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只是一个想象
前言:谨以此篇文章纪念去世两周年的婆婆
一、
今天是2018年12月8日,两年前的这一天夜里老公收到了婆婆去世的消息。同样是两年前的某一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见大雪纷飞落满地,有一具黑色棺材停放在农家的院子里,梦里记得这一天是腊八(腊月初八),梦里记得去世的那个人是“婆婆”,做梦的时候婆婆还没有去世。因为是不吉利的梦,所以就没敢跟老公提起。后来在婆婆去世,后事都料理完毕,一切都回归正常之后我跟老公说起了这个梦的情景和看似有点吻合的日期。
婆婆不是正常的因“老”而去世的,确切的说应该是因为“医疗事故”,但是在这个家庭成员不多的小团体里大家都自觉地避开这个敏感的词,甚至于也洗脑似的控制着思想不要往哪个方向延伸。为的是尽量让死者安息,活着的人安心。
活着的人们不愿意承认自己,可能是因被骗吃亏或被欺负的事实,这样会显得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和无能。与其这样他们宁愿相信那个自己编织的美丽的谎言,这样同时也弱化了自己对“真相”知情而无能为力解决处理的无能事实。
时间拉回到两年前2016年的12月8日的夜晚,老公接到这个噩耗的消息以后,我们强忍着沉重的悲痛挨到天亮。我跟公司告了假,交代了孩子的日常,孩子这个时候只有1岁多不适合参加过于悲痛的场所,婆婆的后事需要身为长子的老公和我鼎力主办,更无暇顾及照料到孩子。我跟老公买了最早的一趟回老家的高铁,飞机虽快但不能直达,核算下来还是高铁最节省时间。
在接到噩耗到回到家的这段时间,我们已断断续续的从电话里了解到了婆婆的死因,婆婆是因为患有严重的二尖瓣狭窄,在老家的医生曾告知婆婆和公公说,年前再不去做手术的话可能活不过过年了。所以婆婆就心急着安排去省城的大医院做手术,手术之前调养身体差不多用了两个月之久。因为婆婆这一年是63岁,身体素质比较差,手术要求做手术之前必须先要调理好身体。在这期间老公和他的姐姐分别在不同的时间去医院看过婆婆。做手术之前婆婆曾有自己想法说,她的身体调理的差不多了,可以回家了就不做手术了。一方面出于一直在医院呆着花费开销大,另外一方面出于心理上对上“手术台”也确实有点怕,这是怕生命就这样一去再也回不来。
二、
从他们病房里推出去的病人,就没有再看到过回来的。要么是手术成功转移到了康复病房,要么就是手术失败直接推到了太平间。不管怎样总是要离开,一种是告别过往的病痛,一种是告别曾经来过的人生。哪能说不怕呢?除非是你做好了迎对人生各种突发状况准备,好的、更多的是不好的。
老公没能体会到婆婆深层次所所惧怕的心理,出于“孝义”和做事不能半途而废的执着心理,劝告婆婆不要担心钱的事情他会想办法,既然大老远的来治病了就尽量把它治好了,于是婆婆听了她儿子的话就坚持了。
做手术那一天也就是2016年12月8日的早上,婆婆被推进手术室前说要把老公她姐姐给她买的一套保暖衣准备好放在床边上,等自己手术完了好穿上。那天等在手术室外面陪伴的有:公公、老公的弟弟、婆婆的姐姐。我和老公因为上班没能抽身赶过去陪同,这是我认为平生最遗憾的一件事,人生就那么几件事“生老病死”,作为至亲的婆婆这么大的手术我们怎能不在场?老公在这方面对自己谴责心理比我要重的多。这个跟我们血液里流淌着的观念有关,我们向来把“生命”看的不是那么的重要。就如同父辈们早些年“靠挣工分吃饭”的时期,人们会觉得畜生比没有劳动能力的人要金贵,因为那个时期的主要生产力是要靠畜生来支撑。我和老公在这方面得到了继承,思想观念仍然有些停留在那个只为挣得温饱的蛮荒时期,还在受着那蛮荒时期观念的影响。
老公的弟弟和公公后来描述说,婆婆被推进手术室呆了差不多有七八个小时之久,推出来的时候双眼紧闭脸色蜡黄没有血色,手术车下面有很大的一袋积血,很明显是从婆婆身上流淌出来的,没有一盆也有大半盆。医生没有直接的说“成功或不成功”,只是让观察一阵儿。公公他们问医生病床下面为什么有那么多“积血”,医生刚结束完近八个小时的手术,头上还流着汗珠没来得及擦,就又重新马不停蹄的把婆婆推进了手术室。
