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道商君无情郎,深情只是无人知(二)
(二)与君相伴,莫失莫忘
3
苏音一身男装,轻俏爽朗,便随那卫鞅去往秦国。
苏音虽不是贤良淑德的好女子,但是鬼注意却多,在现代杂七杂八的兴趣班报了许多,虽然学艺不精但是逢场卖艺还是够了,何况是在古代。
盘缠快用完时,她就把现代学到的小伎俩用上,总能赚到一些。跳一段古典舞;教客栈老板娘或是有钱家的女子化现代妆;在街边讲童话故事;烹饪简单的现代菜肴;做一些简单手工品,甚至还会画一些暴走漫画。
卫鞅这一路有了苏音趣味颇多,比前一段路程走的轻松愉快,无形中他内心深处开始慢慢变的微妙,柔软。他甚至想:这一段路若是没有终点也好。
恐是怕她伤心,一路上对她的家事和落脚之处都只字不提。甚至放慢了赶路的进度,怕苏音的身体吃不消。
他们到了秦国与魏国交界处,由于战乱尚未平息,加之治安疏忽,导致狂妄之徒颇为放肆。
那夜苏音打算和往常一样准备表演技艺赚些盘缠,与老板商议好后,在客栈换上衣服,精心画了仿唐花钿妆,暗红色的薄纱长裙贴着腰身,虽不料子不算华丽,在暖黄色的灯光下却也衬的她温柔夺目。苏音收起往日的爽朗,端坐台前,拨弄筝弦,烟眉流转,一颦一笑,皆风情。本想用这番打扮“魅惑”卫大哥,却没想到引来了地痞流氓。
流氓相貌尚可,细眼浓眉,身段略瘦,力气挺大。听完曲子,赏完银子,直接过来抢人,连拖带夹把苏音给抱走了,留一众看戏人等,泡沫横飞的骂他,不过他们却也不敢挺身救人。
起初苏音要表演才艺赚盘缠,卫鞅是千万个不同意,她硬是要出去,他冷着脸把长剑横在她胸前阻挡。
苏音猛然拔下头上银发簪咻的一声划破了自己的衣服,并扯下恨恨的裹在肚子上说:“今日你若不让我去赚盘缠,明日我便一直划烂自己的衣服,再用来缠着肚子并且不吃东西。”
苏音当真是黔驴技穷,本想拔下簪子说把自己仅有的值钱东西拿去当掉,想着这就等于放弃了认输,她不甘心。于是转念就想出这样一个惊掉下巴的怪点子。
卫鞅报之以雷霆般的震惊和看怪物的表情凝视苏音三秒后,噗嗤一声笑了,然后捧腹大笑,最后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便拿开剑拱手认输。前提是他要在旁边看着,怕出乱子。
“笑你大爷”苏音在心里说完这句,便兴高采烈的去准备表演了。一直无事。
偏偏那天,卫鞅不在。他说即将到秦国了,要在屋里专研秦国的状况,想想怎么面见大王,见面会说些什么,俗称——做攻略。
在苏音被扛进入流氓房间并和流氓斗智斗勇的一刻钟后,终于——卫鞅的剑腾空飞到门叉上,老门咔嚓一声敞开胸怀,迎进了杀气逼人的卫鞅兄。流氓一惊吓,直接把苏音推到门槛上摔倒了,疼的她龇牙咧嘴,叫爹喊娘,形象全无。
月色迷倒在正教训流氓的卫鞅身上,他一席染墨色夹绿缎衣,身法轻快,点刺绞挑,剑到之处衣衫尽破,血痕乍现,连树叶也忍不住鼓掌欢呼。
“打流氓的模样,不但销魂还蚀骨,变成古代人更帅些。”苏音索性坐在门槛上看着他自言自语,也不管自己窘迫的模样。
直到流氓被打的面目全非,落荒而逃时,她也没起来。卫鞅整理好气息走近她时,本想怪她惹这事端,见她的衣衫不整又面红耳赤的样子,又于心不忍反而愧上心头。不过他这欲言又止,忍气吞声的表情可把苏音乐坏了。
看到她笑,卫鞅有些恍惚:这女子,无亲无故也却不自怜,颠簸流离也不说苦。一路上倒像是她照顾自己更多些,想到这更是心头一软。
