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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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二郎,你自己看看吧!”高坐在龙椅上的李渊俯视跪在台下最有出息的儿子,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若不是这个儿子的南征北战,拼死搏杀,他也未必能坐到这把椅子上。只是事到如今,这个儿子已是李家天下传承的最大变数。想到这,李渊脸色一冷,眼神锐利起来。
一身明黄色劲装的秦王李世民跪在宫殿中的青石板上,仰视坐在龙椅上的父亲,脸色沉静,眼神中无悲无喜。在这父子之间,一堆奏章散落在地面。
听到李渊的吩咐,李世民用膝盖向前挪了几下,抬手在一堆奏章中抽出了一份,读了起来。李世民看了几眼,眉头微皱。原来奏章上尽是控告他的言语。
奏章上说,当朝天策上将秦王李世民,一直有不臣之心,拥兵自重,结党营私,在朝堂上形成了一股名为秦王党的势力,以此祸乱朝纲。
奏章里还说,这些还是小罪。最大的罪恶是李世民假借金星出现在秦地分野处乃为吉兆,声称自己当皇帝的时机已到,因此在王府内密议谋反。
看罢奏章,李世民抬起头,直视李渊,语气平静地开口说道:“父皇,儿臣从未有过大不敬的心思。这都是诬陷!”
“你没有那心思?”李渊眉毛一挑,接着手指向地上奏章说:“诬陷?这些都是对你的控告。难道满朝文武都要诬陷你不成?”
“确实是诬陷,儿臣问心无愧!”李世民仰头看向李渊。一丝执拗在眼中流转。
“问心无愧?好一个问心无愧!你这个无敌战将,天策上将秦王李世民战功卓著,德才兼备。是不是如今没几个人入得了你的法眼了?要不要朕把这个位置也让给你来坐?”不知是不是恼羞成怒,一股无名火从心中升起,李渊大声咆哮起来。
“儿臣不敢!”李世民低下头,与青石板紧紧相连。
“你这个臭小子有什么不敢的!”看这执拗的儿子恭顺模样,李渊的气消了大半。他接着说:“你是朕的儿子,朕给你自辩的机会。那你自己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父皇!”李世民抬起头先向李渊谢恩,然后说道:“自父皇太原起兵时起,儿臣便为先锋大将,每战必身先士卒,从无退缩。心中想着要为父皇大业尽力,即使身死也在所不惜。”此刻,李渊似回忆起当年种种。李世民在他眼中看到了稍许湿润。
李世民顿了顿,接着说:“我李唐立国,天下初定,儿臣也不敢丝毫懈怠,更不敢有窥视皇位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可总有些人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想除之而后快!”
“谁想除掉你?”李渊沉声问。
“太子和齐王!他们一直想除掉我!”李世民大声说,悲戚之色在脸上转瞬即逝。
“住口!大郎和三郎怎么会想除掉你。你们是兄弟!”李渊脸色一沉,呵斥道。
“我当他们是兄弟。那他们又把我当兄弟了吗?这些上奏章控告我的朝臣,哪个身后没有他二位的影子。”李世民骨子里的倔强劲又上来了,把心中压抑已久的不满喷涌而出。
“闭嘴,逆子!”李渊大声呵斥。而李世民没有理会李渊的呵斥,继续说道:“父皇可知,太子和齐王为稳固势力,竟然在后宫与您的嫔妃有染呢!”
“你在说什么鬼话!”腾的一声,李渊从龙椅上站起身形,怒视李世民。李世民毫无示弱,迎上了李渊目光。他说:“父皇若是不信,到后宫一查便知。”
“你!”李渊脸色变幻,手指李世民,全身颤抖,脸色不住变化。两人就这样僵持了好一阵儿。
“罢了.....”李渊突然升起一股颓然之感,倒坐在龙椅之上,一只手扶住额头不住叹息。他有气无力地对李世民说:“我已是个老人。为什么你们兄弟几人不能让我晚年安生一点呢?”语气中的痛苦之情言溢于表。接着他又说:“二郎,明天一早就去洛阳吧!没有我的旨意,就不要回长安了!”
“儿臣遵旨!”跪在地上的李世民脸色木然地回应。
“你退下吧!”李渊疲惫地摆手,身子后仰,瘫在龙椅上,双眼微阖,似陷入假寐。
当李世民走到殿门口时,耳边又传来了李渊的声音:“二郎,不要让我在有生之年,见到你们兄弟几人手足相残!”李世民身子一震,停下了脚步。但他没有回头,顿了顿,又大踏步走出了殿门。
过了许久,李渊睁开双眼,轻声对空气说:“令狐霸!”
