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红尘炼心
我本是莲界的优昙钵华
谁料因果轮转却使佛心蒙暇
我本是雪域的藏波罗花
却因前世命途背负沉重的枷
七日炙热之苦终难逃脱
妄图回归正途注定多磨
不愿如金笼囚鸟一般度过
将前尘略过放纵自己生活
乔装为浪子宕桑旺波
逃离佛法去街头漂泊
肆意生活,纵情声色
浮沉于这场红尘漩涡
此生即将走到路末
方得明悟情缘因果
若非历经红尘偿还苦果
怎得凡心开悟一心向佛
世俗怎配将我的命运掌握
我将在佛的泪旁自行结果
佛啊,今生我曾与你相违
来世,以我虔诚换你永存
这,便是我对他,洛桑仁钦仓央嘉措的莲生一世的简短描写。
仓央嘉措,淡淡四字,便勾勒出好一幅风轻云淡的画面,极简,极洁,如云,如烟,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从此,想得,念得,虔诚信仰得,便唯他一人罢了。
三百年,岁月悠悠,世间沧海,他的生平早已成为这沧海一粟,再寻无踪,但我执信,三百多年前,端坐在布达拉宫的他,并非如世人口中那般执迷于红尘,或许也曾迷茫,也曾彷徨,但他的心中必定是有佛的,他必然已了悟了人世沧桑,不过那时的他不愿割舍罢了。他终究是现世的佛。
他出生之时便有七轮朝日同时升起之异象,这似乎冥冥中昭示他这一生既拥有无上的荣光,也将背负这无上荣光之下的责任,他此生注定在这情欲中偿还他九生九世前种下的因,并于此中证得佛心。
年少时,他也曾迷惘这离别,这生死,这红尘,这婆娑世界,桩桩件件,由不得他不去困惑。尚是稚龄幼童,便辞别父母,迁居错那宗;正是俊逸少年,双亲溘然长逝,永无再见的机会。不思不想尚得过,愈思愈想非愈多,这话,怕是再贴切不过了。皆是命缘,一念之间,便引他生出妄念,跌入深渊,让他历经千万劫,去排解,去了悟。
他也曾希望所有的纷杂妄念随修行的日深而渐次消弭,但终不可得。犹如金笼囚鸟一般的生活,令他厌倦,令他疲惫,更是令他一再错失了开悟的机会,再也静不下来。他妄图去抵抗,去挣扎,但只是徒劳,他悲愤,他无奈,既然无力去改变,那么就改变自己吧。他变得叛逆,变得不羁,流连于八廊街,去看浮生迷离,去观红尘苦寂,去亲身体会这人世情离。
然而,他的身份注定他不能做一个多情浪子,为了保全格鲁派,他被第巴桑结嘉措软禁。在那些毫无自由的日子里,回忆中那些甜蜜而又晦涩的场景成了他最深的惦念,一心念着共回门隅那拉的仁增旺姆,龙王潭边淑然吟唱的达瓦卓玛,令他抛弃了一切的玛吉阿米……静时修止动修观,历历情人挂眼前,那般刻骨铭心的眷恋如何能风轻云淡地逝去,越孤寂越想念,越想念越孤寂,就如罂粟,令人欲罢不能。
但,他终究是佛。就在即将辞别拉萨,与虔诚的信徒决绝时,他终是放下了,过去未来一念而明,所有虚妄尽皆看破,所有世情尽皆参悟。至于那些流离的往事,那些心中的执迷,已是尘埃落定,再无声息。不是不爱了,只是由小爱变为大爱,这十丈红尘中所经历的种种,成全了他的一世修行。他,终是挣脱了俗生百相的桎梏,明悟了佛心。
生,抑或死,于青海湖畔的仓央嘉措而言,已无任何意义了。他放下了,心中只有佛,已然圆满。或许也有遗憾:没有为他的信徒做出更多的事。可这本来就是一个婆娑世界,有遗憾岂不再正常不过?不论如何,这样的一生即使终于青海湖畔也是极富禅意的一辈子了。
在民间传说中,他的足迹并未止于青海湖,他去了峨眉山,去了尼泊尔,去了印度,去了阿拉善,去了多麦。他立志做一名纯正的游方僧人,为众生谋福祉,为人间调祸患。若果真如此,那他此生唯一遗憾之事也已完成,更是彻底圆满了他的一生。
乾坤问情,红尘炼心。这恐怕是对他一生再好不过的描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