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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f(0-2)

2017-01-29  本文已影响0人  亡獧

Chapter 0

      小埃德温第一次看到艾奇是在他父亲的宴会上。他母亲浓妆艳抹装腔作势,在骑士主教和公爵之间游走,而他被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们带着一起溜到了父亲的花园里。红发的青年一只手拿着苹果一只手还在往嘴里塞着馅饼,身上穿得破破烂烂得像是一只一头栽进泥沼里的麻雀。青年歪着头看着小男孩们,加快了咀嚼的动作,在小男孩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从不知道哪个口袋里掏出一个已经被压变形的巧克力蛋糕。

         埃德温毕竟是埃德温,他第一个拔出剑——一把事实上并没有开刃,甚至连雕饰都算不上精致的佩剑——指向了那个和这里完全不搭调的青年。青年装作震悚的样子向后跳了一下,“哎呀,你好凶呀。”夸张的笑容让那张脸在小埃德温看来及其可恶。他的哥哥们威胁着“要让爸爸把这个小偷给吊死“,但是在青年将苹果从右手换到左手并拔出自己的细剑之后全部都噤了声。埃德温往前跨了一步,把自己的哥哥们挡在身后。不管后来吃相多么难看,撕破脸皮多么干脆利落,群聚的野狗都知道要先赶走领地里的猫。青年愣了一下,一边吞下嘴里的最后一口蛋糕,一边含含糊糊地发出一连串笑声。

        大概是终于回过神来的缘故,埃德温的长兄开始大声地招呼着卫兵。青年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露出了极不真诚的恼火表情,“小杂种们。”埃德温听到他这样骂了一句,于是作为这里真正的小杂种,他气的几乎就要冲上用他平时捅穿稻草人的力气捅穿这个比他高了一个头的混账东西。他只要再犹豫一秒,就可以做出决定,但是在那一秒钟里,青年啃了一口左手的苹果,带着一声虚情假意的哀叹钻进了灌木丛迷宫之中。

        埃德温留在了父亲的城堡里,他记得母亲被父亲遣走时仪态尽失的谩骂与哭泣,最后变成低身下气的哀求,也记得父亲热切的亲吻温和的安慰,再到毅然决然的转身。谁都没有看他一眼,他是一个失败品所附带的意料之外双倍失败的副产品。他就站在大厅里,站在白色的天使群像旁边,感觉自己小的宛如本就斑驳的大理石上一道难以察觉的裂缝。然而小杂种就是小杂种,一半的血液再怎么肮脏,另一半也是圣城之门的护卫者神圣的血脉。脾气又好,寡言少语不添麻烦,总归是要蒙受上位者金玉其表的恩宠的。

        被侍卫带进房间里的小埃德温并不怎么难过,甚至因为可以和哥哥们住在一起,还有一点小孩子没心没肺的高兴。侍卫帮他带上门,他说了声谢谢,转头看向窗外,却看见那个才见过不久的红毛翘着腿坐在窗台上,啃着一个红色的苹果,和他的发色极为般配。

        埃德温愣了几秒,手已经反射性地伸到腰间。

     “你怎么这么凶。”青年挑起眉毛,甚至带点嗔怪的味道。他的手从怀里掏出另一个苹果,丢给埃德温。

        埃德温接住了苹果,揣进自己兜里,“你是谁?”

       “我呀,我是你父亲新侍从啊。”说着他啃了一口苹果,舔了口溅在嘴边的汁水,“如果你的意思是,'我'是谁,你可以叫我艾奇。艾奇伯德。”

        埃德温并没有放下戒备,只是沉默地盯着他,掩饰自己的慌乱,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那我哥哥们呢?他们为什么不认识你?”

       艾奇慢条斯理地把他的苹果啃掉了最后一口,“今天早上的事儿呢。不就是那天衣服穿的不好,干啥这么针对我。”他手一扬扔掉了果核,从衣袖里拿出一个个头稍小的苹果,“你还吃吗?不吃还给我啊。”说着他指了指埃德温放苹果的口袋。

        埃德温底下头顺着他的视线看着那个突然有了重量的苹果,决定把它还给这个并不讨人喜欢的小侍从。但他把苹果拿出来抬起头时,艾奇已经从他的窗台上消失了。埃德温心里一惊,几步跑到窗边向下望去,只看见相互追逐的椋鸟掠过低空。

        他啃了一口手中的苹果,以此确定那个叫艾奇的人确实存在,并造访过他。

Chapter 1

       埃德温十分确认自己天生能给身边的人带来灾厄。

        第一个去世的人是他的长兄,那个曾经在他的其他哥哥们在他身上变着法子取乐的时候会出于礼貌维护他的人,死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本来英俊强壮的年轻人死前只留下包裹骸骨的皮囊。埃德温记得他的长兄临终的时候瞪圆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仿佛看到了最大的仇敌。

         第二个是他父亲的正妻,好看平和的女人在某个晚宴上喝了一口银杯里今年刚酿出的葡萄酒后,死得极为惨烈难看。那个时候埃德温注意到了站在父亲身边侍酒的艾奇,脸上的惊恐之色极为浮夸。艾奇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立刻别过脸去,低眉顺眼平顺恭良。

         后来埃德温向艾奇提起这个想法的时候,艾奇眨了眨眼睛,故作不解。“你带来灾厄?”