“陛下,有何吩咐?”一道白色身影从殿中的某个角落突兀地闪现而出,来到李渊身前躬身施礼。
“让天网卫把太子给我带来!”李渊声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怒火。
“遵旨!”令狐霸领命,转身准备去办李渊吩咐的差事。
“等等!”李渊突然叫住准备转身离去的令狐霸。令狐霸转回身面向老皇帝。
“不用去了.....”李渊落寞一叹,眼中尽是无奈。
2.
秦王府侍卫统领郭虫儿站在作为宫城北门的“玄武门”处翘首向宫城内瞭望。在他身后有一辆马车。数名侍卫站在马车两旁。郭虫儿有些焦虑,自家主子进宫已很长时间,也不知自家主子在宫内如何了。最近不知秦王府犯了哪尊太岁,尽遇到倒霉事儿。
近一段时间,不断有朝臣弹劾秦王殿下权势过大,因此王府内不少将领的兵权被陛下解除了,王府内的才智之士又被勒令致仕了。秦王府的力量一夜间被去了七七八八。
前几日,秦王殿下更是遭遇投毒刺杀。要不是王府内名医陆红尘妙手回春,整不好秦王殿下就一命呜呼了。殿下想招当初最为信任的文胆房主事和杜主事入府议事。这俩人竟然以不再是秦王府官员为由拒绝入府。
“等秦王府挺过这一遭,绝对让你们好看!”郭虫儿想到这,恨声自语。
“郭虫儿,你要谁好看?”威严的声音传入郭虫儿的耳中。郭虫儿举头望去,正是自家秦王殿下向他们的所在之处走来。刚才郭虫儿那句恨声自语被李世民听到了。
“殿下,您出来啦!我刚才在胡言乱语,您不必在意。您感觉如何?先上马车歇息下吧!”郭虫儿急步上前,扶住身体有些颤抖的李世民。
“咳咳!”刚坐入马车的李世民咳嗽了两声,掩在他嘴上的手帕上赫然出现了几口鲜血。
“殿下,陆大夫说了,您心脉上的伤还没恢复,需要静养。”眼力极好的郭虫儿一眼看到李世民手帕上的血迹,有些焦急地说。
“我没事,让你办的事怎么样了?”李世民毫不在意地将手帕收到怀里,随口问道。
“这个......"郭虫儿有些为难,不知如何作答。
“怎么,这么点小事你都办不了吗?”李世民皱起了眉头。
“殿下恕罪,属下去请了房主事和杜主事,但二位主事说,他们已致仕,不再是秦王府主事,不适合再与秦王府有所交集!”郭虫儿站在马车外恭声回答。
“他们真是如此说的?”李世民声音上扬。
“是的,殿下!”郭虫儿答道。
“很好!非常好,哈哈哈!”李世民笑了起来。笑声一顿,他伸手将腰间短刀解下,递出马车。对郭虫儿说:“带着我的刀去见他们,如果他们不来,就把他们的脑袋带回来!”
“末将领命!”郭虫儿接过短刀,沉声说道。
“好,回王府!”李世民点了点头扬声说。马车缓缓而行,王府侍卫护卫左右。郭虫儿等马车远去,遂跃上战马,带着两名手下向反方向而去。
战马上的郭虫儿随着两旁景色掠过,没由来地想到自家主子的伤势,接着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夜晚.......
前几日,当朝三皇子齐王李元吉大摆寿宴,宴请长安中的众朝臣。请帖送到了秦王府。李世民踌躇许久,还是决定赴宴。那晚,李世民带着郭虫儿和数名侍卫来到齐王府。
齐王府门前,宣礼官一见秦王出现,赶紧高声打诺:“天策上将秦王殿下到!”然后赶紧走上前,恭敬地说:“见过秦王殿下!快往里请!齐王殿下正恭候您大驾!”
“嗯,你先忙吧!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李世民看了宣礼官一眼,淡淡地说。然后径自向齐王府内走去。还没过中庭,两名身穿皇家服饰的男子在一众朝臣的簇拥下迎面向李世民走来。
“二弟!”
“二哥!”
