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现代武侠】《大平》（3）：练棍

为了防止沙县百姓出逃，在那一次的叛乱平息之后，朝廷就在沙县抓壮丁，抓壮丁的目的不是让他们去打仗，而是为了给沙县周围建造起高高的城墙。到了我这一辈，沙县已是三面环墙，而西北面却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

在我的记忆中，从未有人进入过那片沙漠，也没有人从沙漠的另一端跋涉而来。每年最干燥的时节，沙尘暴会席卷沙县，这一切的根源，也在于这一片的沙漠。

我在小人书上见过一些武学宗师授人武艺，无一例外的是，师徒二人必先寻得一块清静之地，故事才能继续下去。

果不其然，八长老带着我走向城西的那片沙漠。

一路上，我们之间毫无言语。我想起了很多关于那片沙漠的可怕传说。

传说沙县的西北面之所以会有这么一块沙漠，全是因为当年的反贼菊花大仙逆天而行，大国师一怒之下，施展神通，瞬间，沙县西北面的绿洲变成了一望无际的沙漠，从此沙县再无宁日。这片沙漠是大国师变化出来用以惩戒沙县子民的，所以沙县只能有三面围墙，留下这个口子，让风沙可以来去自如。

既然这片沙漠是传说中的大国师施展法术变化而来，它就不是自然之物，它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邪气，永远不会有人会冒着风险跑到沙漠深处去找死，因为谁都知道，这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沙漠，人在里面，什么都可能碰到。

风沙越来越猛烈，我伸手抓了抓八长老的袍子，八长老没有回头。

很快，我们来到了沙漠的边缘。从我懂事以来，我都没有涉足过这一带，一来因为传说将这片沙漠描述得极为可怕，二来是因为这一带的自然条件实在是太差了，几乎没有任何生物能够存活于此。

八长老停了下来，我的眼睛被这风沙吹得有些睁不开，刚刚张嘴想问八长老想干什么，嘴里就涩涩的，被大风给灌入了一把沙子。

八长老眯着眼睛盯着我看，随后扔给我一根木棍，意思是：修炼开始了。

我几乎晕厥过去，心想小人书里的主角们，修炼武艺的场所就算环境再恶劣，那也是有山有水，有的在世外桃源，有的在高山深谷，有的每天砍一百棵大树，有的与野兽猛禽进行搏斗，哪听说过在这鸟不拉屎全是沙子的地方会有人能练出高超武艺的？

我艰难地将这想法告诉了八长老，说完嘴里已经全是沙子。八长老依然没有说话，用他手上的竹棍指了指几乎快被沙漠淹没的一堆树桩。可以看出，这里确实本是一片绿洲，至少，在沙县的边缘，这里曾经有一片绿洲，但是后来不知为什么，这里的树木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一个又一个间隔紧密的树桩。

我心里再度感慨大国师的法力之高强，对朝廷又多添一分敬畏之心。

八长老见我走神，伸出棍子猛地打了一下我的屁股，由于风沙的原因，我又不能张口呻吟，哑巴吃黄连还能哇哇大叫呢，我比哑巴还惨。八长老还是不开口说话，而是又指了指那堆树桩。

我从刚才就开始觉得奇怪，为什么八长老要把我带到这个说话不便不宜教学的地方来呢？我见八长老一直都没有开口说话，仅仅以肢体动作予我以暗示，顿时恍然大悟：八长老的意思是，要练武，少说话，多动手，所以才带我来到这个不便说话的地方。

八长老真是用心良苦啊。

而他一直指着那堆树桩给我看，肯定也有别的深意。我用一只手护住我的嘴，艰难地问八长老：长老，你的意思是，当年有人为了练功，每天砍一百棵树，最后把这边的树全砍掉了，才有所成就。你是要我懂得刻苦啊！

八长老闻言猛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我不禁伸手抱头，大声喊疼，嘴巴再度灌满了沙。

八长老见我刚刚以手捂口的说话方式可以避免吃沙子，也学着我的样子，用非常含糊的鼻音对我说道：你这个小鬼，胡说八道什么呢？我叫你站到那上面去练棍啊！

我便是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中练习的王八棍法。八长老告诉我，要练棍，下盘首先要稳。所以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在这块树桩地里踩着树桩蹦来蹦去，同时还要忍受风沙的侵蚀。

就这么几年过去，我几乎已经可以自如地穿梭于这所有的树桩之间，而这几年里，我只是拿着棍子跳来跳去，还要尽量减少呼吸的频率，以减小我吸入沙子的概率。可恶的是，八长老从始至终都没有教给我一招半式。

有一次我跪在八长老面前问他：你什么时候教我王八棍法？

八长老还是不说话，哪怕他从我这里学到了防止风沙进入嘴巴的方法，他还是很少在这一带开口说话。他依然如当初那般，举起他手中的棍子，朝着那些树桩指了指。

我日复一日地练习跳树桩，八长老命令小芳负责我这一段时间的饮食。我们生活在环境最恶劣的城镇，普通人家平日里都免不了忍饥挨饿，乞丐想要要到饭，可谓是极为困难。但是小芳还是能够保证我有足够的体力来跳树桩。

大概就这么练了四五年的样子，我已经长成了一个十五岁的小伙。长期以来的风沙击打，使得我的皮肤变得干燥粗糙，十五岁的我看上去比我的实际年龄还要大上几岁。

但是八长老依然不教给我一招半式。我虽然可以在树桩上来去自如，并且根据我自己的参悟，胡乱想出一套舞棍的方法，但是，在一次我与八长老的切磋过程中，我发现我自己胡乱比划出来的这些招数实在是太弱了，简直不堪一击。作为一个很有上进心的男子汉，我要变得更强。

在这期间，我多次要求八长老教我一招半式，但是每次八长老都示意我去跳树桩。我从小人书中认识到，基本功确实非常的重要，但是，我又想，哪有一个人练基本功能够练上四五年的？小人书中的主角们都是一两页就完成了这些挑战的！

我的情绪渐渐变差，对这日复一日的基本功练习也日益感到厌烦。

有一天，我突然想到，我不能再这么继续浪费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