         埃德温沉默地点了点头。

         艾奇笑得花枝乱颤,“不不不,大人你搞错了。你不会带来灾厄,你就是灾厄。”

         公爵夫人死后,埃德温便感受到了他的哥哥们对他的疏远,和他父亲时常落在他身上审视般的目光,像是年长却不衰老的狼父看着獠牙毕露的狼子。埃德温很难说清楚那种目光的味道,有刺骨冰冷的警告,又带点惺惺相惜的臭味相投。艾奇和他的父亲走得很近,在父亲陆续册封了几个骑士之后,艾奇成了他父亲唯一的侍从。

       几年之后,埃德温已经度过了他的成人礼,两个月之后,他的二哥哥跟随国王出征,战死边疆。长兄死后,二哥哥是父亲最喜欢的儿子,整个城堡的人都把他当作圣城之门的继承人。

        二哥哥的尸体被带回来时,埃德温能闻到那股尸体酸腐的气味,那是再多的香料都无法掩盖的味道,他看着尸体黑色的伤口和苍白的皮肤,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父亲若有所思地将目光从尸体上移开,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的埃德温,而埃德温不再躲闪,迎上那一束充满怀疑的目光。

        那天下午艾奇又一次翻上了埃德温房间的窗台,那时埃德温正在看一本古语写的史传,尽管他并没有办法确切理解,但他需要消磨时间。坐在窗台上的艾奇给了他一个放弃这本书的理由。

        “你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父亲很喜欢你呢。”

        埃德温合上书。“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他这么说着,眨眼的瞬间公爵夫人和两个兄长的遗容在他的脑中闪现。

        艾奇摸了摸下巴,“你比我想的还好玩。你长兄死的那一天我以为你就会来找我了。你没有,我以为是你太谨慎。公爵夫人死的时候,我以为你总该有些动作了,结果你还没有反应,我以为你在私下安排,最后发现你是真的什么也没干。”

       埃德温按住腰间的剑——不再是当年孩子用来玩耍的玩具了,而是一把货真价实的阔刃剑。“你在说些什么。”

       艾奇没有再说话了,他看着埃德温,钴蓝色的眼睛背光的时候像是黑色。

        埃德温吸了口气,用古语背了刚在书上看到的话。“利西达斯是帝国的咽喉,想要控制帝国,必须要控制利西达斯。”埃德温垂下头,指腹摩挲着剑柄上的狼头,任由自己的手指一次一次被突出的獠牙划过,隐隐的刺痛和冰冷有能让在午后的温暖中志得意满的疯子冷静下来的强大力量。他不用看艾奇,就能够想象他的表情。

        短暂的静默之后,艾奇拍起了手,简陋的房间里回荡着一下一下的掌声,突然有了一一点生机。

               “小埃德,我是在你这边的。”艾奇用手戳了一下埃德温的鼻尖,脸上的神情分明是在逗弄小男孩的玩味,“想要圣城之门利西达斯,你需要的不仅是幸运。”

        艾奇从窗台上跳下来,变戏法一样又不知从哪个口袋掏出一个苹果递给了埃德温。“帮我尝一下。”埃德温拘谨地接过了那个青色的苹果,小心地啃了一口,被酸得眉头一皱。艾奇拍了拍他的肩,不等他说出来就把苹果接了过去,舔了一口刚被咬过的地方,露出颇为轻佻的笑容。

       埃德温愣了一下,随即扭过头去。“你有什么毛病。”

        艾奇也不还嘴,叼着苹果揉了揉已经比他高的埃德温的黑发,声音含糊,“我走啦,老头子伤心的要命,得有人去安慰他呢。”

        埃德温目送他出门,感觉他还是他们最初见面时的样子,就像不曾被时间和人世留下痕迹。

Chapter.2

         埃德温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艾奇,不是啃着一个半青不红的苹果,不是翘着腿坐在窗台上,不是疯疯癫癫地嬉笑怒骂。红发的少年穿着钴蓝色的长袍,像是拖着漂亮尾羽的孔雀,手上两把半人长的刺剑寒光闪烁。

        自从他们上次的对话后艾奇就再次疏远了他,尽管事实上他们就没有那么亲密。埃德温想要去找他,但是每次都被艾奇看似无意地巧地避开。就在埃德温已经确信那个温暖的午后他们的交谈只是一个有趣的玩笑后的某个夜晚,他再一次听到了窸窣的响动。浅眠的埃德温一个激灵从床上坐了起来,直直地对上了站在他窗边的人的眼睛。

        “艾奇?”

