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仰人间今古天下斐然生活

汪曾祺:知世故而不世故,处江湖而远江湖

2018-02-08  本文已影响7213人  遇见云妮

2018年2月8日,阴,云妮

汪曾祺:知世故而不世故,处江湖而远江湖

认识汪曾祺是从读《端午的鸭蛋》开始的。

那时正在读高中,也是个爱吃的年龄,当读到在高邮食用鸭蛋一般都是敲破“空头”用筷子挖着吃,筷子头一扎下去,吱——红油就冒出来了,就不由得喜欢上了这位爱吃爱喝的老先生。

因为同为苏北人,文中提及的水乡、风俗以及苏北名菜“朱砂豆腐”,都让我有亲切又熟悉的感觉。

后来又陆陆续续的读到他的文,无论是写家乡的炒米、荠菜还是马齿笕,都充满着人间温情,让远离家乡的我又一次回到童年时代,重温儿时的记忆。

汪曾祺,江苏高邮人,当代作家、散文家、戏剧家、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早年毕业于西南联大,曾任中学教师、文联干部、编辑。代表作有《受戒》、《大淖记事》等,被称为“中国最后一个士大夫”、“纯粹的文人”。

汪曾祺的小说散文,读来温润多情,十分生活话,让人顿生亲切之感,作为一个生活在云南的江苏人,瞬间被汪老先生圈了粉。

在西南联大读书的那七年间,昆明街头的茶馆,美食被他吃了个遍,昆明的汽锅鸡,小锅米线、宣威火腿、吉庆祥的火腿月饼、乳饼和乳扇、曲靖的韭菜花、蒸饵丝和洋芋粑粑,在他的笔下换发着灵性,就如他而言:万物有灵且美。

汪曾祺被誉为“可爱的老头儿。”他生活在人间烟火中,始终对世俗生活保持浓烈的兴趣。

无论环境怎样,他始终不忘品味生活,始终怀着一颗温柔敦厚的慈悲之心,用心体味生活。

从《以欢喜心过生活》、《人间草木》、《生活是很好玩的》中,都能强烈的感觉到他娓娓道来,如话家常,信手拈来的人文情怀。

01 随遇而安,自得其乐

无论是年少时光的家乡生活,还是求学期间的西南联大以及被划成右派下放到张家口沙岭子的4年中,他不疾不徐的走过,以一个乐观者的姿态看遍世间荣辱与繁华。即便在劳动改造中,任务是画马铃薯图谱,一个人独自面对各式各样马铃薯,画了又画,画完将马铃薯烤熟,吃了。在世界上,没有谁会像他那样,吃过如此多种类的马铃薯了。

这些在他的笔下却完全看不出孤独与寂寞,在山间,在田野,他总能发现一种别样的美,无论是行走在美好河山,还是品尝四方美食,总能给人以美的享受,送来人间温情。

直到年过六十,小说《受戒》发表,受到普遍赞誉,而后一发不可收,尤以《大淖记事》为甚。

他像一股暗流,喷薄而出,正如沈从文先生所说,他是真正的大器晚成,在没有成名的前六十年里,他依然过得有滋有味。

这得益于他随遇而安,自得其乐的生活态度,他的可爱,全渗透在他对生活那种天真的热爱里。

02  崇尚自由,独立特行

在西南联大期间,他生活自由散漫,甚至吊儿郎当,高兴就上课,不高兴就睡觉,晚上泡茶馆换或上图书馆,把黑夜当白天。

像闻一多先生、沈从文先生的课他听得极认真,成为沈从文先生的得意弟子。

朱自清先生的课就时常溜号,因为不适应朱先生的一板一眼,天资聪颖的人总有其过人之处,也同时独立特行,不招人待见。

他大学肄业后,生计无着,中文系主任推荐他给朱自清先生当助手,朱先生不干,说:“这个汪曾祺连我的课都不上,怎么给我当助教。”这时,少年不知愁滋味的他才傻了眼。

03 写温暖的文字,传播一种温度

写作于他,不是苦差, 是给予人间一点小小的温暖。

写字画画,无论是人间五味,四方美食,在他的笔下都煜煜生辉,传递着人间清欢。

他说“人活着,就得有点兴致。”

他的画有瓜果鱼虫,有白菜萝卜,自然界的一草一木,一蔬一饭,在他温暖有情的文字里,缓缓流淌,皆信手拈来,如话家常。

比如,他写山东人爱吃大葱,这样说:婆媳吵嘴,儿媳妇跳了井。

儿子回来,婆婆说“可了不得啦,你媳妇跳井了!”

儿子说:“不咋!”

