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二）
二
2013年，我刚进初中，开始对高年级高高帅帅的学长有了憧憬。
女生们会开始互相悄悄分享最近遇见的帅气学长，并且相约下次再遇见就指给对方看，我当然又是其中的一员。
在众多当时高年级的帅气哥哥里，我喜欢的那个真的不算出众。
我其实很早就认识他，他的家和我家离得还算近，在同一座山。他的家接近山顶，我的家就在山顶，走路只要不到半个小时。
真正开始注意他是和我关系挺好的婷说最近看上一个初三一班的学长，我本来满怀期待，发现是他的时候其实挺失望的，还狠狠嘲笑了一把婷的眼光。
我们教室那个时候还在一楼，他们班正好负责对面的那块环境区。他站在树荫下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拿扫把扫地。那个时候，周围的男生都是平头或者锅盖头，他的发型偏偏都不是，乱乱的带些慵懒。起风把他的刘海拨开，脸庞干干净净，也普普通通。
学校里真的不缺颜值惊艳的男孩子，他看起来过于平淡，不是值得去供起来当偶像的类型。
我一直是这么觉得，直到一天。
我课间趴在走廊上晒太阳，他和他同学可能是刚从学校的小商店出来，打了上课铃。
我转身打算进教室，他正好从我面前走过去，我抬头，他半偏着脸，笑得脸颊上的酒窝若隐若现，阳光镀在他身上，他整个人好像都在闪闪发光。
他那天穿的是浅蓝色的条纹外套，单眼皮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头发依然看起来懒懒散散。
但我就是被那一瞬间戳中了心脏，那天的阳光很讨喜，他的笑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当你开始注意一个人的时候，你们相遇的次数就会直线上升。
他去操场、去商店、去宿舍甚至去厕所，基本都要经过我们教室门口。多的时候我甚至一天可以看见他七八回。小小的初中只有一个食堂，初三的学生们都有自己的固定的位置，我几乎每次都很容易就能在人群中找到他的身影。我开始期待下课后他的身影出现在窗前，期待课间操时躲在最后一排看他偷懒省去几个动作，知道他是体育生后期待星期三的最后一节课溜去操场看他训练，还有星期五放学后，期待和他坐同一班车回家。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还有坐在公交车倒数第二排靠窗的座位的习惯，因为他放学比我早，每次上车，在那个位置一眼就能看见他。
我们那块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坐星期天下午那班车返校，我要补习，所以星期天早上就要起来赶车。
天知道当我坐在他习惯坐的那个座位上，看着车子停在他家门口，他从车门走上来的那一瞬间我在想什么。
我们对视了不到一秒，我就像个被抓个正着的小偷一样赶忙偏开视线。他径直略过前面的那些座位，走到了最后一排，坐在我的正后方。
我能清晰地听到他放下书包时书包与衣料摩擦的声音，这是我注意他这么久以来我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从家里到学校，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从来没有这么快过。我还没来得及偷偷通过玻璃的倒影去偷看他，就突然到站了。
下车后他走在前面，我走在后面。他一个肩膀背着书包，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大步流星，我一路小跑才能勉强保持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
我还以为他也报了补习班，结果走到一半，他突然拐进了路边的一个地下网吧。
说实话，直到现在我都还没去过一回那个网吧，我唯一一次去大学旁边的网吧还是为了去看一场朋友的电竞比赛。
印象里他虽然总是在做操的时候偷偷懒，但是他阳光可爱，走起路的步子也偶尔像个小朋友一样会一蹦一跳，笑起来干净澄澈，几乎是那天上的白月光。
而网吧，在那时的我的眼里是那些抽烟打架的坏孩子去的地方，学校教务处也会经常去网吧抓学生，抓到了就要给家长打电话的。
一上午的补习课我都心不在焉，我实在想象不到他抽烟喝酒打游戏的样子，我也不喜欢那样的男孩子。
白月光就突然变成了地上霜。
这种幻想破灭的感觉绝对好过不到哪里去，以至于我从此以后都会刻意不去看他注意他，也再也没对任何不认识的学长有过憧憬和期待。
在很久以后，突然听说他不愿意去读高三了，我多管闲事去劝过他。他很礼貌地表达了感动与感谢之情，并说他自己有自己的想法。
我俩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般聊了很多，他知道我从前暗恋过他一段时间倒不奇怪，令我震惊的是他竟然知道我家在哪。
“我去你家吃过酒。”他如是说，“那时候你还小。”
“那你小时候就认识我？！！”我惊呼。
他笑笑，不置可否，我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
后来他拿到高中毕业证就去打工了，偶尔我回老家还能刚好碰见他。他倒没什么变化，只是好像确实没有了当年在学校里那股子令人心动的少年气。
高考完后他还给我发了消息，问我考得怎么样，我说还行，升学宴请你你来不来？
考上清华我就来，他说。
清华太差了，北大吧，我说。
他回我一个笑哭的表情。
我最后办升学宴没有邀请他，我知道邀请了他也八成不会来。
忽然想起那个第一次接到来自他的电话的雨天，我和他撑着同一把伞，他的声音还是温柔干净，说话酒窝就在脸颊上若隐若现：“我约你出来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我说。
“本来想委婉点和你讲的，但是到现在了我还是直说吧。”
“我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
“哦，”我说，“我知道呀。”
“嗯，你知道就好。”他笑了笑，酒窝几乎可以盛下一小湾雨水，转身从伞里走进雨里。
我在原地愣了很久，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我回过神来才低头看着出门前挑了很久的鞋子小声嘀咕一句。
“淋死你。”[/c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