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后的土地主》65
（常国荣在前程和良心之间他放弃了良心）
于是几次，再也没有人提起让她改嫁他人的事了。
其实，禁花又哪里知道，她记忆中的伟丈夫，而今不仅已成为她人的丈夫，而且已经成为三个孩子之父了。
自从当初，常国荣做生姜生意时，因为偷爬火车摔伤被郭家人救过后，在那个举目无亲的地方，得到了郭家人胜似亲人的百般呵护，并为他找了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特别是他的女儿郭秋华大姐，在得到她无微不至照顾的同时，还得到了她深深地爱恋。
虽然自己知道家中有个结发妻子，可是在那时那地，他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一个连命都是人家给的大慈大悲的恩人的唯一要求——接受她郭秋华的爱恋。
在现实，前程和过去，他常国荣深知现实前程的重要性，他常国荣毅然决然地接受了现实。
他与郭秋华结婚那天，当郭家所有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都沉浸在无比喜悦的气氛中的时候，他常国荣在感到知足和幸福的同时，总有一种难言的悲情相伴随，——因为，不仅他的亲人没有一个来参加喜庆的，就连想让家里人知道都无法连系，也不能联系。
他不知道自己的结发妻子还在父母二老跟前伺奉左右了没有？更不知道父母亲在土改之前后毕竟生活在哪里？是否依然生活在村子里？
生养自己的村子里已经发生了或是正在发生了什么变化，他都无从知道。脑海里不断出现他与前妻刑禁花结婚那天的影子……
结婚以后，他听传说，政策允许给家人联系了，就很快决定（只能）按照老家的地址，给父母亲写了封信，告诉家里人，自己现在的情况，另外给禁花单独写了两张纸，（本想另给禁花一个信封，又怕她已嫁人）他写道:
禁花你好！
首先，向你说声对不起。
由于势局的改变，使得本该相伴到老的你我夫妻天各一方，我本想回去，或者是把你与父母接过来同居，重圆咱俩的旧梦。
可是，鉴于当前形势的严俊性，和我本人的能力，——我自己都无法生存，更谈不上养你的能力，给你幸福更是空谈。所以根本无法做到。
即使形势允许的话，我又一直在考虑也不妥当——因为，我若回去生活，据我们的社会地位和咱那个穷山僻壤的山村的生活条件，真的生不如死，尤其是你禁花跟着我将永远得不到幸福的日子过。
为此，我想了很久，我想……，为了咱俩彼此的人生和未来，我不得不向你提出分手，……这样可能会给你造成伤害，但这只能是你我通向光明，摆脱昏暗的唯一途径。我只能这样做。
禁花，别怪我心狠，我也不想这样做，可我，我别无选择！请恕罪！
那个时候，他避着妻子郭秋华写好了信，骑着自行车，在去邮局寄信的半道上不经心撞着一个人，被撞的人并没有倒地，反倒他自己连人带车倒在了地上。可能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吧。
“对不起，摔着了没有？”
被撞的人操着和常国荣一样的口音，这让他异常惊喜，没想到是这种方式遇到了人生三大喜之一。
通过沟通方知，此人竟然是国荣的远房本家，名常老六。离常家村二十多里路。
他也是因为在家给队长闹气出来的，看看大上海，想着以后干点什么。
他们去了一个小饭馆，在热情洋溢的交谈中，国荣得知他的父母亲都在村子里生活着，而且禁花还在伺候着他的爹娘，死心踏地的等待着他常国荣回家过日子。
最后，老六看着痛苦满面的国荣，用一种十分深沉的语气相劝并告诉他说:“事已至此，你也不必内疚，可你千万不要往家里寄信，万一让村里干部查到，你就麻烦大了，一定还会给你家人带来更大的麻烦，甚至可以说是灾难的。现在像你们这种家庭依然不能随便通信的。你不知道吗？你不要道听途说。”
关于他的前妻禁花，本家老六说:“
你更不能告诉她你要与她分手和在外娶妻的事，你可知道她为了你付出了多少？
你这样不仅对禁花太残忍，而且，你也违犯了国家政策，是要判重婚罪的！”
老六呡了一口酒，挟了一筷菜，送到嘴里，边嚼边说，“你也吃啊！”他又接入正题，“以我看，目前你只能顺其自然，选择适当时机委婉的劝其改嫁。让她看不到任何希望了，也许她就自然会另嫁他人了！……”
从那个时候到现在十多年过去了，那封迟迟未发的信，已经不知去向，而刑禁花依然没有被人劝出常家的门，依然死心踏地，任劳任怨，举步维艰地过着地主分子老婆的“幸福”生活。
（时光荏苒禁花凄清变容颜，常家老大玉富命归天）
星转斗移，时光荏苒。一晃又过了好多年。
禁花也随着时间的流逝，当年美若天仙的容颜也逐渐改变着。一贯不爱装扮自己的禁花显老了许多。
这不，禁花忙里忙外的一阵子，公公婆婆吃罢饭之后对她说:“禁花，别再忙了，快吃饭吧，我们去你爷爷屋子里看看。”尚武说着就和杨氏出去了。
禁花看着即将吃好的几个小姑子说，“吃完了也不许离开饭桌，等我吃完了，收拾完了碗筷你们再离开。”
妹妹们看着她一反常态的奇怪表情，都没吱声，她马上笑道:“和你们开玩笑的，碗筷还是我来洗刷。”
“不能当玩笑，以后，我们谁有空谁来刷，我说的对不对，大姐二姐？”三妹说。
“是啊，我们可从来没有洗过碗呢？咱们应该替嫂子分担一下了。”大妹二妹笑着说，“你快吃饭吧嫂子，”
