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

一条挺宽的河，没有桥，只有一条渡船。河这边的几个村子的人经常早晨过河去，晚上过河回。

太阳刚落下山，渡船上坐了七八个人。船阿公说：“再等一个人上来就开船”。说着话，一个老太太急急忙忙的往岸边跑，胳膊上挎着一个橼子（过去一种类似竹篮的装东西的器具），嘴里不停的喊着：“等等俺，等等俺……”正当老太太要跑到船跟前的时候，脚下一滑扑倒在地，胳膊上的小橼子甩了出去，里面的鸡蛋滚了出来，碎了一地。

老太太显然是吓着了，匆忙在汤汤水水的地上找出仅有的几个囫囵鸡蛋放回橼子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俺的个老天爷，俺儿媳妇坐月子，让俺赶集买的鸡蛋，这下回去还不骂死俺，这可咋办好啊？”

船上有人说趁集没散麻溜回去再买。

——“俺现在兜里一分钱都没有！”

有人说那就先上船吧。

——老太太仍旧坐在地上哭，手捂着膝盖，裤子磕了个洞，膝盖磕掉一块皮，血从指缝里渗出来。

船上就有人不耐烦了：“天怪冷的，不上就开船……”。船阿公也在催。

在船上坐的一个年轻的俊媳妇就站起来，一边轻盈地跳下船，一边说：“俺去帮婶子包一下腿就拉她上船，大伙多等一下吧”。

俊媳妇穿一件泛黄的白衬衫。她麻利地在衣襟上撕下一块长布条，帮老太太在受伤的膝盖上缠了两圈，系好一个疙瘩，拎起橼子就拉着老太太往船这边走。嘴里安慰着老人。

事情就那么寸，一个大胖子从俩人后面追过来，呼哧带喘地跑前面去，先上船了！

船上有人唏嘘。

船阿公流露出愧疚之色，对俩人说：“这个壮汉能顶你两个人的份量还有余，你俩不能上了，这都超载了！”

老太太仍在哭。俊媳妇就说：“阿公可要回来接俺俩？”

船阿公摇起船橹，大声答到：“俺一定回来，一定回来！”

俩人找了一块干净石头坐下，俊媳妇劝着，老太太就止了哭声。

船渐渐远去，到了河心。突然起了大风，那船剧烈颠簸起来，然后眼见就翻了。

老太太俊媳妇跳将起来，大叫：“救命，船翻了……”

河边马上聚了几个人，后来又多了一些。可是怎么救？不要说船在那么远的河心，初冬的水那么凉，下去还能上得来吗？

大家眼见船渐渐沉下去，船边上挣扎的人影再也看不见了！

俊媳妇扑通跪在老太太面前：“婶子你救了我一命，要不是你……”

“是你下船替我包腿，是你心眼好——多亏我摔打了几十个鸡蛋，不然我也……”

这俩人命不该绝！

那个大胖子是急忙忙地奔赴了没有返程的奈何桥去了！

船阿公失言了，他的渡船再也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