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件文物中的世界史48:丝绸之路及其延伸(AD 400—80

2020-02-07  本文已影响0人  胡爸爸的通识课

近几期节目的主题都与战争、帝国、信仰有关:大马士革的第一枚伊斯兰硬币,萨顿出土的著名的盎格鲁-萨克逊面具——它的主人无疑是一位武士首领。如果顺着这个主题探索公元650年前后的世界,让我们继续向西走,来到今天的秘鲁,去探寻另一位值得纪念的武士。

这位武士留给我们的可不止一副神秘的面具,而是一具栩栩如生的塑像。这个小小雕塑蕴含的信息——衣服、武器、制作和埋葬的方式——使我们得以揭开一个失落文明的神秘面纱。隔着茫茫大海,他们没机会接触同时期繁荣于欧洲和亚洲的文明,但令人惊讶的是,这个文明在很多方面与其他大陆的文明十分相似,老话怎么说的:人性都是相通的。

历史对美洲各个文明并不都是公平的,在人们对美洲的想象中,阿兹特克文明和印加文明占据了不可动摇的地位,但我若是提起一个叫莫切的文明,你十有八九是陌生的。研究早期美洲历史的学者通过考古发现了一个个与同时期欧洲文明并行发展的美洲文明,而莫切文明就在早期美洲历史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约两千年前,莫切人的社会或许是整个南美洲第一个类似国家的组织。这个文明背靠安第斯山脉,面对太平洋,在这片几乎都是沙漠的狭长地带上发展了八百余年:从公元前200年罗马扩张开始,一直持续到公元650年伊斯兰势力开始扩张。如今,只有考古学能让我们了解这段历史,因为莫切人没有留下任何文字,让我们了解莫切文明的是他们留下的陶罐。

我来到了大英博物馆的启蒙展厅,这里陈列着一些来自南美的陶罐。这些小陶罐有1300余年的历史,引人注目地排列在展架上:黏土制作,高约25厘米,深棕底色,上有乳白色图案。其中有一对猫头鹰、一只蝙蝠、一头正在吃鱼的海狮,还有祭司与武士。均呈蹲姿,如小型雕像一般,但大都带着圆把手与壶嘴,可做水壶使用。正是这些陶器唤醒了往昔的世界,让我挑选其中的一个,带你们进入1300年前的秘鲁。

莫切武士陶俑(制作于公元100-700年),秘鲁

这是一位呈半跪姿势的年轻莫切武士,有着古铜的肤色,右手所持的东西看上去很像麦克风,但实际上是一把木槌,那是能砸碎脑袋的武器,在他的左前臂上,有一个小小的圆形盾牌。年轻武士瞪大眼睛注视着前方,但瞳孔不大,眼白偏多。

在从这些陶罐身上挖掘历史信息之前,请先允许我向这些伟大的艺术品致敬。莫切人称得上是制陶大师,因此请另一位制陶大师,特纳奖得主格雷森-佩里来评价他们的作品最合适不过了:

“这是个矮矮胖胖的小家伙,做得好极了,显然他们还给他抛过光。如果我想做出这种效果,很可能会用汤匙的背面去抹,而他们用的应该是某种骨制工具。他们是制模专家,有种类繁多的模具,可以反复制作同一个模子的物品。想象一下,制作这件陶像的人,也做了数百件同样的陶像,他显然对这件工作极为自信。这件小陶塑,包括所有莫切陶器都让我这个万里之外的英国人有一种熟悉的亲切感,这大概是因为这些陶器上体现的人间烟火气。这个文明看上去有很强的社群纽带,他们爱开玩笑,还会把人拿来做祭品。”

格雷森-佩里或许说的没错,他是这些一千年前的艺术家的知音。但他关于莫切人爱开玩笑的说法,我很难从这些陶器上看出来,因为这些陶罐完全是为了葬礼和献祭而制作的,它们叙述的是生与死的庄严主题。

在莫切墓葬的考古发掘中,常会大量出土这种彩绘陶罐,有时达数十件之多,它们被按照特定的主题有序的排列着。陶罐数量如此之多,莫切文明的社群规模一定相当大。陶器制作必定已形成一项产业,包括培训、量产及分销等复杂的组织工作。

莫切文明的领地在今天秘鲁靠近太平洋的海岸,绵延约560公里。他们身处一个狭长地带,一面是海,一面是山,中间又通常是沙漠,生活相当不易。但我们在现代秘鲁城市特鲁西略南部发现的莫切人大型社区,可以说是南美洲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城市,有街道、沟渠、广场与工业区。这种规划与同时期的罗马城市群相比也毫不逊色。他们挖掘沟渠,从山区往城市引水,开通的水流网络至今犹存。他们还利用大西洋丰富的海洋资源,捕捉鱼类、贝壳、鲸鱼及海鸟。大英博物馆收藏的另一件莫切陶壶上有莫切渔民驾驶大船捕捞金枪鱼的场景。他们细心耕耘土地,种植玉米和豆类,畜养美洲驼、鸭子和豚鼠,充沛的食物养活了大量人口,是如今这一地区人口数的三倍。

