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原战歌》第十九章 上
雷靠在书架上，单手握着那本翻的破旧的资料。窗外的天空清透明媚，凉风闯进来，轻轻拨卷着一侧的窗帘。突然他把书页合上，“这里没有别人，出来面对面说话如何？”
从书架里侧的阴影中，布莱克现身出来。“不错嘛，能发现我的存在。”
雷伸出两根手指，“噼啪”的闪了几下电火花，“我对空气的细微变化还算敏感。但如果你真要动手的话，我发现的就太晚了。”
“哼~为了能同仇敌忾，再重温一遍你们之间的旧缘？”
“只是提醒自己不要忘了父亲的仇恨。”雷把资料放回书架上，“假借交情与他们同行，我的目的只是救回姐姐。怎么？我之前的表现还不合格吗？”
“你表现的不错，果然是能做大事的人~”说着称赞的话，布莱克的眼中却只有轻蔑。
“反正，跟着你们就能报父亲的仇，这是约瑟殿下承诺我的。”
“哼~我这次来就是通知你，战争要开始了。另外，到了那边需要你帮个小忙。”
雷的表情立刻严峻起来。
卡尔靠坐在椅子上，扭头空望着墙壁，但眼神中的战意炙热难掩。海格莉站在对面，咬牙瞪着他。
“明天我要把沃兹也带走。你给我老老实实守着艾德里城，别去主动挑起战争！”
卡尔静静的听着。
“村长和艾莎他们用性命才换得乌萨人能够进入艾德里城！无论这次是否还能得到六年的和平，我也绝不允许你一时冲动让他们的牺牲变成白费！”
“恐怕已经无法再回避了。”卡尔像是抒出了胸中的一口闷气，“新仇旧恨，这次要一起结算清楚了！”
“那也不准你主动宣战！无论发生什么事，在我回来之前你都要忍耐拖延。这个时候倒要感谢‘弗雷姆’这个名字了！”
转过头来，卡尔的眼中尽是温柔，“爸爸都听你的~放心去吧。把你姐姐平安带回来。”
海格莉甩头就走了。出门前她偷偷的望回来，眼中充满了担忧。
半夜里，海格莉突然醒来。她轻轻翻身下床，披上衣服来到营房门口，靠在门框上。不一会儿，一个身影从城墙跳落到军营的屋顶，一路跑过来站定在她的正上方。月光照亮两个人的脸，屋檐下的海格莉与屋顶上的安娜都沉默无语。之后安娜跳向东边的围墙，消失在了夜色中。
转天一早，伊芙丽、海格莉、安娜和沃兹四人策马出城直奔北方。在东境的哨所，他们与雷会合了。
“抱歉，要你们等了我几天。今年汛期恐怕又会提前，向罗亚将军交代这种事情实在太花时间了。”
“哪里，艾德里的城门也才修上，我们也是刚刚准备好。”
伊芙丽的视线躲闪，似乎不敢与雷对视。雷没在意，最后关照一下自己的马就准备出发了。伊芙丽暗自烦恼，又下定了决心，走过去向雷弯下腰，“对不起！我明明就在现场，却没有把瑞娅姐姐救出来...”
雷转回身，抬起双手，最终却没有扶上伊芙丽的肩膀。他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说：“姐姐被抓并不是你的错。而且，据幸存侦察兵报告的情况，那时你不出手才是正确的。否则莱特宁和艾德里就要一起出兵去攻打西提了。”
“那样做看起来是很威风，但实际上并不能更好的达成目的~以救人来说，眼下已经是最好的方案了。”沃兹接过话说。
安娜瞪了他一眼，“你认真个什么劲儿？这小鬼只是嘴上说的漂亮。男人哄骗女人的把戏罢了！”
伊芙丽十分诧异的盯着雷，“你...怎么好像突然变回...”
雷笑着起身朝前走去。经过海格莉的身边，他小声说道：“这一次，我不会输给你了~”
拉曼正襟危坐，把座席上的人挨个注视了一遍。其中不乏眼神闪躲之人。最终他还是把目光落到了对面的阿蒂娜身上。说不出为什么，一段时间没见，今天的她让人觉得沉静的可怕。
收回思绪，他开口说道：“经过仔细的排查，关于与恶魔或异教徒勾结的情况，”
多数人都吞了一口唾液，屏息静听着。毕竟这是无论真假一句话就能让人掉脑袋的事情。
“在各位大人中间并不存在。”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抛开自己可能被错误判定不提，如果身边坐着恶魔的同伙也是够吓人的。
“但是个别账目存在一些误漏，明细之后会发给各位，请尽快将差额退补回来。”
不少人开始假装咳嗽，不过之前的沉重气氛已经荡然无存了。
拉曼又瞄了阿蒂娜一眼。她始终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让人心里发毛。
“虽然还不能排除与下面的城主或主教的关联，但至少在座各位不必再相互猜忌，我们可以一心协力收拾眼下的局面。”
众人皆点头认同。
“好在得益于阿蒂娜大人的卓绝功劳，堪萨克山脉的战争告一段落了。现在各城兵力充足，民众的抗争逐渐平息下来。但是，叛乱军仍然非常活跃。为了防止局势再起波澜，我认为在一段时间内还应该维持高压的政策。”
无人表示反对。但拉曼只盯着阿蒂娜一个人。
“关于这件事，我有意见。”阿蒂娜起身发言。拉曼反倒觉得心里稍稍安稳。
“使战争终结的是上战场拼杀的勇士，不是我这安坐城中之人。说到功劳，自然要归这次战役的指挥官。我要求加封伯里克·拜达尔为大神官，各地方的主教都要歌颂传扬他的功绩！”
说完这些她就坐下了。拉曼的内心一下燎躁起来。不对劲，绝对有什么问题！先不说一向政见仁慈的她对维持高压政策竟然没有反对，她这个煞有介事的提议是什么意思？为何要在这里争一个‘大神官’的名号？能坐稳这个位置，她的威望早已经毋庸置疑。把功劳让给下属又有何意义？！不明白！完全没有道理！！
回过神来，众人都望着自己，他只能先作表态：“阿蒂娜大人的提议..为理所当然。伯里克·拜达尔此役的表现足以称起‘英雄’的名号。”再将目光投过去，他却感觉力量都被阿蒂娜的双眼吸了进去。到底，这个女人想要做些什么！
会议结束，司祭们依序离席。按照惯例，阿蒂娜和拉曼坐在原位等着最后退场。
“波尔特大人，请留步。”阿蒂娜突然唤道。
被叫到名字的老者转身走回来。
拉曼面露狐疑，今天她所有的举动都让人看不明白！
“费拉里城中，据说有隐蔽的地下构筑？”
“啊..啊，是的大人。”
“最近，斯塔克家的运输队频繁遭到强盗的袭击。着实让我头疼。”
“嗯..嗯，西南的这一条运线一直都不太平。”
“最近有一批物资实在太过重要，甚至可以说关乎斯塔克家的命运。所以，我想向您借个地方，作为中转。”
“这...这么重要的..我实在是担当不起啊...”
