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木和那段墙(一)
出门路的对面,是一段墙,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红砖的鲜艳本色早已在风雨中剥蚀,呈现在眼前的颜色或深或浅,有的地方还带着些霉绿,带着些灰暗。于是,那墙看起来便斑斑驳驳,是一副无精打采,疲惫无力的样子。
我不喜欢那段墙。
从闹腾腾的城里边搬到这里,每天出门一抬头就是那段衰老的墙,我心里时常会掠过莫名的叹息。
但是,三木喜欢。
每天,他顺着墙边骑车,从墙的一头到另一头,又从墙的另一头骑过来。累了,就停在墙的中间处,朝两头看一看,然后会骄傲地对我说:“妈妈,你看我骑得多远啊,像墙那么远……”我就笑了,是啊,在他的眼里,这短短的一段墙是多么远啊。
短墙的一头停在了一户人家的屋后,正抵住人家房屋的后墙,于是两面墙形成了一个直角,只是一条直角边崭新,另一条直角边苍老,是不和谐的交汇。不过,小小的三木感觉不到这些,在他的眼里,万物平等。
那里,对他来说不过是他骑车到达的一个终点。
他喜欢骑到那个终点停下来,任凭我在这边担心地扯着嗓门喊也不掉头回来。那个直角处,不知谁放了一个立着的石磙。我站在门口,常常远远地看三木围着那石磙看,他摸摸那不知碾压过多少庄稼的磙身,抚抚那刀削斧凿的轴面,有几次还试着要爬上去,但没有成功过。不过,乐此不疲。
每天送三木放学上学,都要走过那墙一段距离。
有一天,正走着,他突然要我停下,我莫名地停车。他从车上下来,然后面对着我靠在了蒙土的墙上。我嫌弃他的行为,要拉他回来,他突然抬起头,认真地说:“妈妈,你看,我是不是快和小树一样高了?”
伸出的手马上缩回,我这才发现,三木身子的一侧,正有一棵小树默默立着。光秃秃的土灰色的树干,倚在半截都是尘土的墙上,在没有生命活力的冬日,竟让人不易觉察它的存在。
我手伸平从三木头顶拂过,停在小树的顶端。“就是,就是,我和它一样高!”三木仰头看着我的手兴奋得两眼放光。
“好好吃饭,到春天它发芽时,我们再和它比,好不好?”我鼓励三木,也看到那小树是从墙根处里艰难地挤出来的,与它一起出来的,还有一根一拃来长的树苗。大概它们来自一个母体吧,结伴向上,即便环境恶劣,总算有了相互搀扶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