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山风云丨反右倾（5-19）

第十八节：反右倾：彭将军直陈万言书  李秀才星夜闯美庐

一、彭德怀的一封信

彭德怀从7月3日到10日的八天时间内，在西北组讨论会上一连作了7次发言。他批评了“全民办钢铁”和“吃饭不要钱”等不适当的口号；认为人民公社办早了，片面强调“一大二公”的所谓优越性，结果是欲速则不达等。

在此前的1958年12月，彭德怀曾回湖南。湖南省第一书记周小舟陪同彭德怀在湘潭县视察。接待他们的是湘潭第一书记的华国锋。随后到彭德怀故居彭家围子，同社队干部座谈。彭德怀襟怀宽阔，心直口快，他不同意大跃进、人民公社的许多做法，也直言不讳。

周小舟那时年轻气盛，加上他过去曾经当过毛泽东的秘书，在庐山，开始他比较活跃。7月11日夜，毛泽东找周小舟等人谈话，周小舟反映“大跃进”中下面干部讲假话的情况，还说“上有好者，下必甚焉”。毛泽东听了不但没有表现反感，反而谈笑风生。这次谈话后，周小舟就向人散布说毛泽东要反“左”。

7月12日，周小舟到彭德怀处，把头天晚上毛泽东讲话的内容告诉了彭德怀。彭德怀说：“怕当面谈不好，要写信给主席”时，周小舟支持，并建议他将在西北小组的发言记录整理出来送给毛泽东。

7月14日下午，彭德怀让秘书将写好的信直接送给毛泽东的秘书。16日，彭德怀的信被毛泽东加了一个标题“彭德怀同志的意见书”印发大会。

7月19日开会时，周小舟发了言。他说，彭总的信“精神是好的，我是同意的，至于某些提法、分寸、词句，我认为是可以斟酌的”。

黄克诚是7月17日才到庐山的。黄克诚任中央书记处书记和解放军总参谋长，作为一次政治局扩大会议，黄克诚一开始并不在参会名单之内。时任中央政治局委员、国防部长的彭德怀在接到开会通知后，本不想参加，并想让黄克诚代替自己参加。他刚从国外出访回来，想休息一下。

黄克诚认为彭德怀在中共八届七中全会上刚刚受到过批评，作为政治局委员不参加政治局扩大会议会引起中央误解。在黄克诚的劝说下，彭德怀最后还是去参加了会议。庐山会议召开半个月后，黄克诚仍在北京“守摊子”。

7月16日接到通知后，黄克诚随即动身赶赴庐山。黄克诚上山不久，彭德怀拿着他给毛泽东的信给黄克诚看。黄克诚接过信仔细看了一遍说：“这封信提的意见我赞成，但信的写法不好，语言中有些提法有刺激性。19日，黄克诚在小组会上发言，对“三面红旗”的看法和彭德怀的观点基本一致。

7月21日，张闻天在小组会上作了长达3小时的系统发言。在这以前，胡乔木听说张闻天准备发言，特意给张打电话，要他“注意形势，少讲缺点”。但是张闻天还是按照他准备的发言提纲讲了。

不料，23日，毛泽东突然在大会上讲话，严厉批评彭德怀的《意见书》，风云突变。毛泽东在大会对彭德怀的《意见书》中的观点逐条批判。“说有“小资产阶级狂热性”。我有两条罪状：一是大炼钢铁，1070万吨是我下的决心；一条是搞人民公社，我无发明权，但有推广权。1070万吨钢，九千万人上阵，乱子大了，自己负责。其他一些大炮，别人也要分担一点。各人的责任都要分析一下，第一个责任者是我。出了些差错，付了代价，大家受了教育。对群众想早点搞共产主义的热情，不能说全是小资产阶级狂热性，不能泼冷水。”