“护卫的事不用你管，你只要借存放的地方给我就行了。就一个晚上的时间。”
“啊..嗯..嗯。”
这两个人，真的是在这个时候商谈这种事情吗？还是说有暗语？波尔特大人应该不会主动涉入什么阴谋...拉曼仔细观察着他们的神情。冷不防阿蒂娜一眼瞄过来，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熊熊烈焰，将她与自己一起包裹吞噬的地狱之火！
“安娜，你可以等我们回来，不必一起去冒险的。如果不是为了更快通过海拉尔森，你早就可以...”伊芙丽扭过脸去，藏起了寂寞的眼神。
“后来我又想了想，那种小白脸的类型并不适合我。”安娜爽快的回答。
“哎？！”伊芙丽猛的转过脸来，“那么说...”
安娜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没再说更多的话。但伊芙丽已经把她内心的喜悦都表露在脸上了。
“我能问一下你们在打什么谜语吗？”沃兹凑了过来，“我好像听到什么小白脸的...”
“跟你没关系，给我死到一边去。”
被安娜瞪了一眼，他乖乖的退开了。
突然安娜的眼神变了，她回手掀起一道影刃追向沃兹，在他身后撞上了另一道影刃，二者同时崩碎。那一时刻，沃兹的钢镖也散射出去，覆盖了他身后的大片范围。树枝被削断无数，落叶纷飞，但没有捉到敌人的身影。
海格莉抬起左手，挡开了刺向她脖颈的一把匕首。只在攻击的瞬间，敌人才现出一个黑影，随即消失无踪。众人围成一圈，警戒着空荡荡的四周。
实际上没有经过多久，但静寂仿佛在无限延长。
“老鼠一般的弱小家伙，只会搞些见不得人的小把戏~”海格莉扛起战斧往前走，“被老鼠咬一口又能怎么样？根本没必要为了他耽误时间。”说话间一股杀气骤现，撕破空气的利刃直刺向她的后心。然而她已有准备，上身一侧刚好让过攻击，左臂夹住敌人的手肘，拧身反折的同时横起右肘反打其后脑。
在右肘被夹紧之前，黑影腾空倒立使关节换了方向，左手抄匕首绕前去割海格莉的喉咙。但海格莉也没有使出肘打，她原地高高跃起，借着转身的力量一脚蹬出去正踹在黑影的胸口上。
黑影撞在地上弹出去，滚进了树丛。安娜立刻蹲下来，她的影子贴着地面像蜘蛛网一样层层散开，将那一片区域覆盖。紧接着飞旋的钢镖将树丛完全绞碎。却只露出光秃秃的地面。
“不愧是老鼠~打洞逃跑的速度真是一流的！”
这一次，海格莉的话没有引起任何反应。
“啧，刚刚再缠斗一下擒住他就好了！”她皱起眉头，“这下一路上都不得安宁了。”
安娜保持蹲跪的姿势，不断变换着“蛛网”的形状。“他还在我的控制范围内，只要他有所行动我立刻就能发觉！”
“隐身刺杀对我是无效的。”雷身上闪着“噼啪噼啪”的火花走到安娜身边，对其他人说：“没必要都被一个敌人拖住。这里交给我们，你们先走！”
“这...”伊芙丽担心的看着安娜。
安娜对她点头，“殿下，就按这小鬼说的办吧！否则不知要耗到什么时候。”
海格莉收起戒备。沃兹再试探攻击了几个地方，也将钢镖全收了回来。
几人对换眼神达成一致，伊芙丽几步一回头的跟着海格莉和沃兹离开了。
随后，从树干的阴影里走出了布莱克。“安娜·阿尔瓦！！”他满脸愤怒，下巴上还残留着没有擦净的血渍。
“哥哥...”安娜轻声回应。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当然知道。”
布莱克双手“噌”的弹出了匕首，“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安娜...”