卫鞅伸出手要拉她起来,她愣了愣,随即想干脆流氓一把:弱弱的把手搭在他手上,猛地起身并向前倾斜身体,顺势扑在卫鞅怀里。口里嚷嚷着:“坐太久,腿麻了,腿麻了。”一边腾出一只手揉腿,末了还兀自探开一条眼缝瞄了瞄他的神色,却正好对上打趣盯着自己的卫鞅,苏音一时间忘了情,细细的盯着他:眸若深潭,轻染月色。这一看苏音的心好似被一只幼的小松鼠轻轻滚过,难以忘却。
待她反应过来赶忙低头小声念叨着:“真的麻了,不骗你,刚刚好像还摔伤了呢 。”
“既如此,那卫鞅只能失礼了”。话音刚落,卫鞅顺手托起她的双腿,打横抱在怀中,不紧不慢的迈向她的房间。
苏音竟害臊起来,偏着头不再说话。
快到房间才时发现他的神色也有些别扭,鼻尖密匝匝的全是细小的汗珠。这神色像极了初阳,连做这样轻松的事情,也要一本正经,好似被迫就范。
初阳那时和苏音一起爬山,临近山顶苏音上气不接下气,要初阳拉着她走。初阳抿着嘴巴思索了片刻才缓缓伸出手,那情形倒像个小娘子被迫卖笑卖艺。总之一脸我很委屈,还要憋着。拉她到山顶了也不说话,好在下山的时见苏音脚磨破了,在一段人极少路上破天荒的背着她一走了段。
第二日苏音和卫鞅便退房准备再次启程,临行时苏音 想做一面锦旗曰:战国好人一枚,送给店小二,以此感谢小二在自己落难的时找到卫鞅来救自己。不过卫鞅说赶路要紧,她便赠了一吊零钱,小二也没客气一把接下就塞袖子里送他们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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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如火,此时秦国都城虽算不上车水马龙,来来往往的人也络绎不绝。
卫鞅与苏音已到秦国都成内,两人大致逛了逛,找了一间生意不错的客栈落脚,小二的身影像被点了快进似得在店内穿梭。
“一路走来,未曾和你对饮一番,今日到了秦国,卫鞅先敬你一杯,多谢你一路相伴”。大概是到了秦国,卫鞅心情颇好。
“卫大哥,你笑起来朝气蓬勃多了,不如不醉不归吧”。她眨着眼睛笑道。
“你这姑娘,此时我们在这都城內不比城外,说话可要当心呀!可不能没个正经姑娘家模样!”他这话说时语气极轻快,听着到觉着亲昵。
“好啦,我现在是男儿装,是苏公子嘛,不拘小节的。我有些饿了,小二还不给我们饭菜。”苏音一边摇晃茶水杯,一边孩子似的说道。
“小二我们的酒菜何时才好?已经等了多时了,劳烦快些”?卫鞅提高了音量问就正朝这儿走来的小二。
“来喽,客官~先给您添口茶水。今儿天热,歇脚的人多,所以...”话还没说完这累的不行的小二竟然脚下一滑,眼看端着水壶的身体就要撞上苏音,说时迟那时快卫鞅一个箭步上前踢过板凳稳住小二,拉过苏音揽入怀中。
待苏英缓过神来发现卫鞅的手还紧紧抓着自己的胳膊,用疑惑目光盯着她。
“为什么这样熟悉?”卫鞅的心里疑惑,一时间忘了松开。
小二一边赔不是,一边摆放碗筷,无暇估计这两男相拥的诡异发画面。
“卫公子。”只听一个悦耳的声音唤他,他方松开手。
顺声看过去, 是个女子,绮段贴身,妆容精致。像是富贵人家女子,她大步朝卫鞅走近。
“荧玉公主,是你?”他有些错愕问道,随即行了礼。
“许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呢。”她笑意满满。
“公主说笑了,卫鞅怎会不记得,只是公主你怎会在这里?”