李世民打眼一看,来者竟是当朝太子李建成和齐王李元吉。两人中身材中等,皮肤白皙面容方正,只是眼神中带着稍许怯懦的那位正是建成太子。太子身旁那位,高高瘦瘦,三角眼,脸上带着纵欲过度的黑眼圈。此人便是今日寿星齐王李元吉。
李世民赶紧上前,要跪下施大礼:“见过太子殿下!”
“今日是咱们兄弟家宴。二弟,不必大礼相见!”太子一把将李世民扶起,脸上带着温和笑意。
“就是,就是,二哥就是太多礼了!一会儿得多罚几杯!”这时李元吉凑了过来打趣道。
“吉弟,恭贺你的寿辰!愿你一切顺遂!”李世民看着李元吉说道。
“哈哈!那我借二哥吉言啦!”李元吉大笑起来。
“两位弟弟,咱们不要在这呆着了,进屋边喝酒边聊!”太子建成分别抓着李世民和李元吉的手向齐王府正厅内而去。
“大哥说得对,哈哈!”李世民和李元吉相视大笑,与太子建成一同走入正厅,分宾主落座。因为太子建成地位最高,即使今日的寿星齐王李元吉也只能敬陪次席。今天来的朝臣们也都按身份地位分别坐好。
“啪!啪!啪!”李元吉轻拍三声手掌。随着李元吉击掌声落下,一众美丽侍女身穿宫装,手持托盘,鱼贯走入正厅中。托盘上放着各样精致小菜。侍女将托盘依次放到了每人的案头,之后又一起走到了屋内正中。
“列位,感谢参加本王的寿宴!大家今晚要玩得尽兴!”李元吉站起身,拱了拱手。
“多谢王爷!”被邀请的朝臣们赶紧起身还礼。
“哈哈!大家不必客气。诸位边看歌舞边吃!”李元吉说罢,鼓乐声响起。侍女们也在此时舞动腰肢,翩翩起舞。
坐在主位的太子建成没对歌舞投去多少目光,而是一脸温和地与李世民说着话:“二弟,有件事一直未向你道谢呢!”
“大哥说的是什么事?再说咱们是兄弟,何来道谢一说。”李世民郑重地说。
“二弟,孤说的是刘黑闼之事。若不是二弟谦让,孤和三弟也不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啊!”太子建成表情诚恳。
听太子建成如此说,李世民脸色一僵,没有接茬。
河东王刘黑闼是李唐死敌之一。与李唐多次交战,终被李世民击败投降。但建成太子与齐王李元吉暗中鼓动挑逗,刘黑闼复叛。
为争夺征讨刘黑闼的领兵权,秦王与太子和齐王两方在朝堂上大打出手,斗得不亦乐乎。最终,李渊为平衡两个儿子的力量,也为太子建成登基铺路,将领兵权交给了太子建成。
太子建成倒也不负众望,在李元吉的配合下,一路平推,不费吹灰之力击败并杀死了刘黑闼。
太子建成一时间名声大噪,使得李世民不败战神的光环褪色不少。别看太子建成和李世民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其实都恨不得生吞了对方。
这时,李元吉离开自己的座席,手中拿着一白玉酒壶来到太子建成和李世民身前说:“二哥,大哥说得太对了。我们应该谢谢你才是。来,我敬二哥一杯!”说着,不理李世民略带不悦的脸色,将酒壶中的酒倒入其酒杯之中。
“就是,就是!孤也得敬二弟一杯!”太子建成也举起了酒杯。
“既然大哥和吉弟都发生话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干了此杯!”李世民笑着回答,脸上哪还有一丝不悦,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二弟痛快!”太子建成见李世民如此爽快,连连拍手叫好。至此,三兄弟看着歌舞推杯换盏,吃喝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天已入夜,月上枝头。酒足饭饱的朝臣们纷纷起身告辞。李世民也借军务繁忙为由,向太子建成和李元吉辞别。两人显得依依不舍,说了不少体贴话,才放李世民离去。
李世民走出齐王府大门,等候多时的郭虫儿牵着战马迎了上来:“殿下,上马吧!”
“嗯!”李世民点了点头,一跃而起,坐到马鞍之上。跟来的侍卫们也纷纷上马。借着月色,李世民与众侍卫在长安城内纵马疾行。
李世民一路上都没说话,众侍卫也都沉默安静。如果听到什么声音,那必然是马蹄敲打青石路面发出的“哒!哒!哒”声.....
3.