“昨天我已清清楚楚的答复了你。”安娜将“蛛网”收回，在身前挺出了无数利刃。
“跟着那些人你会走向毁灭！”
“是啊，那些天真的家伙。朝着幻想的美好一路举步维艰却不知回头的样子，真是可笑极了~但就是让人忍不住想要与他们同行呢。”
“我已经成了阿尔瓦家的首领，能够改变你的命运。我会改变一族的宿命！为什么你不肯回来？！”布莱克吼道，“而且你是被派去艾德里的刺客，这是永远无法改变的事实！你真以为能得到那些人的信任吗！！”
“我宁愿没有被信任，反倒轻松的多...”安娜抹掉眼角的泪水，“‘如果任务失败就不能活着回去的话，不妨试着在这同样为世道所不容的地方活下去吧’当有人跟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命运就已经改变了。我早已不是阿尔瓦家的暗杀者安娜，我是艾德里的战士安娜！”
“既如此，你就死在这里吧！”布莱克放出了强烈的杀气。
安娜紧盯着他的身形，对雷喊道：“小鬼！他已经受了伤，咱们两个联手的话...”突然她感到身旁电光四射，转头的刹那被猛烈的一拳打中了腹部。
“安娜...没关系的吧...”
早已远离了那片树林，伊芙丽还不时回头张望。
海格莉头也不回的跑在前头，沃兹退回来劝慰她：“他们两个没问题的，何况对手已经受了伤。”
“但愿如此。千万..安娜别再出什么事情...”
安娜捂着腹部蹲下来。她侧目瞪着雷，疼的张不开嘴说话。
“抱歉，实际上是这样的情况。至少让你死得明白。”雷的全身都蹿出了电流。
“用不着你插手！”布莱克压低身姿要冲过来。
雷抢先一步伸出双手罩在了安娜的头上。从他手中放出暴跳的雷光，电花闪耀分出无数枝杈接入大地，像旋转起来的铁笼似的，同时发出暴躁的轰鸣。
待一切沉静，残余微弱的电流四处奔蹿，安娜口中冒着蒸气倒在一片焦土之上。空气中弥漫着烟糊的味道。
“谁用你多管闲事？！”布莱克闪现在雷的身边，一把将他推开。
“不用谢。”雷抱起胳膊退到后面，“之后怎么办？你还要追过去吗？”
“已经够了！能否将他们留在这边，就看时运了。”布莱克蹲下来，伸手去探安娜颈部的脉搏。
“请把她留给我。如果连尸体在哪都说不清楚，那边会怀疑我的。还好这一招从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损伤。”
缩回手指，布莱克慢慢站起来。“我本来也没想带走她。她已经不是阿尔瓦家的人了。”转身走进树荫中，眨眼间他就融化不见了。
“比想象的还难控制...”把手拿出来，雷的掌中一片焦黑。
他走到安娜跟前俯下身，双手按住她的胸口又施放了一次电击。安娜的胸膛开始微微起伏。
扛起安娜，一阵迟疑之后雷咬紧牙关，走上了与伊芙丽等人不同方向的另外一条路。
雷纳克和托尔分别贴着窗户的一侧，两双灰色的眼睛探望出去。从这个位置，正好能看到之前来探查过的那间后院。
一辆马车停到了院门口，从上面下来几个人。
“哥..哥哥！”
其中一人正是伯里克。另外还有玛尔斯和莱雅。
“短短时间他就成了大神官吗！而且，大神官三名在这里...难道是巧合？”
望着伯里克威风堂堂的身影，雷纳克悄然笑了。大神官是能伴在圣女大人身边的勇者，哥哥的目标已经实现了~再看看自己...没想到再次相见又是这样奇妙的立场。不，分别时明明摆出一副有所觉悟的样子，现在哪还有脸面去见哥哥...突然他发现托尔沉着脸。
“发现了不妙的情况？”
“那倒没有...”托尔摇头，“只是怪物一样的人有三个，即使来的是恶魔，恐怕也难搅起什么大骚乱。”
“这一点不用担心。”雷纳克挺起了身子，“这一次，就算是有三名大神官，在遭遇战中教廷一方也没有胜算。”
他的样子不像在说笑，托尔惊住了，“会来的到底是？！”
“曾经在西提军队的你，一定听过她在这边的名号。”
“银色..巨像吗...”托尔吞了一口唾液。
玛尔斯和伯里克随马车进了院子，莱雅绕去了前面。
“蕾娜...”
“嗯？”蕾娜一回头就做出一副带刺的表情，“怎么？那个俊俏的小少爷已经厌倦你干巴巴的表演了？我早就说，那些男人只不过是图你的容貌和家世，实质的技巧你还差得远...”
“蕾娜，你能..去旅行一段时间吗？”莱雅表情认真的说。
“哈？”蕾娜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在说什么？难道，你要带我离开这里？是要伺候哪家的...”
“不，我是说你自己..去旅行个几天，现在就出发...”
“你在说什么蠢话！如果我能自由的离开，还会在这里出卖身体吗？！谁会愿意把廉耻心都...等一下，”蕾娜狐疑的盯着莱雅的脸，“你..难道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所以要我逃命的意思？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不能扔下其他人...”
“我刚刚旅行回来，心情不错！所以...觉得你也该出去转转~”莱雅突然改变了态度。
“嘁！来跟我得意炫耀的吗？你这忘恩负义的婊子！有本事你再用上次那个招数，这次就直接杀死我啊！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蕾娜跳着脚骂道。
“到死，你都离不开这里了...蕾娜。”莱雅低头走开了。背后蕾娜的咒骂声好像已经钻不进她的耳朵，只是在她恍惚的意识之外轻轻萦绕，却也久久消散不去。
沃兹已经搭好了通上城墙的阶梯，伊芙丽还在焦急的向身后瞭望。
“那边未必能短时间内解决。相信他们吧。”
“是啊。雷也在呢，他也很厉害的。”
伊芙丽硬挤出笑容。
“不等他们了，我们先把这边的事情做完。”海格莉压了压帽檐，动身跳上去。
“殿下...”