当天晚上，周惠、周小舟、李锐三个人，到黄克诚那里。他们挨了批评，思想转不过弯就发牢骚。周小舟说：“袁世凯称帝前，围着袁那些人，专门印一种报纸给袁看。”

李锐说：“这不是钓鱼吗？他不能一手遮天。”

黄克诚冷静地说道：“主席又不是慈禧太后，中央集体领导很好，自己有错误，多想想，可以作检讨，有意见还是当面去见主席谈谈。”

李锐说：“这时正在火头上，谈不得！“

”我们都快成了右派了。”周小舟说。

黄克诚劝他们说：“别着急，主席支持左的，也不会不要右的。”

周小舟问：“主席这样突变，有没有经过政治局常委讨论？”“主席有没有斯大林晚年的危险？”

黄克诚说：“我认为不会。有意见还是应直接向主席提出，我们现在这样谈论，不好。”

经黄克诚这么一说，周小舟才平静下来。大家正准备走时，彭德怀拿着一份军事电报推门进来了，周小舟见彭德怀进来，便说：老总呀，我们离右派只有30公里了。彭说，50步也不要着急，把一些模糊观点弄清楚也是好的。

因房内无多余的椅子，李锐就催小舟：”太晚了，该回去了。”他们三人即走了出来。不巧的是，从黄那里出来，刚好碰见罗瑞卿。

罗当时担任公安部长，主席的“大警卫员”。深夜见到他们几个刚刚挨批的人从黄那里出来，自然产生警觉。后来，这件事就被捅到会议上，大家都在追问他们那天晚上说了些什么。

7月29日，毛泽东主持召开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宣布中央关于召开八届八中全会的决定。31日，毛泽东在他的住处“美庐”主持召开了政治局常委会议。同时还指定黄克诚和周小舟、周惠、李锐四人旁听。

会议从上午10点开到下午5点，有多一半的时间是毛泽东讲话，他从井冈山到庐山，从军事到哲学，从马克思到斯大林，从党的历史上几次路线斗争，到苏联的教训等等。他的讲话是漫谈式的，但观点是很鲜明的，批评彭德怀。

毛泽东说，彭几十年以来和我是三七开。就是说七分不合作，三分合作。彭德怀不能接受，就说五五开行不行？毛泽东说，不行，就是三七开。

二人互不相让，几乎是对骂起来，彭德怀说：“在延安你操了我40天的娘，现在我操你20天的娘还不行吗？”毛泽东说：“华北座谈会操了40天娘，补足20天，这次也40天！”朱老总想调节一下，刚说没两句，毛泽东说：“朱老总，你在隔靴搔痒啊。”

二、八届八中全会

8月2日，中共八届八中全会开幕。这时，晚会都停止了。

林彪是7月29日上山的，他在北京就知道庐山“出了事”，他的发言给问题升了格，也给彭德怀定了性。林彪批评彭德怀说：你要抛掉个人的过分自信，抛掉个人英雄主义。只有毛主席能当大英雄，别人谁也不要想当英雄，你我离得远的很，不要打这个主意。”

8月11日，李锐的立场突然从极力为自己辩解到全盘认账。他检讨发言的题目就是“我的反党、反中央、反毛主席活动的扼要交代”，承认“攻击去年的大跃进和总路线”，承认“大肆攻击主席和中央的领导”，承认写信是为了蓄意“欺骗主席”。

李锐的发言，让周小舟等人陷入极大的被动。实际上，李锐在检讨的前两天，曾经夜闯毛泽东的住处“美庐”，检举揭发“军事俱乐部”问题。

8月10日小组会上，在得知周小舟讲过“主席像斯大林晚年”的话，全场大哗。后来又有人揭发李锐曾向周小舟转述田家英说过“将来有一天他调离中南海时，准备向毛泽东提三条意见：能治天下，不能治左右；不要百年之后有人来议论；听不得批评，别人很难进言。