“叫我荧玉好了,我今日无事,便出来了。你在信上说要到这里,我算着时日,差不多快到了,想着可能会碰上你。这不今儿天热,我打算在这里喝杯茶,恰巧碰见两位公子姿态有趣,待细看,发现竟然是你,真是太巧了。
“这位是?”公主巧笑问道,目光转向苏音。
“公主见笑了。这位是苏姑娘,我在魏国一位故友的女儿,因战乱亲友不在了,途中偶遇,便结伴到这。”
苏音乐呵完卫鞅对她的介绍,便准备抬头与她打个招面,却见察觉到她眼中的戒备。
苏音想或许要行大礼节,于是弯腰拱手想学卫鞅行个礼,公主很快摆手制止:“不必多礼,我也是便衣出行。”
苏音一笑,连忙站好。
她礼貌的弯了弯嘴角,目光又转向卫鞅。“你此次你到这来,想必是想好了,我当年与你所说之事?”公主的眼神里盛满期许。
“能学有所用,又投得明主为百姓某福,为国家所用,卫鞅心满意足。”他语气很轻慢说的坚决,像是压了许久的石块在心口,终于有力气挪动。
“那卫公子先在此处住几日,待我回去我安排住处并与哥哥说明情况就来接你。”她神色跳跃的说道。
“劳烦公主了。”卫鞅的眉头也有了笑意,是那种真正的舒展。
苏音却暗自愁绪起来,女儿最了解女人了,这公主的眼神恨不得将卫鞅生吞活剥了。莫大的都城,他们才来不久就能遇着了,恐怕没那么巧。观这公主的打扮衣着,倒像是为这场偶遇准备许久。
夜凉如水,白桦树叶子在夜风中发出颤颤的响声,像首无弦而拨的曲子,绵长寂寞。
“苏音,你在秦国可有亲友投靠?如今已经你到了这里,我想你也是时候找个落脚的住处。其实我从魏国到秦国,算是逃难了,他日我若再犯下事端,恐要连累你一同受害。”
他站在窗口,一袭玄色长衫,脊背挺得很直,斑驳的月色剪影隐约显现在他的脸上,辨不清他的神色。
苏音一身浅紫色的薄裙,有些旧了,旅途奔波劳累让她面色也有些憔悴。她听到这话,思忖许久,琢磨此话确实有道理,不过意思是要让她走那,还是为她好那,委实让她分不清了。
这一路走来,她为了节省路费、时间,也只添了两件换洗衣物,一只簪子,这古代买不到头绳,衣服也要现做。她打量一番自己,与在现代潇洒放肆的日子比,不禁凄然,泪水悄然滑下在裙上晕开一条淡淡的水花。
“卫大哥,你这是嫌弃苏音这番了模样了。我在秦国也无亲人,本想一直跟着卫大哥总是安全的,你如今要我走,莫不是以为我是魏国派来的跟踪你的?”
苏音面上此番措辞,心里想的却是:这卫鞅到了就想过河拆桥了,想和这娇俏公主双栖双飞了,她偏偏不做那成人之美的好事。
卫鞅还是没有转身,眼睛望着窗外,风摇晃起他的衣角,苏音边哭边用针扎她带过来的布包,不一会儿,包已经布满细密的针眼。
见他无动于衷,苏音决定使出杀手锏,两行眼泪摇摇欲坠,走到他面前,拉起他的衣角:“我的家人全都不在了,那日我见你十分像我认识的故人,就跟你一路到此,想来我也是麻烦你很久了,若是你真的要我走,那我只好...”她努力眨了眨眼睛,眼泪应时应景的落下,一副童叟无欺的可怜无敌的模样望着他。
大抵男子最怕女儿家的眼泪了,落地无声,磨人无形。苏音话未说下去,他抬手制止,又沉吟了片刻,拍了拍她的头,像安慰一只没吃饭的阿猫阿狗。
“不要哭,苏音,身在这样的世代更要隐忍坚强,你既没了亲人,更加不能轻易信靠别人,他日若我不在了,你可要记牢了。”这话随着他深入夜色的眼,都入了她的心。苏音小鸡琢米似得点头。
“他恐怕是自己在这异世间唯一可以信靠的人了。”苏音默想。
半响他问:“你当真要和我一起?”苏音懵了半天,对着他墨色的眼道:“致死相随。”一个理科生脑子里挖出这么文艺的词来实在不易。
“这被车撞加雷击都没死,跟着自家对象还能出事了。”苏音窃笑。
他听闻此言一愣,只觉得眼前的女子十分亲切熟悉。
月影含花,晚风带叶。
苏音放下他的衣角,从布包红拿出一个暗蓝色锦囊,是苏音熬了两个晚上做的。只是刚刚被她扎了一些针眼,不过依稀见得缝制的十分用心,中间还绣了一个呆萌的笑脸小花,卫鞅新奇的接过布包,小心翼翼便拴在腰间,十分珍贵的看了许久。大抵是看多了鸳鸯荷花,被这诡异新鲜的刺绣图案吸引。
他摸了摸苏音的长发,转身与她并排坐下。月色静谧安稳。她似乎等了千年万年,才换来现在的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