紧咬着嘴唇，伊芙丽转身跟了上去。
警戒周围的同时，沃兹也向远处眺望了一眼，悄悄的发出一声叹息。
进城后，三人小心潜行把巡防布控摸查了一遍，最后兜转到目的地附近。
“你怎么看？”
“不像是陷阱。不过，如果是我也不会把陷阱做的那么明显。”
海格莉跟沃兹讨论起来。
“那么，问题就在于这一栋房子里能藏得下多少兵了。最坏的预计是？”
“大神官四人，士兵几十人。如果胶着起来，增援人数难以预计，但不会来的很快。”
伊芙丽的身体又开始无意识的颤抖。“都到了这里，我无法再忍耐了！想到她们此刻可能正遭受着折磨，我就...”
“有可能全是那种很强的僧兵。在城中狭窄地方交战对我们还算有利。”
“城内的话，有掩体的远程部队是最麻烦的。在野外反倒可以瞬杀他们。”
伊芙丽身上隐隐蹿出了火苗，“在这里我也可以做得到！我们还在等什么？”
“那么，没有区别吧？”
“啊，也说不准哪种情况拖的时间会更长。”
接连被无视，伊芙丽急的都要发火了。突然海格莉转过身来说：“眼下有两种方案。一是直接回城外等待敌人将克拉送出城，救下她引出军队，再分兵回来救瑞娅。二是现在冲进去救人，如果中了埋伏，不能迅速解决就要先撤退。”
愣了一会儿，伊芙丽才明白海格莉是要她作出选择。几乎没有迟疑，她回答：“现在冲进去！哪怕能早一刻救出她们也好！”
院中空空荡荡，只有一辆马车孤零零的靠在边上。几盏窗灯被风吹摇着，树影重重随之摆晃，有种敌兵四伏的感觉。
突然斜对方向亮点一闪。
海格莉抬起左手。一发光线撞在她的手甲上，钢铁都被灼起了白烟。“果然有埋伏。”
三人上前，对面玛尔斯、莱雅和伯里克也走出来。随后整栋房子的窗户全部打开，从里面伸出无数枪管。
“那个扛着斧子的就是...”托尔一转头，却看到雷纳克怒火中烧的双眼。
“聚集三名大神官还可以说是巧合，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陷阱？你明明保证过不会泄露消息！”
“不..不是！绝对不是从我这里泄露的，我也没有告诉其他任何人啊！”
“殿下她..遵守了诺言啊...如果因为我而造成了遗憾，那让我粉身碎骨都不足以谢罪！”
“冷静点！”托尔一边安抚雷纳克一边观察下面的状况，“我是相信你才准备了这次劳师动众的作战，刚刚之前我根本就不知道谁会来不是吗！就算我去散布消息，教廷会摆出这样的阵势应对吗？他们分明早就知道要对付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没有嗡鸣的警报和调拨部队的嘈乱。数十支枪管静静的彰示着冷酷的杀意。院中六人对面而立，没有明面上的剑拔弩张，却又紧张的一触即发。
对手明明没有任何动作，伯里克却觉得喘不上气来。尤其正当中那名扛着夸张巨斧的女子，本该是极不协调的好笑样子，却让人莫名的毛骨悚然。
“忠告一言，”耳边响起玛尔斯的声音，“千万别以为那柄巨大的斧子会比你的刀慢！”
开玩笑的吧！那样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比刀更...
“还有...”
玛尔斯的话还没说完，在他身后莱雅已经按捺不住爆放了赤红的斗气。
还没调整好状态，伯里克一下慌了神。几乎同一时间，地面剧烈摇晃，对面扛巨斧的女子摇身长了起来，转眼间如同神殿的雕像一般巨大，目光扫下来，神威压顶般的魄力让他动弹不得，几乎要跪在地上。
“啧！竟然比去年时候更加的...”莱雅咬紧了牙。
“第一次见难免会被吓到，冷静点看清楚！！”
随着玛尔斯的斗气爆放出来，冲抵了一些对方的气势。这时伯里克才看出，对面的女子并没有变大，“巨像”的本体是从她身上溢出旋升至半空的斗气，是她压倒性的气势造成了错觉。那斗气突然进一步膨胀并狂卷起来，掀飞了她头上的军帽，一对银灰色的长耳朵露出来，似翎羽般随风飘舞。紧跟着她身后的男子也爆出赤红斗气，另一边的女子则全身裹缠上了炽烈的火焰。
“这就是..银色巨像！这就是恶魔的力量吗！！”破除了“巨像”的威压，伯里克的肢体慢慢恢复自由，他咬紧牙关也将全身的力量释放出来。
“这就是...”托尔腿脚发软不自觉的离开了窗边，“这样的怪物..别说教廷没有胜算，整个城市都会被毁灭吧！”
“不会有那种事！她们是来救人的，只是要将遭受非人虐待的同伴救出这魔窟而已！”
雷纳克几乎要将身子从窗口探出去了，托尔赶忙将他拽回来。
“大将她..是乌萨人啊...”雷纳克的眼泪流下来。突然他想通了很多事情。卡尔殿下为乌萨人设立的强硬法令；在贵族中传闲的流言；士兵们闭口不谈乌萨人的话题；吉姆对海格莉的崇拜；伊芙丽和艾莎的亲密联系...那时站在被屠戮的村子里，面对着满地亲朋的残躯，最感到悲伤的，难道是自己这个才来没多久的外人吗？！大将她，也想那样痛快的哭出来吧！！然而那时自己说了什么...自己一直以来都对她们说了什么啊...
