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草席
今天是劳动节,就说说劳动的那些事。
要论记忆中最深刻最有趣的劳动,莫过于我十岁那年的打草席。
那年我大姐刚离开初中学校,还没有进入五金厂,中间有几个月的时间,不肯闲着。村里正好兴起了打草席的活儿,在家里就可以做工,所以我也就能帮上大姐一些忙。
打草席是村里人的叫法,其实是简单的一种织法,用两根一米多长的木头竖靠在墙上,和中间一根横杠的木头拼成一个架子,宽度1.5米左右。然后在横杠上均匀地订上6组长钉子,每组钉子上挂上一团搓好的草绳,这就是父亲做的打草席专用设备了,简单好用。
手绘打草席架子打草席是村里女人们专做的活,大姐是全村做得最好最快的。她一个人打席的时候,站在架子前,用两腿夹着一小捆梳理过的稻草,用手灵巧地抽取两三根稻草,先是添到左半部分的草席上,然后快速回一下左边的三根草绳把新添的草夹住。下一把添到右半部分,同样用草绳做个来回夹住,这样就形成了一个简单的织法。
用这样的织法,大姐要连续站四五个小时才能完成一爿草席,中间有两三次短暂的休息,活动手脚喝点白开水。每爿草席长10米,宽1.5米,完工后卷起来像个汽油桶一般,堆在仓库间里,等着外边的商人定期来收走,收购价每爿一元二角。
有一个方法可以加快打席的速度,就是将“传送稻草”的动作分给另一个人来做,这样就变成了两个人的合作。在休息天里,我就是大姐的帮手,两个人最大的好处是能说说话。大体上是大姐在说,我在听,有一搭没一搭的;话说完了就唱歌,台湾的流行歌曲还没到大陆,唱的都是又红又专的歌曲;歌唱完了,就不说话,只顾着手上的活,即便如此,两个人的合作还是很有趣。
那段日子里,我和二姐放学后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搓草绳。打一爿草席需要6团草绳,每团草绳的长度要在20米之上,这样我们每个晚上要搓好200多米的草绳以供第二天之用。搓草绳用的还是稻草,需要用木锤把草茎先重重地敲上几百下,捋去碎草,剩下的才是绵软坚韧的好草。
吃过晚饭,大家回到灶间,母亲洗碗收拾,父亲负责“砰砰砰”地锤草,我们三个孩儿各搬一把小椅子坐成参差的一排搓绳。搓之前在草上面洒点水,这样搓起来手心不会打滑。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话,说累了就不吭声,手上加了把劲比赛谁搓得快,比了一会儿,准会有人先哧哧地笑出来,引得一屋子人都呵呵地笑起来。搓好的草绳需要团起来,然后两个一串挂在墙上,一个长钉上可以挂上十来串,这在小孩眼里看来可算是蔚为壮观了。
时至今日,我再也记不起来当时我们都说过什么话,但那种温暖的感觉却很清晰地记得。
三毛散文集中有一篇《哑奴》,说的是一个沙漠小镇中备受欺凌的哑巴奴隶和他家人的故事。哑奴住在镇外一个破旧的帐篷中,一贫如洗。他有一个妻子和三个小孩,每次他回家的时候,光身子的孩子们都会从帐篷里扑出来,欢笑着冲到他身边,哑奴也是笑呵呵的。
于是,三毛握紧了荷西的手,说道:“家,对每一个人,都是快乐的泉源啊!再苦也是温暖的。连奴隶有了家,都不觉得他过于可怜了。”
我庆幸在这样的家庭环境中度过童年,家庭劳动的温暖感觉最是深刻而有趣。
今天这个劳动节,我只说打草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