8月13日下午的全体大会，由周恩来主持。会上，彭德怀、黄克诚作检查。

16日，八届八中全会闭幕。全会通过了《关于以彭德怀同志为首的反党集团的错误的决议》。指出，“以彭德怀同志为首，包括黄克诚、张闻天、周小舟等同志的右倾机会主义反党集团”在庐山发动了“反对党的总路线、反对大跃进、反对人民公社的猖狂进攻”。

第二天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决定：撤销彭德怀的国防部部长和中央军委委员职务，任命林彪为中央军委副主席和国防部部长。

鉴于黄克诚同志所犯的严重错误，决定撤销他的党中央书记处书记的职务，并责成他继续检讨，向党作彻底交代中共中央候补委员。

湖南省委第一书记周小舟被撤职。中共湖南省委因此而改组。经毛泽东提名，华国锋任中共湖南省委书记处书记，同时兼任湖南省人民政府副省长。

9月26日，中央军委发出《关于军委组成人员的通知》，宣布了中央政治局的决定：中央军委主席为毛泽东，副主席为林彪、贺龙、聂荣臻。军委日常工作由林彪主持。

朱德被免掉了军委副主席，只列为军委常委；排名第三的林彪被任命为国防部长、军委第一副主席；贺龙被任命为仅次于林彪的军委副主席。同时免去黄克诚的总参谋长职务，改由罗瑞卿接替。

三、军委扩大会

庐山会议之后，中央军委在中南海怀仁堂召开扩大会议，继续揭批彭德怀、黄克诚的所谓“反党罪行”。

8月20日，柯庆施、陈伯达、林彪分别给毛泽东、刘少奇打电话,说“会议开得糟透了”、“彭德怀表面做检讨,暗地里在煽动军队向党进攻”。林彪、康生还跑到毛泽东的书房，请求毛泽东亲自出面扭转局势,。

当晚，毛泽东决定将会议延长到9月12日，人数由原来的140人增加到1061人，另增50名有关人员列席会议。同时派出18架飞机将各地的将领接到北京。

8月22日，经过再次扩大的军委扩大会议开幕。会场除怀仁堂外，增设紫光阁礼堂作为分会场。彭德怀和黄克诚被安排在怀仁堂，张闻天和周小舟被安排在紫光阁。会议以每个大军区、军兵种和总部划定。接替彭德怀国防部长职务的林彪主持这次军委扩大会议。

大会批判时，元帅们，包括彭德怀、黄克诚都坐在主席台上。批判发言的人也不上主席台，就在座位上站起来说。当时北京军区参谋长钟伟少将，发言立即遭到“围攻”，但他仍慷慨陈词，杨勇、苏振华私下拉其衣角，示意他不要讲了，但他越说越激动，手指着台上，几乎是在叫喊：“你们不是在逼彭总交代军事俱乐部的成员吗，算我一个，也把我拉去枪毙吧！”

9月3日，集中追查彭德怀的所谓“军事俱乐部”的问题。邓华和洪学智都是彭德怀任志愿军司令员时的副司令员。身为中央委员、沈阳军区司令员的邓华的名字列入了“军事俱乐部”成员的首位。

9月12日，军委扩大会议的最后一天，林彪作了总结。宣布对邓华的处理“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军委扩大会议后，邓华被拉回到沈阳，在沈阳军区四级干部会议揭批之后，被分配到四川当副省长。邓华启程前，将自己的军装全部送到洗染店染成黑色，仰天长汉：“从此永远脱离军队。”

1960年5月，洪学智被下放到吉林省，任农业机械厅厅长。

眼看着老部下受他牵连，彭于1959年9月4日，给毛写了一封信，作了检讨。1959年国庆节前夕，彭德怀搬出中南海，移居吴家花园。

1962年，七千人大会结束以后，彭德怀立即动手把自己的一生经历，是非曲直，详细地写了一个书面材料，要求中央予以审查。这就是后来所谓彭德怀翻案的《八万言书》。

庐山风云丨反右倾（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