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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听·列车上的事(1)

2018-03-14  本文已影响48人  热心观众元元

母亲退休好多年了,前几天陪她乘车,这是她第一次坐高铁。

车厢安静干净,人们各自低头看手机,偶尔抿一口咖啡。高铁乘务员妆容精致,身材姣好,西装群高档,笑容专业,优雅走过通道,高跟鞋“哒哒”作响,和空姐被无二致。

每次“高姐”经过,她盯着年轻的她们,目不转睛。

她也曾经是列车员,广播员。

想到小时候,列车员印象中都是藏蓝色的铁路服,皱皱巴巴的浅蓝色衬衣,大红色的领带,特垮的颜色搭配。

有时候变成自带公放的大喇叭,提留着扫帚扯着大嗓门,像菜市场的管理大妈,
“谁又乱吐瓜子皮啊!这么能吃啊,不许乱吐啊!”
“都排好对再上车,再挤都上不去!”
“谁家小兔崽子不看好,在这玩水!造光了一会大家都没水啊!”

有时候像泥鳅一样灵巧,抱着帽子挤过满满是人的硬座车厢,有的还推着盒饭车,推着“香烟啤酒饮料花生米”,在大家愤怒的声讨中杀出一条血路,不压一只脚丫,不丢一件货品的翻越。

从前路很长,车很慢。没有手机,就和周围人聊天,天南海北,胡吹乱侃。没有空调,就开着车窗,没有星巴克有水果罐头的玻璃瓶子泡热茶。

那时后列车员每天工作主要是,开门,查票,扫地,刷厕所,倒水,烧炉子。

我妈经常提着扫帚边扫地边看大家吃什么,从馒头大饼咸菜,到后来方便面八宝粥火腿肠,凉皮西红死炸带鱼,唯有一路吃喝才能消减疲惫。

最羡慕的还是那些拎只烧鸡上来,撕下来一个鸡大腿,一口鸡肉一口酒,油光噌亮香气四溢,看着咽口水,旅客大概感受到了目光的焦灼,抬头看她,问:“给你一条腿?”
“嘿嘿,不要不要”
“啊呜,我就是客气客气”。

吃的,垃圾多,排泄多,连老鼠都知道成群结队往车上跑。有次白天旅客跑来抱怨:“你是不是夜里偷吃我花生啦?”

“没有啊!”

“一夜醒来,一包花生都剩花生壳啦,除了你夜里不睡觉,还有谁?吃就吃吧,壳还给我留着干嘛呀!”

“肯定是老鼠,我们车上可多啦,特贼。车停了还知道哪站上水,下去喝水,打铃了还知道跑回来。”

“吹吧你。它们怎么上下车门?”

“有时候一个叼着一个尾巴爬,有时候从厕所洞口爬上来。”

“哇·······恶心死了。”

春运人特多超员,车厢挤不下。水池台上下,硬座下面,通过台,都是坐在地上抱着膝盖,露出一双双疲惫的眼睛。厕所常常里面满满也是人,不知谁的双脚要踩入便池中才能勉强站着。

回家的路太远了,有个旅客坐了几天的车疲惫不堪,突然情绪失控,拉开车窗一桌的东西往窗外推,套着兜里的钱往外扔,跟着就要往下跳,一边哭一边喊:“挤死我了,挤死我了,挤死我了,受不了,受不了。”

有一次晚上在餐车吃饭,列车停了很久还没开动,她趴着窗户看站台乱哄哄一片,车站的灯光透过车窗玻璃露出诡异的红色。过会才知道,有几个老乡逃票趴在火车顶部,晚上经过山洞还站着,被撞死了。血流了一车顶。

有一次冬天半夜开车门,脚闸还没放好,噗通爬上一只大狼狗,刚要张嘴大喊,又窜上来两个警察。
“别怕,警察!”
“咋把狗也带上来了啊?”
“有个紧急任务。证件在这。”
“到乘务室坐吧,多冷啊。”
“不了,下一站就下了,别吓着旅客。”

若干年后,我妈描述的画面还很清晰:她独自往乘务室走,半夜车厢里鼾声彼此起伏和列车在黑夜里奔驰的哐当声,大家都在安睡。伴着车厢的边灯,回头看看门口的两人孤零零站着。那狗也沉默着坐下陪伴着他的主人。

心里有点酸,直到鼻腔。

“你当着黑,让我看到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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