

[14]窜（cuàn）藏：潜藏，这里指逃过危险，谨慎自保。

[15]羌：句首发语词。当：遇见。

[16]怵惕：亦作“怵悐”，恐惧。

[17]浏浏：本义指水流清澈。这里形容马匹如水流动一般奔跑，即顺畅无阻的意思。

[18]驭（yù）：驾驭车马。策：驱赶骡马役畜的鞭棒。

[19]城郭：亦作“城廓”，城墙。

[20]重介：厚重的铠甲。

[21]邅（zhān）：难行不进。翼翼：恭敬谨慎的样子。

[22]忳（tún）：忧郁，愁闷。惛惛（hūn）：精神昏愦，神志不清。愁约：悲愁困苦。

[23]若过：形容时间过得快。

[24]沉滞：沉抑埋没，不得伸展。

[25]布名：扬名。天下：古时多指中国范围内的全部土地。

[26]潢洋：此处指很难遇到。

[27]怐愗（kòumào）：亦作“怐瞀”，愚昧，愚钝。

[28]莽洋洋：形容荒野浩瀚无边的样子。

[29]皇皇：即“惶惶”，形容迷惑的样子。

[30]宁戚：春秋卫人，齐大夫。讴：清唱，唱歌。

[31]伯乐：春秋时人，善于相马。

[32]罔：同“惘”，忧愁，怅惆。聊虑：深思。

[33]著（zhuó）意：专心致志。

[34]纯纯：形容忠诚、诚挚的样子。

[35]被离：通“披离”，纷乱的样子。鄣（zhàng）：同“障”，阻隔，遮掩。

【译文】

披上荷叶短衣漂亮而柔美啊，但是太过宽松不能束腰带。自我夸耀美德和武功啊，依恃貌似雄武的近臣。厌恶不善言辞的忠义之士啊，喜欢小人的巧言令色。群小竞相钻营愈来愈腾达啊，贤士孤傲脱俗愈来愈疏远。农夫停止耕作放任闲散啊，恐怕田地将要荒芜。事情琐细又充满私欲啊，暗自担心国家以后会败亡。世人随声附和相互夸耀啊，善恶是非不分！如今修饰容貌照照镜子啊，今后还能够逃过危险。想托流星传语君王啊，但它飞掠迅速难以追遇上。终于被浮云遮蔽啊，世间暗淡无光。唐尧虞舜都能选拔任用贤士啊，所以高枕无忧从容安逸。确实不受天下人埋怨啊，心中哪来忧惧不安？乘着骏马畅快地奔驰啊，驾驭之道岂在马鞭的劲悍？内城外郭实在不足依恃啊，即使盔甲再厚重又有什么用？小心甚微看不到结果啊，忧郁烦闷穷愁潦倒。生于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啊，功业无成没有结果。想要埋没于人群无所表现啊，又想在世间声名远播。然而世事茫茫很难知遇贤君啊，只是愚钝不堪自讨苦吃。荒野辽阔没有边际啊，飘忽飞翔在哪停宿？国家的千里马却不知道驾乘啊，为什么糊里糊涂另外索求？宁戚在牛车下唱歌啊，齐桓公听了便知道他才华卓著。没有伯乐相马的好本领啊，如今谁能使千里马被赞许？怅惘流泪姑且思量啊，用心访求才能得贤士。满腔热忱愿效忠君王啊，却被各种各样的嫉妒所阻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