禁花面对着残汤剩饭正要做下来吃，素芬走进屋里，“禁花，你还没吃饭呢？咱公老爷的病怕是不行了，让我们都过去，”
这时，从西草堂里传来了国贞叫喊她们的声音。
禁花一听，一口饭也没吃，站起来和她们一同跑了过去。
奄奄一息的玉富已经被抬到明间里，躺在铺着麦草的屋地上，听到素芬和禁花的几个孙女孙子的到来，慢慢地睁了睁眼睛，转动着无神的双目，挨着看了看，然后，似睁非睁，有气无力的说:“禁花啊，国荣至今无音讯……孩子，你受委屈了！……不然，你……是我们家毁了你的大好青春啊！孩子……不然……唉！我死不暝目啊……”
禁花明白一个将要离开人世的老人对下一代的那份心情，她看着并懂得公公老爷的那真情流露出来的两行泪水里所包含的意思。
她更明白他老人家说了几次都没能说出的话是什么？
她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化作泪水的畅流……
然后，看着他闭目一阵子之后，又对素芬说:“素芬啊，在这个家里，你起着无人取代的作用，没有你的善良便没有我们，更没有国贞现在的家。
……在以后的日子里，你还要多担待些，因为国贞受过严重的精神刺激，所以，……所以难免做出差三落四的事情来……”
最后，玉富让人把墙上挂着的国真的像片拿给他，微笑地看着喃喃着:
“有出息的好孩子！常家以后的希望就全靠你了！……是党培养了你上的干校！你可要好好干啊！
孩子只要你能为常家争气，为国家出力，你到任何时候不回家，我们都不生气……”
常玉富好像还没有说完他要说的话就微笑着咽了气。
《黎明前后的土地主》
（玉富去世引来国荣的音讯，露出国真多年“虽死犹生”诈生——善意的情真。）
三天之后，便一切从简的发送过玉富入土为安。
虽然他的亲兄弟在土改时，跑向全国各地，得不到音讯没有来，但还有好多远房本家的大人孩子来参加葬礼的。
其中，在多年前曾经在上海见过常国荣的外村的常老六也来了。
送完葬之后很多亲朋都走了本家基本上还要帮着忙一两天才算完。
常老六常年在外跑生意，年轻也能干，一般没时间串串本家的门什么的，这些他还真亏他了。
他又对尚文尚武兄弟俩个俏俏地用避着人的眼光神神秘秘地说什么，他说:
“十年前我和朋友去上海，见过国荣哥了。我们在一个小吃店聊了很长时间，他在上海当了一名铁路工人，并有一百多人在他的管辖之内。并且，当时就已经结婚。
现在，孩子也得有几个了吧。”他老六看出了尚文尚武对他的不满，道歉似的又说道，“大叔，瞒着你们这么多年，我也不想惹事生非，我是为了大家都生活的安宁。还请您谅解”
老六正说着，看着禁花的到来，尚文压低声音对常老六说，“你既然保密到现在，就再保一阵子吧，现在的禁花若知道了国荣在外已娶妻生子的事情，她会寻短见的。这太残酷了！”
常老六听后，灵敏度极强的他，连忙向走过来的禁花招呼道:“我正和大叔说着呢，我听说你家国荣兄在上海当了一名铁路工人，带着二百多人呢？因为政策的因素，政府控制的特别严，凡是家庭有政治方面问题的人必须要给家庭断绝一切关系往来。即便是父母亲去世也不可以回去。所以国荣哥没有来。”
这虽然有些遗憾，但总算有了他国荣的消息。
尤其是对于禁花，这个消息如二月的春雷，使禁花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喜悦的希望。
看起来有了些许皱纹的脸上泛起了两朵玫瑰花似的红韵。让她始终想着自己总算没有白白的付出，感谢上苍赐予她的力量！
她听老六继续对尚文尚武说着，“我知道，凡是在土改期间跑出去的人都在外面有成就了！就拿常家来说吧，不说远的，单说尚文叔您这边常家大院里的，常玉玺，玉田，玉清几位老爷的儿子，都成了国家的正式工人。
有的还走上了领导岗位。常老六带着几分骄傲也不无羡慕地说着，根本没有去在意别人的表情和反应。此时的尚文和尚武心里的失落情绪已经写在了脸上，——尤其是尚武唯恐他在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可这个常老六偏偏缺失了做生意人惯用的脑筋急转弯，偏偏一根筋说到底！——
“大叔啊，我听说当初都是因为你自己错误的选择，你也真是的，要么早加入…，要么干脆跟着国民党跑的远远的，其结果决不会像现在这样，连个傻瓜都把你不当人看。你这么一个有文化的人！我真为你遗憾！”
这个常老六只管款款而谈，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他的言谈即将结束时，突然，发现了常尚文的墙上挂着的相框里国真的照片，带着十分痛心地神情说出了一句让尚文和赵氏如雷轰顶的噩耗，他说:“如果我国真哥哥还活着的话，要比国荣哥他们优秀的多啊！他才是咱常家人值得骄傲和自豪的才子啊！太可惜了！这都是大叔您的命摊的啊！”
“老六，你说什么？国真他怎么了？”尚文难以支持，一下摊坐在那里，声泪俱下的问道。
尚武蹙着眉，瞪了老六一眼，责怪他还是把不该说的说了出来。使老六后悔不已，他以为都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还能不知道吗？
其实，尚武伴着当前的形势就比较容易的真瞒了家里人这么多年！——“虽死犹生”的常国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