他转身冲向门口，却被托尔扑倒在地上。
“那里不是你能踏入的战场！难道你想成为拖累吗！！”
一句话就让他停止了挣扎。
“另外，等你现在失控的情绪沉淀下来再想想，你真的找到答案了吗？”
雷纳克大口的呼吸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托尔放开了他。
“凡事有始有终。这边的事情还需要你帮忙！”
最后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直冲天空的闪耀光芒，雷纳克擦掉眼泪，跟随托尔离开了房间。
从窗口伸出来的枪管全都在颤抖，终于有一支脱手掉下来。那个瞬间，海格莉蹬地冲上去，巨斧的刃尖犁过地面，横扫向前，直取的一击势无可挡。玛尔斯和伯里克立刻向后跳开。伯里克的动作稍慢了一点，架在身前的刀被斧刃蹭到，他整个人就被甩出去撞到了墙上。一击挥过，震起尘烟弥漫，阻挡了楼上的视线。
士兵惊乍起来，朝着烟里胡乱射击，突然眼前一团通红，紧跟着一颗火球冲出来。躲避不及被火焰燎着的士兵惊叫着跑回屋里。火球接连飞出来，那些窗户一个接一个的被点燃了。
抓住海格莉收手的空隙，玛尔斯埋身进来，短刀刺向她腰部的空档。一支钢镖恰好赶到封挡了路线，继而一颗子弹不失时机的飞来，钢镖突然剧烈旋转弹开了子弹，随即被另一把短刀挑飞。最初那把刀就要刺到海格莉的身体，然而巨大的战斧也已高悬在玛尔斯的头顶。
玛尔斯拉住重心向后跳开。斧刃落下，却不是急速的重劈。海格莉将巨斧推刺出去。但玛尔斯作势后跳也只是滑行了一小步，他伏身错开钢刃又折冲回来。
即使锋刃就在耳旁，但横拉那沉重钢铁的速度也不会比刀刺更快了！
厚重的斧刃却没有被拉动，反而是斧柄绕着重心从前面打过来了。玛尔斯一拍地高高跃起。“抢到了绝对有利位置！对方武器脱手，即使她勉强接回斧子再上挑，这边也还有后手...”这样考虑的时候，他看到海格莉不但没有后撤，反而向前跨出一步并背转身体，反手接回了旋绕一周的斧柄。
“糟了！！”他急忙拉拽身后的钩绳，使整个身子疾坠向地面。然而那巨大的战斧画出了一个整圆从正面追劈过来。正由于那一步身位之差，已经无法完全躲开了！不得已他松开绳索，交叉双刀挡在身前，跟着就被轰飞了出去。
墙壁被震出了条条裂纹。“呜哇！”一口鲜血喷出来，玛尔斯半跪在地上。“如果没能拉开一些距离的话，这一击就...”
海格莉还没从重劈的硬直中恢复，头上两把刀一起砍下来。钢镖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伯里克，但被连发的光线全部击落。就在海格莉抬起左臂要硬接双刀的时候，眼前一片炽亮。一颗大火球轰到了伯里克的身前，另有一颗飞向莱雅。伯里克迅速改招击散了火球。这时手臂粗的一道光线从火焰中闪出来，海格莉躲避不及，肩头的护甲被烧穿了一块。
斗气旋涡驱散了火柱，莱雅的样子伤的不轻。趁伯里克的注意被吸引过去，海格莉按着被灼伤的肩膀跳回己方一边。
警哨在四周回响，呼喝声乱作一团。
“看来，没那么容易速战速决。”海格莉变了架势，将巨斧守在身前。
玛尔斯也回到了阵前。他瞄了一眼莱雅的状况，说：“虽然想夸奖你能让她受伤，但是今天的你十分不冷静啊！”
没有回应他，莱雅呼出一口气，忍着伤痛再爆出斗气。
“你不可能不明白，当我们来到这里，那件事就已经无法阻止了。你已经作出了选择！”
依旧没有回应，莱雅举起双枪向对面三人连续打出光线。
钢镖飞转在半空，撞开了大部分攻击。趁着空隙，伊芙丽聚出一颗巨大的火球推出去。伯里克冲上来，迎着火球打出一连串的气刃。火球爆裂，沃兹从火焰中一刀劈出来。伯里克架起双刀顶住，却发现沃兹身后追着两支钢镖。钢镖突然转向，撞掉两发光线，沃兹后跳躲开了后续的光线攻击。伯里克刚喘了口气，猛的又感到头皮发麻，海格莉早已跳到他头顶，巨大的战斧就要轰落下来。莱雅刚抬起枪口，面前升起一根火柱阻挡了她的视线。玛尔斯犹豫了一下，半路停止追击沃兹，横空一脚将伯里克蹬了出去。大地被巨斧轰出一片龟裂。等玛尔斯落地，沃兹已经抢到海格莉的身边，举刀将攻击空隙全封死了。海格莉挺身将巨斧拔起来。
不得已，玛尔斯退回到己方的阵地。“有点庆幸今天不必生死相搏。”他长出了一口气，“这样的对手，一对一战到死才痛快！”
“射击！射击！！”莱雅却焦急的大喊着。上面才又响起零星的枪声。
玛尔斯轻轻摇头，向着身后摆了一下手。
伊芙丽又放出几颗火球，将剩余的窗户全部点燃了。
突然“轰隆”巨响，烈焰好像是从地底下爆发出来的，一瞬间包裹了整座房子和半个院子，就连相邻的几所房子都燃烧起来了。