公公后来描述说,流了那么多血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流的,一个小小的输液管子一次能流出多少量啊,应该是在做手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流着血了,至少流淌的也有四五个小时了。并以此推断说有可能是医生在给婆婆更换心脏瓣膜的时候,手术刀不小心切到了其他挨着的血管,或者一心忙着在更换心脏瓣膜,没有注意到其他部位已失血过多,提前发现提前采取措施了,怎么会流那么多……当然这些也只是公公主观意向的推测,仅此已经足以让我们伤心的了。
三、
老公的弟弟后来描述说,婆婆被再一次推进手术室里不到半个小时,手术室门上亮着的灯就灭掉了。常规理解概念中,灯灭掉了,手术就结束了。但是婆婆和医生们却迟迟没有出来,直到夜半人静的时候,终于看到婆婆被推了出来,她浑身裹着的单子上一大片明显的血迹,蜡黄的脸色没有一点血迹,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地躺着。主治医生满怀歉意的说了一句,准备后事吧……
公公他们就因此推断说,婆婆应该是被推进手术室半个小时左右就去世了,医生为了对家属有个交代,怕造成不好的影响就在里面呆了那么久,为了表现出他们是尽心尽力了的。
看到这一幕老公的弟弟情绪立马就起来了,不接受、也不相信手术了那么久就给出一个这样的结果,非要问出个什么原因?主治医生吱吱呜呜的说着一些莫名的专业术语,然后就是很抱歉手术失败了,说到底也没有说出来个一二。
老公的弟弟就要求调出监控录像查明原因什么的,也被婉转转移了念头。医生说要查明原因的话就必须要做尸检,就是尸体解剖。公公是第一个坚决反对这个的,他深深的记得婆婆生前曾交代过要保留全尸、要土葬的嘱托。医生这边跟公公他们周旋着另一边已经安排着叫来了医院的保安,接下来就是强制着必须做出选择:要么立即拉往太平间,要么马上安排车辆把尸体运走,总之要立即离开这里。
公公他们三人,被几个彪形大汉的保安拉扯着,要尽快做出决定。出于要保全尸体和土葬的主要意念,他们忍着如同巨雷轰顶般沉重的悲痛,坐上了保安叫来的运送尸体的车辆,连同那套崭新的还没有来得及被穿上身的保暖衣,在天还未亮之前就被运送回了家。
所有人都想要知道一个真相,真相似乎就在眼前,却又是那么又遥不可及。
四、
后来我和老公处理完婆婆的丧事后,去了一趟省城婆婆住院的医院,去办理出院的各项手续。在办理这许多的手续中,有幸见到了婆婆的主治医生,在询问去世病因的对话中,医生显得很忙碌而又闪烁其词地敷衍着我们,我们也只是任其无端畅谈,并无再做其他过多的争执。毕竟逝者已入土为安,毕竟老公也只是沉浸在悲痛之中,没有精力再生其他事端。
在去医院办理手续之前,我们拜访了家住在郑州的婆婆的姐姐,因为他曾陪婆婆走完最后一程,是出于礼节或想要了解更多婆婆生前的信息吧。另外也因她见多识广,希望从她哪里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解除我们疑惑的途径或方法。婆婆的姐姐却一再的举例大谈特谈了很多关于如何不能去告医院、去“翻案”的理由及论据,似乎就是要告诉我们“趁早死了这份心思”。我和老公的心绪果然在她一次又一次的义正言辞的论证中,渐渐的变得平静且趋于“认命”。
处理完事情后来回到了深圳,我还一直带着婆婆那本厚厚的病历本,这其中有许多在我这个外行人,看来已是很明显的虚假和不实的成分,但是仅仅这样又能怎么样呢?我告诉老公说将来,将来让我们的孩子学医吧?我也只是这样才能疏解一下自己的义愤填膺,其实我还是想要知道一个真相。
此文写于2018年1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