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熟了

陈彩琼

枇杷熟了，我和先生回家看我的外婆，外婆笑得合不拢嘴，她说再不把熟的枇杷摘下来吃了，就要让鸟儿们都吃光了。我们在邻居家借来了工具，先生在树底下用网兜绑好后，用树杈把枇杷一颗一颗摘下来，外婆在一旁指挥。大颗成熟的枇杷黄中透红，果汁甜。有些熟透的枇杷一碰就掉了，外婆直呼可惜了，不过她说鸟儿看到都会吃掉，喂饱了小鸟们也不算可惜。

外婆喜欢吃枇杷，邻居家的枇杷特别甜，外婆很喜欢，每当邻居家的枇杷成熟后，外婆就会央求邻居别摘了出去卖，她会来买。每次邻居家的枇杷成熟后，她就会等候在那里，摘好后给外面工作的子孙们带出去。后来，家里人觉得老麻烦邻居，就将邻居家的枇杷树枝，嫁接了在家里种了几株，枇杷树长得特别快，外婆就再也不用去邻居家摘了。她就坐在枇杷树下，等着枇杷成熟，等着子女、儿孙们过来摘枇杷。

枇杷熟了季节，外婆就坐不住了，看到要熟了的枇杷，就让家里人摘下来，她把枇杷叶摘去，再把多余的根茎摘去，把熟透的枇杷先捡出来，外婆把枇杷分拣好后，就一袋一袋装好，她年级大了，腿脚有些不便利，拿东西的手也常常会发抖，她做得很慢，但是思路很清楚。这袋是广州的姐姐的，那袋是厦门的弟弟的，还有一袋是深圳的妹妹的……她细数着枇杷的份数，包扎好写好名字，数好后交代清楚后才放心了。母亲说，外婆的枇杷是每个子孙都要吃到的，不分里外，要是有一个人没有尝到外婆的枇杷，外婆就会一直惦记着，想各种方法把枇杷带去。

外婆家常常有聚会，平日里大概一周有三天的时间都在聚会，邻居家常说你们大家庭真是少有的，一大家人和和睦睦，你的外婆真是很有福气。是的，你带我们长大，儿孙养你到老。母亲常说，当年也不知道外婆是怎么带这么一大群孩子的，一个人要干活，上工，还要打理家里的各种琐事，背上常年背着幼小的孩子，边干活边带孩子。身体不舒服了，就自己找草药吃或者敷着。外婆细数着草药的各种功效如数家珍，基本都能倒背如流了，即便是现在年纪大了也能很快在草丛中找到她要的药材。

正因为外婆视里外的子孙都一样，孩子需要照顾时，不管有什么困难都会在孩子们身边。如今孩子们都长大了，大伙儿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外婆。上大学的时候，每逢假期，外婆就细数着我们回家的日子，我们便一个个自报回家的日期。记得有一次，我上大学回家，本来是计划中傍晚能到，但是因为堵车没有及时回到家，外婆傍晚开始便在大路口等我，家里人已经告诉她要晚一点回，她还是不放心。晚上到外婆家时，邻居告诉我外婆已经跑出去几趟等我回家了。我想象着外婆在路口向车站张望的申请，又转身回家的焦虑愧疚不已。刚开始工作时，外婆住离单位不远的姨妈家，每天傍晚她就坐在门口，等着我回去看她，若是我下乡或者没及时去，她又开始担心了，担心会不会饿着了，担心工作累不累，她总有操不完的心。

逢年过节，外婆坐在院子里，一看到我们脸上就绽开了笑容。工作后我们每个人都往外婆手里塞大红包，可是转眼间外婆又把钱塞到我们的孩子手上。母亲常劝她，年纪大了身上留点现金，不要全部都给孩子们了。可是外婆总是不听话， 每逢过节过节后，她把身上的现金数清楚后，想着哪个弟弟刚毕业工作，需要用钱；哪个妹妹还没找到工作，需要用钱，她把这些现金分成几份，又都给她的子孙们了。若是你不接受，外婆心里就会着急，她老说这些钱她暂时都不需要。

外婆爱人，家人也爱她。她年龄越来越大，家里的聚餐也越来越多，现在每周有两至三天，外婆身边都围着她的子孙们。父母常去看外婆，大家聚一起就开始捣鼓一些好吃的。父亲是主厨，舅舅们负责买菜，表弟们会从外面买来新鲜的牛肉、羊肉或者刚钓回来的新鲜鱼，我的父亲就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厨房里的香味渐渐飘来，小孩子们围坐在年轻母亲们身边，吃着刚盛出来的热腾腾的菜肴，外婆就坐在老式的藤椅上，看着一群孩子嘻哈玩闹。我们给外婆带好吃的东西，她总要往我们手里再塞点东西，心里才会安心。

有一次，带着女儿去看外婆，刚好家里人都出去了，外婆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女儿拿着煮熟的花生，一粒一粒剥给外婆，外婆刚睡醒，洗漱完毕后一个人神采奕奕，脸上还有一丝红润，吃着女儿剥开的花生笑得合不拢嘴。女儿突然说：“妈妈，我们经常来看太太好吗？”我点点头笑了，外婆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