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杀手很温柔(1)
月黑,风高
小乙正在杀人
他在这间红烛高照的房间里潜藏了一天,窝得脚麻。好不容易等到宾客散尽,洞房里气氛旖旎,小乙一刀致命,结束了那个正喘着粗气伏着背的男人。男人倒下的瞬间,脖子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身下姑娘一脸,那真是个可怜的小新娘,还没来得及张嘴大喊,就被小乙捂住了嘴。
小新娘的心脏起伏的厉害,红红肚兜上鸳鸯的头跟着胸口一起一伏。殷红的血配着白色的皮肤仿佛有了魔力。小乙的心也跟着那鸳鸯的头一起跳动的厉害,甚至有点头晕,拿刀的手竟然有些不稳。小乙手起刀落,刀把敲在了小新娘的太阳穴上。好了,她不害怕了,他也不晕了。
穗穗是被冻醒的,她能感觉到自己被扛在一个人的肩上,林间小道不是很好走,扛她的人有些喘息。她悬着的头随着脚步晃荡,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偶有雪花飘到脸上,冰冷的触感提醒她这一切的真实性。怎么办呢?对方是一刀杀人的凶徒,自己只不过是个养在深闺16年的弱女子,除了绣花针,她能拿动的就只有案头的那只笔了。一时间,思绪繁杂,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会是什么?
小乙忙着赶路,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肩上的人已经苏醒。这三九天的雪说下就下,本来就不好走的路,雪后更是打滑。对他来说一个人到还好走,但是现在扛着一个,还生怕给摔了,这路就走的慢了。风刮在脸上,刀割一样,但他浑身呼哧哧的冒汗,那雪花刚到脸上瞬间就化了,混着汗水全留进了脖子里,冰凉凉的,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像极了他现在的心。为什么不灭口呢?反正就是多一刀的事,也许是小新娘那惊恐的眼睛,也许是真的那一瞬间着了魔?
正想的出神,突然脚下一滑,一个趔趄,肩上传来一声惊呼“啊”,小乙忙稳住身形,还好站住了。两人俱是愕然,下一瞬,一个安静的在肩头继续晃荡似乎从来没有醒过,另一个则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全神贯注继续赶路。只有那雪越下越大,似乎是要敲醒这两个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人。
终于在天将亮未亮,雪花快要迷眼的时候,小乙赶到家了。只听“吱呀”一声,下一秒,穗穗终于落了地,但腿悬的太久,双脚发麻,终究没站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没敢抬头,双手连忙护住还未系好衣服的胸前,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不知道是冷还是怕。小乙没有多余停留,转头出去了,并没有关门,很快抱着一床厚厚的棉被回来,丢在穗穗身后的床上,这次关上门彻底走了。
穗穗不知道在地上摊了多久,冷到身体都快失去知觉,才慢悠悠的扶着床沿起来,窝在了床上。没有睡意,也不敢睡,和衣裹着被子,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都是今天的经历,那个倒在身边的人是他夫君,她还没来得及喊他一声夫君,就死了。那些血,昏暗的光线下还能隐约看见身上干涸的血迹,那么骇人。早上娘亲给她穿上的嫁衣,现在胡乱的披在身上。娘亲红着双眼,送她出门,让她好好过日子,“娘亲、娘亲……”穗穗终于呜咽着哭了起来,“娘亲,你在哪儿啊,我好怕,我现在在哪儿啊?娘亲……”,哭声慢慢变小,她终于睡了过去。
睡的并不踏实,她又被开门声给惊醒了。有人进来,穗穗意识迷糊,下意识的打量进来的人。一身玄色的衣服,个子很高,她只能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肤色有些黑,一看就是常年经历风吹日晒的人,浓眉高鼻,薄唇紧抿着,穗穗倒是被那双眼睛给惊到了,本以为会是狠戾的人,那眼睛却没有攻击力,意识到有人在打量他,他低下头,视线交接,穗穗竟然有一种被温柔注视的错觉,那个瞬间,她突然就不那么怕了,悬着的心稍有那么一丝松懈,然后饿和累的感觉彻底席卷了她。
小乙端着一碗粥,面上漂着点小菜,递给了小新娘,低声说:“先吃点东西。”
她迟疑着接了,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出门。粥还是温热的,就着小菜,喝了一口,意外的香甜,第一次她这么快的吃完了一碗粥。碗随手一放,她又躺下睡了,已经到了这一步,一切都等养好精神再说吧。
这一觉,很沉很沉……
接下来的几天,小乙送饭就出门,穗穗吃完就睡觉。两人相安无事,但也没有一句交流。她确定了他不会杀他,他却在等着她什么时候逃跑。
穗穗不是没有计划逃跑的,既然要逃走,就必须先跨出这个屋子。五天后,她主动跨出了那间房门,左脚迈出,右脚却异常沉重,似乎那门槛有山高。小乙三餐定时送她,其他时候不见人影,她摸不准他到底有没有在家。
这是一个小四合院,四间联排的房子,其他三面篱笆围出了一方自己的天地,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小院,完全没办法和她家三进三出的大院比。倒是院子中间那颗腊梅别有一番风味,像极了自家院子里她最爱画的那颗腊梅,黄色的花苞,在光秃秃的枝上独自芬芳。想到家里,鼻子又有些发酸,篱笆上的门这时却开了,小乙一手提着只鸡,一手解开灰色的斗篷顺手挂在篱笆上,斗篷白色的毛领已经开始发黄。看到她,小乙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就恢复了那股子莫名的温柔劲,穗穗倒是更意外的那一个,一个杀人的,这么温柔?
似乎也不能继续在外面待着了,转身正要回房,“先别回去,过来搭把手。”穗穗竟然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进了厨房。要是知道她之前的三餐是从这间厨房做出来的,她可能真的吃不下去,案板只有切菜那一块是干净的,其他地方全是灰,柜子里杂乱摆着几个破碗,她每天用的那个应该是唯一一个没有缺口的。脸上嫌弃的表情就那样露了出来,小乙倒也坦然,让她生火,他要杀鸡。
生火差点要了她的命,她还穿着那身喜服,广袖拖着地扫来扫去,其实小乙的坦然很自然,因为她看起来更狼狈,头发乱着,身上还有血迹残留,那喜服乱七八糟的挂身上更是滑稽。到最后,她气急败坏的丢了那些柴火,而小乙无可奈何的一个人做完了所有的活。鸡汤端上桌的时候,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可能是太饿,穗穗连着喝了三碗汤不带停的,碗里还剩着只鸡腿,她看了小乙一眼,刚要伸筷子去挑,那鸡腿就进了小乙的碗中。她只能挑了个鸡脚,心想,这鸡一定是路走太多,脚也太瘦了。她没注意到,小乙轻微勾起的嘴角。
第二天下午,小乙递给她了一套轻便的女装,指了指最右边那间房。疑惑着走进去,原来洗澡在这里边,这么多天,她总算可以把自己洗干净了。入夜,该睡了,穗穗却没有上床,她在等,脱掉了那醒目的喜服,她终于可以逃了。
又下雪了,穗穗紧张的等着那雪越积越厚,眼看外面的世界变白,她轻轻的打开了那扇篱笆门。这才知道这小院孤零零的在半山腰,她想都没想,就朝下山的方向跑去,心跳很快,只一门心思的往前跑,她不知道摔倒了几次,只知道,下山就好了,要是能逃到镇子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