众人皆向外退避。待火焰稍退之后，惊觉莱雅还站在原地。不顾被燎燃的长发，她双脚跨立，早在双手集聚起了庞大的能量。其指向的目标是，伊芙丽！
伊芙丽却完全呆住了，望着眼前的一片火海，嘴里嘟囔着：“这不是我做的..不..不是我...”火焰之中隐约传出声声悲鸣，是那些嫖客和可怜的妓女，还有...“克拉..瑞娅姐姐！”她手捂着嘴跪坐到了地上。
“咯！”海格莉一瞬间横甩战斧摆出架势，深厚的斗气流聚向她手中，斧刃抖动发出嗡鸣，空气都开始震颤。
“任务完成了，别做傻事！！”玛尔斯冲向莱雅。
莱雅抬起头，她嘴角似乎微微笑着，两只眼睛如漆黑无底的空洞，手上的动作却完全没有停止。
足以将整个人吞没的巨大光束激发出来，反冲力吹熄了她身上的火焰并将她身后的火海挖出一个空洞。随即海格莉也挥手打出了庞大的气刃，震撼着周遭的一切向前推进。相撞之后，气刃的速度稍稍减慢，但仍在前进并将光束顶了回去。暗红的深渊一路吞噬着闪亮的青光，这画面映射在莱雅的瞳孔中，但她全然不顾，继续释放着能量，竭尽全力要冲破那强大的桎梏！突然她的双腿被一条绳索缠住，跟着就仰面摔到了地上。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那道笔直射向天空的光束，在无垠的夜空中越走越远，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一连串的爆裂声响，深红的气刃将眼前壮烈燃烧的房子切成两半，继续向前横断了一片建筑之后，在城墙上刻出一道巨大的伤痕。
沃兹来到伊芙丽的身边，弯腰将她抱起。海格莉接住被钢镖挑回来的帽子扣在头上。两人回身走向街道。莱雅还静静的躺在地上。伯里克望向玛尔斯，玛尔斯早已收了战意，一言不发目送着对手离开了战场。
城门上下的火盆只够照亮方寸之地，十几步开外已属黑暗的领土。一群卫兵从垛口向外探着身子，望向漆黑之中一个遥远的光点。
“差不多，咱们派出的援军应该到了吧？”
“没想到费拉里城也会发出紧急求援...那里别说正规军，就是贵族带的保镖也足够凑成一支军队了吧。”
“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竟然能在那座城里闹起来...火光从这边都看得到。”
“哼。就算是迅影爪痕或者叛乱军，马上也会结束了。莱特城的大神官一定已经在路上了。敢来中枢之地撒野，简直是无谋寻死的行为。”
“那些愚蠢的家伙，一定是以为寻欢作乐的地方油水多又戒备松散。”
“啊啊，为什么他们就不敢来罗斯特城呢？太长时间没机会施展本领，真有点跃跃欲试了~”
“哦？那你为什么不加入援救部队去那边大显身手？现在又说这种话~”
“嘁！说说过瘾而已，谁愿意真的去打仗。你不是也跟我一样缩在后面吗~”
这时另一队卫兵巡逻过来，两拨人互相打了招呼错身而过，垛口那些人继续望向外面。巡逻那队人却突然一起转回头来，轻轻的抽出了匕首。
城门打开了一条缝，两队人从不同方向汇集而来，先后钻进城中。
进城之后队伍分散成几股，穿行在乱巷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渗透向城中心。
托尔追上了依娜。
“莱特城那边的动向如何？”
“两个大神官都向费拉里去了，就算绕过来，也要多花一倍的时间！”
“大神官应该是不会过来了。在这边派去的增援部队回来之前要把东西拿到手！”
“多亏了你的情报。”金对雷纳克说，“这次的作战至关重要。如果能拿到研究所的核心资料，也就不枉费一次暴露安插进来的所有战士！”
雷纳克应付着点头，脑子里却并不是眼前的事情。之前那股冲动终于消退下来。冷静的思考，就算乌萨人没有被无情抛弃，让他们承受牺牲是对的吗？殿下和大将依然是做出了残酷的决定啊，即便她们自己也承受了最大的悲伤。到底是对是错不论，至少那样的事情..自己还是做不到吧...
从窗口洒进的月光还带着闪闪的星点。女子坐在沙发上，沐浴在这璀璨之中，好像那本来就是她身上散发的光芒。她一直都是同一个姿势，同一个表情，似乎就要笑起来的，温柔的样子。瑞娅·安菲特，她的灵魂被抽掉了，却没有暗淡下来。
对面也有一具沙发，藏在阴影里。坐在上面的男子双手捂着脸就像畏惧着眼前的光芒，但又被牵引着，无法合拢指缝不看过去。艾伦·博纳克，想要藏身于黑暗，却早已无所遁形。
“为什么啊？杀死那些人不是很简单吗...为什么已经到了那个时候，你都不能自私一次..从我面前消失呢...”