一行人纵马接近长安中的朱雀大街时,李世民突然放缓马速,握着缰绳的双手微微颤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噗!”一口鲜血从李世民口中喷出。他整个人摇摇晃晃,就要跌落下马背。
“殿下!”一直紧跟李世民左右的郭虫儿眼疾手快,在李世民跌落马背的瞬间接住了他的身体。郭虫儿轻轻地将李世民放在地上,急声呼唤:“殿下!殿下,你怎么了?”李世民轻动嘴唇说:“毒.....酒里有毒!”
“殿下,这是陆大夫的百毒灵,能暂时压制各种毒性!”郭虫儿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瓷瓶。他把瓷瓶塞子拔开,倒出几粒药丸放到李世民嘴里。
“嗖!嗖!嗖!”箭矢的破空声不断响起。郭虫儿抬起头,望向天际。一片箭雨从空中落下,朝他们激射而来。
“保护殿下!”郭虫儿大喝一声。周围的侍卫迅速组成人墙将李世民护在其中。侍卫们抽出兵器格挡飞来的箭矢,形成密不透风的保护网。但再浑厚的保护网也有破口,有的侍卫不慎露出缝隙,中箭倒地,当场气绝。
“开!”郭虫儿将李世民轻轻放倒在地上,一跃而起,跳到空中。他右手扬起,一把厚背砍刀出现在手中。见他刀光一闪,罡风骤起。飞舞的箭矢被刀罡牵引,都聚集到了他的身边。他轻甩刀锋,气机向外传导,噗噗几声,箭矢在空中纷纷爆裂。
这时数条黑衣蒙面的身影从朱雀大街两旁的阁楼中跃出,直奔郭虫儿而来。又有十数条身影从街角冲出,冲着护卫和李世民杀了过去。
围攻郭虫儿的有五人,虽然这几人用黑巾蒙面,但身形矫健,太阳穴鼓鼓,眼神锐利,一看便知是高手。他们几人抽出刀剑,将郭虫儿围了起来,刀光剑影笼罩在郭虫儿身上,杀机不断翻涌。
面对五人的猛烈攻击,郭虫儿倒是无惧。只是看到另外一批蒙面人正猛攻侍卫和李世民那边,他不想与这几人恋战。郭虫儿刀势一猛,刀罡澎湃。刀光有如明月闪耀天际,随着他身体的盘旋,圆月刀锋随即成型。
“噗!噗!噗!”几声破空声响起,围困郭虫儿五人的脖子上同时出现了浅浅的血痕。几人当场毙命。郭虫儿没多看倒毙在地上的几人一眼,转身奔回李世民身边。在他加入后,侍卫实力大增,不多时就把来袭的刺客杀退。
不理战后的狼藉,郭虫儿抱起李世民跳上马背向秦王府狂奔而去。多亏郭虫儿喂给李世民百毒灵护住了心脉,再加上回到秦王府及时。在秦王府供奉神医陆红尘救治下,李世民保住了性命......
“统领,咱们到了!”属下的声音打断了郭虫儿的思绪。在他们面前有片竹林,竹林深处有座古韵十足的道观。李世民最看重的两位谋臣就盘踞于此。郭虫儿与属下翻身下马,踏上了道观的石阶,向山门走去
“啪!啪!啪!”郭虫轻叩山门。片刻间,山门被打开,从道观里走出位清秀道童,他一看郭虫儿笑了起来:“哈哈!这不是郭大人吗?又来找那二位客人啦?”