但是,与其他文明一样,人们最热衷于用艺术作品表现的文明成果不是水利工程和农业,而是战争。

对战争和勇士的颂扬是莫切艺术的中心。这也表现了战士在莫切社会中的重要地位,就如欧洲的罗马人与盎格鲁-撒克逊人一样。但与欧洲文明不同的是,莫切人将战争与宗教更为紧密的结合在一起。莫切人作战具有很强的仪式性。这名战士为了保护自己,携带着一面大小类似餐盘的盾牌,进攻的武器则是一根粗木棒,可以轻易敲碎人的颅骨。装饰精美的衣服表明他是个拥有较高地位的年轻人,但他显然是名步兵。当时南美洲还没有马,后来欧洲人才将马带到这片土地上来,而南美本地的羊驼并不适合于骑行。因此就算是上层莫切人,也得靠步行旅行与战斗。

有的陶罐上有战士们捉对厮杀的场景,装备都和这位武士一样,是木棒与小盾牌。这也许是当时真实的战斗场景,但它们似乎也是莫切神话的一部分。众多陶罐上的绘画拼凑在一起,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可怕的故事。对战士而言,输掉这样一场战斗可不是丢脸那么简单的事,战败的战士会被当成祭祀的牺牲品:一个兽头人将砍掉他的脑袋,众人将饮他的献血。陶罐描绘的这血腥一幕绝不只是艺术创作。著名考古学家斯蒂夫-博格特找到了证明其真实性的证据:

“在我们挖掘的一处祭祀场所中,找到了七十五具在不同仪式中被献祭的男性战士的尸体,此外还有两名被献祭者的坟墓,其中一座还发现了一根沾满人类血液的木棒,这是最确凿的证据,也就是说,我们在神庙内找到了和行刑工具摆在一起的献祭者。”

“这些都是男性武士,身强力壮。年龄在18岁到大约39岁之间。他们身上有一些战斗中留下的旧伤,同时有很多新的伤口。咽喉上、胳膊上、脸上都有新刀痕。这表明他们大部分都曾被割喉,少数人还被剥掉了脸皮,或是砍掉了胳膊。有些人全身的皮肉都被剥了下来,只剩一具骨架。甚至还有两个人的头被做成了某种容器。”

这些考古发现十分恐怖,它们背后隐藏的神秘故事还有待进一步发掘。到了7世纪,莫切人不再制作这种如恐怖电影般的陶壶,事实上,他们几乎停止了一切陶壶生产。这大概与上一期萨顿山嘴的墓葬同时期发生。由于没有文献资料,我们只能猜测其原因,最可能的理由是气候变迁。在数十年雨水充沛的气候之后,突如其来的大旱摧毁了莫切人脆弱的农业生态系统,大量田地抛荒,基础设施被遗弃。如果这个理由成立,人们自然就没有时间和资源去制作陶罐了。莫切人没有彻底抛弃他们的家园,但他们的精力优先用于修建堡垒——社会因日渐稀少的资源而分化对立,陷入了残酷的竞争之中。不论原因如何,在公元600年前后,莫切文明崩溃了。

对于今天大部分的欧洲人来说,莫切文明和其他的南美洲文明给人一种陌生和不安感。部分原因在于,他们的文明模式与亚非欧的文明都截然不同。在长达数千年的时间里,美洲一直独立地发展着。但随着考古发掘的成果不断涌现,我们发现他们的经历与其他文明并无不同:一样要改造自然,利用资源,避免饥荒,安抚神灵,发动战争。同样的,他们也试图通过建立长治久安的稳定国家来解决这些问题。在美洲,就像在全世界一样,这些曾被人遗忘的历史如今都成为塑造现代民族认同的基石。斯蒂夫-博格特说:

“在研究今日秘鲁时,我发现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像秘鲁、墨西哥、埃及这些有着灿烂悠久历史的国度,通过历史建立起了民族认同:历史与现代紧密连接了起来。因此,秘鲁的过去将成为它的未来。而莫切文明,将会与玛雅、印加以及阿兹特克一样,成为秘鲁的名片,并最终成为世界遗产的一部分。”

越是深入地研究美洲文明,我们就越发现他们的故事并未脱离整个世界的文明模式,而历史注定要在现代政治中发挥重要的作用。在下期节目里,我们将会了解同样发生在一千三百年前的故事对当今的朝鲜半岛有何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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