瑞娅不会回应，只有艾伦在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善良，从在所长家第一次被你迷住我就知道，动物是不会撒谎的。你的温柔让我的心如同沐浴着月光般安详。我想跟所长一起保护你，即使所长不在了，我也要保护你。但是...我没有我想象的那样坚强...我还远没有你坚强啊...所长至死都不肯重写那些资料。但是我屈服了...拿着‘至少要有人保护你’为借口，我背叛了他...那段时间还能把‘见到你，照顾你，保护你’当作慰藉...然而当我凭着从所长那里学来的本领把他亲手烧掉的东西重新带回这个世界，我才知道..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好像揭开了陈旧的伤疤，他痛苦的抱着脑袋。“安排给我的第一个实验对象，竟然就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他成了神官而我进了研究所，我还曾许下诺言要成为他坚实的后盾...眼看着他痛苦挣扎，把扭曲的手指奋力伸向我，眼神中带着责难和愤怒...那是一场对我们两个人同时进行的拷问！直到他失去意志，再也无法表达对我的怨恨，我才竟然感觉到解脱...”他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就好像要还原当时内心的模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表现出一种疯狂！用暴躁的态度、扭曲的笑容和轻浮的言语来对待实验对象，面对他们的痛苦、愤怒、咒骂，我表现出轻蔑和兴奋。那是我的面具，是承受一切伤痛的坚硬外壳。真正的我躲在后面，从缝隙里偷偷看着一切，仿佛那些行为都与我无关，我也是一个可怜巴巴注视着暴行的受害者！我努力的想要把自己封闭起来，隔绝一切伤害。然而...”他抬起头露出委屈哭丧的表情，“是你，瑞娅...是你的温柔、善良把我不断从面具后面拉出来...你的真诚和坚强把我灼伤的好痛苦...我无法承受..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就像真的在忍耐伤痛，他仰靠在沙发上呼喘着。“所以，你不肯走，我们就只能一起藏起来了。两个人都躲在外壳后面，感觉不到伤害，就能一直在一起了。但是，为什么会失败了呢？”他哭似的嗤嗤笑起来，也像在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为什么你不肯像他们一样对我露出愤恨和鄙夷？你最后的笑容已经永远印在我的脑海里，烙在我的心里！我一生都会被你的光芒照耀...我一生..都要赤裸裸的面对自己的罪孽！”
瑞娅依旧是那副样子，好像全然接受了艾伦的倾诉。艾伦却像被掏空了一般，瘫坐成一团，即使楼下传出巨大的声响，他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大门断作两截，起义军战士们闯进了研究所，与院中的守卫厮杀成一团。金和托尔等人趁机冲进主楼。外面警哨声接连响起。
“速战速决！我们只要制造圣具的资料！”
金抬手两枪放倒了走廊里的守卫。人们散开冲进各个房间，翻箱倒柜的搜找。
想必不会随随便便扔在某个房间的桌子上，金一路往里面走。突然觉得一面墙有蹊跷，他停下来仔细观察，然后开始在附近试探机关。最后扳动了一盏烛台，墙面出现一道裂缝。
“我进去看看，你们去楼上搜！”将暗门推开，他举着手枪闪身进去。
“等等我，哥哥！”依娜跑过来，也跟了进去。
“首领！这道门好结实！”
“那里交给我，你们去其他地方找！”
雷纳克只肯守在楼梯口，托尔便只身过去。来到整栋建筑唯一的那道铁门跟前，他端起了长刀。
“刺棱”一声，一截刀刃从门缝硬挤进来，随后门被一脚踹开。托尔走进来，扫了一眼屋里的情况，立刻关上门并用刀别住。
“终于又见面了，艾伦·博纳克！”他把牙齿咬的咯咯响。
艾伦慢慢起身，转过脸来又是用力狰狞的表情，“是啊~又见面了呢，小托尔！”
“别那样叫我，你这个叛徒！”说着话托尔盯住了瑞娅，“她为什么在这里？是你把她弄成这个样子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她！”艾伦走到瑞娅身旁，一只手轻轻捏住她的下巴，瑞娅自然没有反抗。“但你不知道她已经被我驯服了！她的身心早都被我玩弄个遍了，嘻嘻哈哈哈！你看，小托尔，你初恋的女人被我玩儿坏了~”
“我才没有对这恶魔...”托尔移开了目光，“如果不是她蛊惑了父亲...”
“你说..谁是恶魔！”艾伦瞬间变了一张严厉的面孔，“你说谁被蛊惑了！”他走到书架旁，将一堆书籍乱扒到地上，“如果不是你那么能逃能躲，早点被抓回来，所长也就不会固执的把命丢了！是你害死了他，混账小子！”最后他打开墙壁的暗格掏出一个本子，甩到托尔身上，“这就是你在找的东西！”
托尔快速的翻看了一下，“这是！！”他抬起头呆呆望着艾伦。
“它的效果，不就在你眼前吗~”艾伦极力扭曲着面孔，从后面将瑞娅环抱住，“将它带回这个世界的我，才是恶魔。看啊，你的梦中新娘被我抽掉灵魂，成了空壳。不止如此，你父亲被我出卖成囚死前受尽折磨，你妹妹的失踪也和我脱不开关系，你崩塌的人生全是拜我所赐！此时你作何感想？愤怒吗？不甘吗？不想杀我报仇吗！”他的脸颊又抽搐起来，“来吧，托尔·维斯托！动手吧！来一刀杀死我！！”
“咯！”托尔后退两步伸手将刀拔出来。突然他愣住不动了。
“你..你还在等什么？”艾伦敞开双臂扑过来，“难道手无寸铁的敌人就把你吓得屁滚尿流了？你这个没种的...”
托尔一把将他推开，“先擦干自己的眼泪吧！你这个懦夫！”
艾伦赶忙摸向自己的脸。“原来..原来如此...”他嘟囔着回头望向瑞娅。泪水早已偷偷划过他扭曲到麻木的脸颊，滴到了地上。
突然窗外降下了铁栏，整栋房子里回响着汽笛似的警报。
“什..什么情况？！”托尔惊呼。
“地下的怪物被触发了。”艾伦耷拉着脑袋，“没有人能逃出去了。”
“一定有逃生秘道吧！告诉我，艾伦！”
“她从没有伤害过一个人，她比任何人都善良。她不是恶魔！”艾伦猛抬起头抓住托尔的肩膀：“带她走，托尔！”
托尔一把扯下窗帘盖在瑞娅的头上，然后将她托抱起来。“告诉我秘道在哪儿，艾伦！”
“一层尽头，右侧房间角落的地板。”
托尔抱紧瑞娅冲出门去。最后回头望了一眼，艾伦安静的又坐回了沙发上。
“哥哥...”依娜身子向后退脚却不听使唤，一屁股坐在地上沾了一身粘滑的液体。“那..那是什么..是什么怪物啊！”
液体是从前方一个打碎的罐子里流出来的。那旁边四肢伏地的一只怪物正趴在一个穿黑袍的人身上，已经把那人的脖子啃断了一半。
用牙齿扯下一条筋肉，扬头吞下去，怪物转过头来。
“咿！！”依娜浑身一哆嗦，用力向前蹬腿，但地面“哧溜哧溜”的滑，她根本没有挪动地方。那怪物长着一张与人类相似的脸，五官却扭曲的没了模样！左半张脸夸张的突出，一颗眼珠子几乎爆出眼眶，七扭八斜的獠牙拱出大嘴外面。仔细看扭曲的不只是脸，它的半个身子都改变了形态。就好像是人类身上长出了野兽！又或者是野兽站起来正要变成人！
“我说过让你什么都不要碰的吧！”金连着开了四五枪，怪物发出惨叫在地上打起滚儿来。
“是..是那个人突然举着匕首跳出来，我吓了一跳所..所以打偏了！”依娜腰腿发软，几次挺身都没能站起来，“谁..谁知道罐子里是这种怪物啊！”
金放眼四周，一个挨着一个都是被帘子盖着的玻璃罐子。“不会说，这些里面全都是那种东西吧！”他一边向依娜靠近一边继续对怪物开枪，“那个人最后拉下的不知道是什么机关，刚刚上面的震动..我有不好的预感...”