拿了一根葱在井口逛了一下,媳妇就上来了。

虽是笑话,却极尽诙谐幽默,三言二语写出了山东人对大葱的喜爱和不舍之情。

04  历经世间苦难,写尽人间有味清欢。

“我觉得全世界都是凉的,只有我这里一点是热的。”

作为沈从文的得意弟子,并没有一马平川,名震文坛,甚至一度找不到活儿,失业成为常态。

白天在桌上写文,晚上裹一床旧棉絮,蜷在破旧的书桌上,度过漫漫长夜。

在穷困潦倒的青年时代,出门都害怕摔跤,生怕一不小心把人家的橱窗摔坏了,紧张的不时摸一摸口袋里仅有的几个铜板。

可是他从没有在文章中描述过自己贫困的生活。

他说:“我写的是美,是健康的人性。美,是什么时候都需要的。”

他是爱这个人间的,爱世间草木、人间的人和事。

从他豁达温暖的文字里,可以读到他内心的明亮和温情。

在他被划成“右派”下放到穷乡僻壤劳动改造时,仍然对生活抱有极大的热爱。

很多年后,他玩笑的说“真是三生有幸,要不然我这一生就更加的平淡了。”

这是一个智者对于人生苦难的包容和谅解,没有耿耿于怀,没有悲愤,反而多出了一份悲悯和释怀。

当年过六十的他,写出一鸣惊人的《受戒》时,王安忆评价他说:他是洞察秋毫便装了糊涂,风云激荡过后回复了平静,他已是世故到了天真的地步。

知世故而不世故,正是他天真可爱的一面。

在“世事洞明,明察秋毫”之下,他选择了温情从容和天真可爱来应对一切,这是人间的至善至美。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在认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无疑,汪老先生就是这样真正的英雄,是“中国最后一个大夫”。

05  世间美味,人间有味是清欢

热爱美食,是他对烟火人生的真情拥抱。

不仅爱吃会吃,还爱做。

无论是故乡的野菜,故乡的食物,都让他心生欢喜,无限留念。

他喜欢喝酒。下酒菜倒不讲究,家乡的煮毛豆,家常豆腐,腌小萝卜,茶叶蛋,都能吃出有味人生。

他喜欢喝茶,喝出人间的浓烈趣味。

尤其喜欢做菜,他说:“到一个新地方,有人爱逛百货公司,有人爱逛书店,我宁可去逛菜市。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

写炒包谷在云南是一道普通的菜食,然而在北京是没有人吃过这道菜的,因为汪老先生的推广在一定的范围内传播开来。读到这里,不由的想起在家乡包谷每年都是大丰收,却真真切切的没有吃过炒包谷。

炒包谷需用糯包谷,加少许肉末,青红辣椒剁碎,大火炒熟,糯,脆,是此道菜的一大特点。云南生产糯包谷,把包谷当菜来吃是云南人的一大发明。

他还写折耳根,就是学名鱼腥草的中药。鱼腥草消炎利尿,作为中药是一味好东西,而作为一道菜也是云南人的发明,大概除了西南地区以外,没有人会当做菜来吃了。

记得,第一次接触折耳根,被他强烈的腥气味而吓到,想着茅草根还能这样吃,而父亲还出钱特意买来做菜。在家乡的田间地头,到处都是,也没有谁人去挖了来吃。

经过多次的尝试,从最初的排斥,到如今的甘之如饴,凉拌折耳根成为一道非常受欢迎的下饭菜。

或许是入乡随俗,或许是人工栽培的较多了,总之,折耳根已没有了当年刺激口鼻的气味了。

在家乡,豌豆苗也是不会拿来做菜的,而在云南的大小菜市场,豌豆苗确是大受青睐的菜蔬之一。在冬季的火锅里,一滚,烫熟,一筷子下去,捞起,碧绿鲜嫩,和着高汤,味美滋爽。

正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没有绝对的一成不变,接受和包容才能兼容并蓄。

在汪老的笔下,这些日常小菜,华丽变身,在北方许多地方被普及和推广。

他写昆明菜之汽锅鸡,正义路上的汽锅鸡使用的汽锅是出在云南的建水,鸡是云南武定肥鸡,二者差一样必定没有了汽锅鸡的美味。

还写昆明的小锅米线,尤以过桥米线盛名。

更有烧饵块和蒸饵丝等。

云南的烧饵块,也是一绝。

记得小时候,母亲总是早起给我和姐姐做早点,没有吃烧饵块的机会。

后来,到了昆明读书,才可以随了吃烧饵块和破酥包子的心意。

学校附近有一早点铺子,主要卖破酥包子,外带烧饵块,让爱吃面食的我常常不吃学校食堂的饭菜,买上一个大包子和一个烧饵块,吃的不亦乐乎,心满意足的回到学校。

烧饵块是在炭火上进行的,当饵块表面微有薄壳凸起,内层绵软的时候,就可以涂上芝麻酱、花生酱、甜面酱和辣椒面了,对折起来两面捏着,边走边吃,香、辣、咸、甜混合一处,刺激着味蕾,实在是真真切切的享受和小幸福。

我想,当年在西南联大读书的汪先生,是不是也是走在圆通街上,手拿滚烫的烧饵块,和他的同学们,边走边吃着粑粑叫饵块的吃食,度过了许多穷困潦倒的日子。

美食治愈人心,当个吃货总归没错。
汪老先生是个地地道道的美食家,浪漫的抒情主义者,在世俗的清欢中,书写有味人生。

齐帆齐自媒体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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