“晨飞小道士你让开!我没兴趣陪你玩闹!”郭虫儿目露凶光,语气冷漠地说。小道童晨飞也是个机灵人,看这平日脾气随和,为人和善的郭大人,今天这副模样,赶紧退到一边,不再多言。
郭虫儿和两名属下走入道观。他轻车熟路地向道观内某处凉亭而去。他多次来此,心知那二位必然在那。
果不其然,此时凉亭中坐着两人在下棋对弈。一个身穿白色长袍,头悬高冠,身材壮硕,面目方正,三捋长须飘洒在身前。此人姓杜,叫杜如晦。在他对面坐着的那位身着蓝色长袍,头戴文士巾,面目清秀。此人姓房,名玄龄。
这两人一直是李世民极为倚重的谋臣。近一段时间,秦王府连番遭遇打击,这二位被迫致仕离府。李世民接连几次约这二人入府密议,都被二人拒绝。
“杜主事,房主事有礼了!”见到亭中二人,郭虫儿躬身施礼。
“哎呀!是郭统领啊!我们已不是王府主事。请不要这么称呼我们了!”杜如晦看着郭虫儿说道。
“不知郭统领找我们何事?”房玄龄接过话茬,轻声问道。
“秦王有请二位先生过府一叙!”郭虫儿恭声说道。
“不是说过嘛,我们已不是秦王府官吏。所以不方便再见秦王殿下了!”杜如晦断然说道。
“既然这样,秦王殿下还给了我一道王令与二位先生有关。”郭虫儿声音渐冷。
“殿下还有什么王令?”杜如晦和房玄龄望向郭虫儿。
“若今次还请不动二位,殿下有令,让我用这把刀将二位先生的人头带回王府。”说着,郭虫儿将李世民给到他的那把刀摆到两人眼前。杀气有如实质从郭虫儿身上迸发而出。杜如晦和房玄龄被杀气所逼,连退数步。
“哈哈!”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大笑起来。他二人这一笑,把杀气腾腾的郭虫儿笑懵了,脚步一顿。
杜如晦感叹道:“玄龄真不愧是最了解殿下之人!这次殿下一定是下定决心了!”然后,杜如晦又瞅向发愣的郭虫儿,面带笑意:“放心吧,你都把殿下的爱刀带来了。我们会跟你回府的。只是太子的暗探和陛下的天网卫都死盯着我们,直接回王府可能有些不妥呢!”
“杜兄,这个无妨!”房玄龄表情淡然地说。
“玄龄,你有办法?”杜如晦挑了挑眉,略有好奇地问。
“办法很简单,杜兄一想便知。杜兄你猜我为什么请你到这座道观小住?”房玄龄反问道。
“呀!原来如此!玄龄你是这个意思啊!哈哈!”杜如晦想到了什么,扶掌大笑道。而站在一旁的郭虫儿继续糊涂地看着眼前二人打着哑迷......
4.
东宫偏殿之中,太子建成与齐王李元吉面面相觑,表情尴尬。“真没想到我们布置这么久,投入如此多人力物力来对付老二,他竟然没死。父皇还准备让老二去洛阳!”太子建成有些无奈地说。
“更麻烦的是,我们在后宫的布置被老二发现,告知了父皇!”李元吉阴恻恻地接口说道。
“太子本就是储君,众望所归的皇位继承人。不做那些龌龊下作之事,也能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可如今反而难说了!”在太子建成和李元吉下首站着一位体态修长,身穿东宫属官服饰的青年一脸正气地说道。
“该死的,你闭嘴!太子所定大略岂容你一个小小东宫属官质疑!”没等太子建成发话,李元吉先一步呵斥起这属官来。
“算了,吉弟。魏征是忠直之人。他没别的意思。”太子建成温声说。他转身又对那个名叫魏征的青年属官说:“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法。有些小节是不用顾忌的。你先下去吧。孤还要与齐王殿下商议大事。”
“殿下!虽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但您和齐王殿下所作所为可不是用小节能解释的。那是龌龊和下作!还望殿下以后做事三思啊!”魏征依然在劝谏。
“够了!你下去吧!”太子建成也开始不耐烦,对魏征大声呵斥道。
“唉!”看到太子建成不耐烦的表情,魏征叹了口气,施了一礼,落寞地走出宫殿。至始至终,太子建成都没多看魏征一眼。
“吉弟,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太子建成问道,他眼神中带有一丝焦虑。
“让老二去洛阳肯定是不行的,那是放虎归山。可惜那晚毒酒和刺杀都没能让他死掉。朝臣的围攻,也没使他失去太多父皇的信任。我们的把柄还让他暴露给了父皇。也不知父皇什么时候会对付我们。所以,我有个想法!”李元吉眼神炯炯地看向太子建成。
“吉弟,你有什么想法?”看着李元吉有些吓人的眼神,太子建成轻声问道。
“自与刘黑闼战后,我们掌握的兵权比以前大了许多。另外太子您东宫的禁卫中也是高手如云。我们掌握的力量是有一搏之力的。老二现在正准备东去洛阳事宜,必然没有防备。我们可以明日集合力量先攻打秦王府,把老二干掉,然后率军进驻皇宫,逼父皇退位,由大哥你继位!“李元吉脸上的冷意越来越浓。
“这样不好吧?”太子建成不安地搓了搓手。
“大哥!现在是你死我活的时候,有不得一丝心软啊!”李元吉一把抓住太子建成双手,沉声说道。
“吉弟说得对!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太子建成脸上狠辣之色一闪而过。接着他又说道:“老二离开长安必然要拜别父皇。明日我们一起入宫进行布置,决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太子建成眼中充斥着血光。
“我明白的,大哥!”李元吉眼神一凝,点了点头。只是二人不知道的是,在殿门不远处,一个人影正窥探着他们......