怪物的姿势越来越瘫软，渐渐不再动弹。随之枪声也停止了。但它突然又“腾”的弹了起来，两脚站立低头猫着腰。紧接着它仰起身子张开双臂发出骇人的嘶吼，连周围的玻璃罐子都被震出了裂纹。同时它身上竟然爆发出了斗气！
金立刻再扣动扳机。怪物缩身伏下，竟然将子弹躲开了！它四脚着地左右来回闪跳，把砖石地面都踩出了裂纹！
“依娜！赶快过来这边！！”金一边开枪一边后退。被他的喊声惊醒，依娜撑着哆嗦的双腿站起来。
突然，所有的玻璃罐子都炸裂了。随着粘滑的液体，流出了一群怪物。它们的身形各式扭曲怪异，就像人类与不同的野兽被捏烂了揉在一起。有的几乎都看不出人形，却也有的变异轻微基本保持了人的样子。
那些怪物抽动着身子慢慢爬起来。依娜正好被包围在中间，而金被隔到了外边。
“哥..哥哥...”依娜几乎要哭出来，又不敢喊出声音。金定在原地，似乎在衡量该如何是好。
这时，最初的那只怪物再次发出嘶吼。其他怪物也都跟着吼了起来，每一只身上都爆发出了斗气。
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气，金转身冲向门口。
将厚重的铁门用力关上，拉下坚固的门栓，把头顶在铁板上，用力抽吸着冰冷的空气。深达肺腑的凉意让他的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从暗道出来，看到托尔和雷纳克也刚刚下楼。金还心慌意乱着，都顾不上问托尔抱着的是什么人。
“总之资料是拿到了，回去再说！现在所有门窗都被铁栏封闭了，我们只能从秘道离开这里！”托尔也先急着说明了情况，一边带路往里面走才又问道：“刚才从地下传出的骇人声音是什么？”
没等金回答，雷纳克冲过去怒目质问道：“依娜在哪里？她明明跟你在一起的！”
金沉默不语。
托尔一下愣住了，脸色立刻铁沉下来，“回答，金！依娜..在哪里？”
金仍未开口。这时从暗道里传来铁门被重重撞击的声音，接着听到依娜的叫喊：“哥哥！不要丢下我啊！！哥哥...”。叫声戛然而止，之后只剩下渐渐微弱但又清晰的像在每个人的耳膜刮蹭的挠门声。那声音刚刚沉寂，突然又爆起猛烈撞击、捶打铁门的声音，渗人的嘶嚎此起彼伏。
雷纳克揪住金的衣领，把他顶到墙上。“你这...她明明是你的...”突然他发觉一支枪管抵住了自己的胸口。
“我不能死！”金用力推开雷纳克，“波克利家必须有人活着去实现家族的复兴！相比依娜，让我活下去才有可能做到。她也明白的！”
托尔将瑞娅靠墙放下，深吸了一口气，回身一记重拳将金轰倒在地上。“你要复兴家族是你的事，为什么要把依娜牵连进来！我已跟你说过很多次，她根本没有战士的觉悟，你为什么非要把她拉进战场？！”
金扶着墙站起来，吐掉嘴里的血。“你们，懂依娜什么？！”他的眼神就像面对着敌人一样锋利不屈，“你们以为听到这些话她会开心吗？别自以为是了！作为私生子，依娜她从小就一直加倍的努力。为了得到认可，为了真正成为波克利家的人！你们，凭什么否定她？凭什么以你们的想法来评判她的觉悟！”他仰起头，好像要把声音传达到天堂:“我知道，你只是被那些丑陋的怪物吓了一跳。这次仅仅是后退了一小步，没关系的...到最后，你都是我引以为傲的妹妹！”
“听到这些话她会开心吗？”“别自以为是了！”“凭什么以你们的想法来评判她的觉悟？！”金的这些话在雷纳克的脑海中不断回荡，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变成“嗡嗡”的震颤，似乎震碎了他头脑中坚固的冰壳。艾莎..她是以什么样的觉悟作出了选择？如果放弃了艾德里城去救她..其实是..否定她？那时的画面渐渐浮现，突然如同遭到雷击一样全身一阵麻痹，头脑却通畅了。那时的狼烟！乌萨人的狼烟是警报，同时也是对族人的舍命托付。在村子里点燃狼烟，是给谁看的...那是，作为血肉同胞在托付艾德里的将来啊！！所以大将才..宁可把他们交给我来埋葬也要赶回战场...
暗道里铁门被撞破的巨响让雷纳克回过神来。他摇醒同样陷入沉思的托尔，“带我离开这里！我要活着回去，回到她们的身边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