         那个人没有应答,那个人不是艾奇。

         在匕首刺进自己的心脏之前,埃德温从枕头底下拔出自己的长剑堪堪挡住了刺客的致命一击。

         出于不知道什么原因,埃德温没有喊侍卫,也没有喊父亲,他喊了艾奇的名字,一边喊一边滚向右侧,躲开了扎下来的利刃。

        喊声在空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听见回音的瞬间,埃德温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会疼吗?他想。

        然后他眼角的余光里看见有什么蓝色的东西一闪而过,刺客敏锐地回过头去掷出左手的匕首。金属铿锵的撞击声让埃德温往后躲了一下。艾奇一身蓝色的薄纱质的睡袍正配他钴蓝色的双眼,布料上的银丝反射着满月的流华,亮得晃眼。

        “埃德(Ed),我来救你啦。”埃德温感觉这句话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但艾奇并没有笑。青年微微皱着眉,严肃警觉得像是蓄势待发的猎豹。

       刺客并没有转移目标,埃德温不知道自己和谁结下了这种深仇大恨,但艾奇的到来确实让他壮起了胆子反手一剑刺向刺客的腹部。刺客轻盈地侧身避开了这笨拙又充满破绽的一击,匕首直逼埃德温的颈侧。这时候艾奇笑了一声,埃德温不知道他在嘲笑谁,自己还是刺客,或是两者兼有。

       青年敏捷地上前架住了离埃德温的颈动脉只有一个指节的距离的 刀锋,将刺客从埃德温的身旁推开。

       “谁派你来的?斯图尔特?维克多?”艾奇一边一个个地报着埃德温还在世的哥哥们的名字,一边从放下自己的刺剑,朝埃德温挥了挥手,示意他把剑递过去,“随便吧,反正都一样。”

       埃德温根本没有看清艾奇的动作,刺客的血已经溅到了他的脸上。艾奇慢条斯理地看着被他钉在墙上的刺客,扯下了他的面罩。“对不起呀。”他小声地说道。快要死去的刺客无意识地抽搐着,瞳孔开始扩大,艾奇为他合上了双眼,然后转过脸来,看着脸上沾满血迹的埃德温。

       “我好看吗?”

       “什么?”

       “刚才,我为你杀人的时候,好看吗?”

       埃德温被这个问题狠狠地呛了一口,他愣了半天才反应过,“好看。”他本来想老老实实地回答说自己没有看清,或者干脆嘲讽一下这个女孩子气的问题,但是最后,他决定给刚刚救过自己的人卖个人情。

       艾奇嫌弃地叹了口气:“我来找你,还不如去陪你父亲。”

       埃德温没有接他的话茬,自顾自地问道:“你说我哥哥们要杀我。”

       “是的,小杂种,他们觉得他们母亲和兄弟的死不是意外。”艾奇说完笑了一声,“也许真的不是呢。”

      “可我没有想过······”

      艾奇凑上前来,钴蓝色的眼睛满是蛊惑的味道,诱人吞下禁果的毒蛇的鳞片大概就是这种颜色了。“你现在就要这么想了。你只有两个哥哥了,一切都很容易,埃德温,一切都很容易。然后你只是需要一封来自圣城的信函,承认你对你父亲的一切拥有合法的继承权。你嫁到王城的姐姐,根本管不了利西达斯的事情。只要你扼住了帝国的咽喉,你就可以······”

      艾奇没有说完,但是埃德温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加速的心跳。好看的青年面带怜惜的浅笑,吻了他的额头,像是年幼的天使赐福于被守护的幸运儿。埃德温伸出手搂住了青年的腰,仔细端详着艾奇的眉眼。

      “是我的错觉吗?还是真的是这样?”埃德温问道,“你看起来,一点也没有长大,还是像我们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一个样子。”

      艾奇笑了笑,用一个吻代替了回答,这一次他吻在埃德温的嘴唇上。

      埃德温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眼睛里燃起了火焰,一切都好像变了颜色。他试探着扯开了系带,将睡袍从青年的身上剥落。未经人事的埃德温有些怯怯地看了一眼艾奇的眼睛,只见那迷离的双眸里写满了无声的邀请。于是埃德温抬起手来抚摸着眼前的躯体,像是在抚摸一尊神像般毫无亵渎感,但当他的指甲刮过暴露在冰冷空气中的乳尖时,一切都变了味道。

       不带色情意味的抚摸变成了情迷意乱的亲吻,从艾奇的身后照来的月光给青年镀上一层银边,不真实的美感让年轻的埃德温难以自持。

   “艾奇……”原本短促的名字被他念的沙哑绵长,像一声叹息。

    “埃德?你叫我呢?”明知故问的青年一边侧着脸露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一边捉住埃德温的手腕,引着他的手伸向自己身后。埃德温一向苍白漠然的脸立刻泛起了红晕,在月光下被艾奇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不敢么?”艾奇凑近他的脸,话语和炽热的呼吸一起吐在他的耳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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