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篱和容与
东篱是杨家村人氏。虽说他个子不高,又爱喝两杯,但是,由于他精通瓦匠活,早已给自己预备好了一排宽敞明亮的大瓦房。娶了容与这个个子比她还要高半头的女子为妻。他们先后育有六个孩子。不偏不向三个女儿,三个儿子。
老大是个女儿,嘴唇薄薄的,说话快,机关枪似的,好像谁在跟她抢巴豆似的。眼睛机灵有神,总是很狡黠地转动着,精明得很。她嫁到了城里。
二女儿嫁到了附近的一个村子,嫁给了一个缺胳膊的男的。这个二女儿在三个女儿中长得最为齐整,个子较高,。模样也生的最为俊秀,可是不知她怎么看上了一个缺胳膊的。那谁管得了,只要她乐意就好了。似乎这就是生活。冥冥之中,一切早有安排。而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三个儿子也都各自成家立业。按常理,容与也算熬出来了。也该享几天清福了。可谁知好景不长。不知容与为何想不开,喝了敌敌畏了。送到医院,又是催吐,又是灌肠的,折腾了一晚上,愣是没抢救过来。好端端的一个女人,就这样撒手人寰,离开了这个朝夕相处的地方,离开了自己心爱的孩子们。
从此东篱更加肆无忌惮地喝起了闷酒。原本爽朗健谈的一个人,变得越发的沉默寡言了,酒成了他唯一的伴侣,他只有在酒中才能看清自己,看清自己只剩下躯壳的灵魂,他一次一次地在酒醉中麻醉自己,麻醉了自己的大脑,更麻醉了自己的神经。这样,他就不会为尘世的自己痛苦了,不会为逝去的容与悲哀,更不会为尘世的沧桑掉一地眼泪了。因为,他现在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地知道,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无一例外的从出生,到死。无一例外的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是,容与的死和别人不一样,她把自己的心带走了,一颗衰老的不能再衰老的心带走了。东篱本已是低矮的人,近来好像变得抽抽了一般,越发的颓废与萎靡,他自斟自酌,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喝,没有下酒菜,就用大蒜就酒喝,难道不辣心吗?
时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人们都按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着。不冷不热也好,酸甜苦辣也好,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乐。
东篱的三个儿子也都是搞建筑的。大女儿出钱在小弟弟的宅基地上盖了一栋二层楼。大儿子前两年没了。
傍晚的夕阳陨落,天空灰蒙蒙的泛着皎洁的鱼肚白。前方一只高耸的烟囱直耸云霄,一只黑色的长尾鸟鸣叫着疾驰而过。
又一只不知名的小鸟儿从烟囱的旁边掠过,它惊恐自己差一点撞着这高高的烟囱,生命的余烬与残灰,在未灭的余温里自伤与自慰。人们在无限的自然给予的无私庇佑里,得以永生,然后,让每一个肩负灵魂使命的人,开阔柔波似的心胸,化一缕青烟,化一朵睡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