天色已晚,秦王府的大门紧闭,府内静悄悄地,毫无声音。藉着夜色,三道人影来到秦王府门前。
“叩!叩!叩!”其中一个身影掠到近前,用手轻叩王府大门。
“什么人?”大门开了一线,从大门内头来一道冷冽的目光。
“是我,郭虫儿!我把两位先生带来了!”郭虫儿沉声说。
“哎呀,是郭统领回来了啊!”嘎吱一声,大门被拉开。身披甲胄的王府侍卫从门内走出。
“段青丹?今天是你当值啊!未躲避天网卫和太子党密探,在外面耽误了些时间!”郭虫儿一指身后穿着道袍的两道身影说道。月色一闪,赫然是杜如晦和房玄龄。原来这二人口中的妙计就是化妆成道士,藉夜色入王府。
“来得刚刚好,殿下正招文武议事。”段青丹对郭虫儿说。他又对杜如晦和房玄龄拱了拱手说:“二位大人好!殿下刚还在问二位大人是否到来。”说完,快步引着几人进入王府。今日秦王府布满了肃杀之气,侍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在亭台楼阁之间。时不时地还能看见有披甲锐士在王府中的道路上往返巡逻。
段青丹带着几人穿过几道长廊,来到王府议事大厅前。他上前与大厅前的侍卫耳语了几句。侍卫脸色一肃,转身走入议事大厅。片刻间,侍卫又疾步走出,恭敬地对杜如晦和房玄龄说:“二位大人,秦王殿下有请!”
杜如晦和房玄龄点了点头,走入议事大厅。大厅内灯火通明,李世民居中,秦王府文武官员分坐在两旁。每个人都面色凝重。
“见过秦王殿下!我们来迟了!”杜如晦和房玄龄躬身向李世民行礼。
“哈哈!如晦,玄龄,你们来了就好。再说你们来的正是时候,快落座吧!”李世民展颜一笑。
杜如晦和房玄龄再次行礼,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见两人落坐,李世民扫视两旁文武沉声说:“诸位,本王刚才已说了,太子和齐王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几次三番要致我于死地。我决意反抗!大家都有什么想法,可以畅所欲言!”
“殿下,还有啥好说的!太子不仁,咱们就不义,干他娘的!谁怕谁?”一个黑脸膛的雄壮汉子站起身向李世民拱手说道。
此人名叫尉迟恭,为人勇猛坚毅,对李世民忠心耿耿。在秦王府众将中素有第一猛将的美称。
“对!尉迟大哥说的对,干他娘的!”听尉迟恭这么一说,其他武将也鼓噪起来,出声附和。没理会武将的鼓噪,李世民的眼光投到文官行列。
房玄龄似有所感,抬起头看向李世民说道:“殿下!不管我们如何示好,太子对我们都不会信任。只有彻底摧毁我们,太子才会安心?我们唯一的出路只有奋力一搏!”
“没得选择了吗?”李世民眼神中出现复杂难明的色彩。
就在此时,郭虫儿大步走入议事大厅,单膝跪下,开口说:“启禀殿下,我们安排在太子身边的暗桩发来紧急情报!”
李世民挑眉扬声问:“什么情报?”
郭虫儿咽了口口水说道:“暗桩传来消息,太子和齐王密谋明日袭杀殿下,要一举毁灭整个秦王府的力量!”
当郭虫儿说完情报,大厅一片寂静,鸦雀无声。李世民的脸色阴沉的如同墨汁。
“殿下,是该下定决心的时候了!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坐在房玄龄身旁的杜如晦向李世民拱手沉声说道。
“必受其害,必受其害......"李世民喃喃自语,眼神逐渐混浊血红......
5.
清晨,东宫门前,太子建成和李元吉跳上马背,后面是他们的护卫精骑。两人彼此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但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炙热。今天,他们将改天换日,名垂千古。李元吉还好,看起来很是镇定。太子建成却是身子微微颤抖,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
他们没有耽搁,太子建成挥起马鞭,狠狠地抽在马屁股上。马匹吃痛,一声嘶鸣,快速冲向前方,其他人紧跟其后向皇宫大内而去。
进入皇宫大内,必须由北宫门“玄武门”而入。太子建成与李元吉率领府上军兵疾驰至玄武门前。太子建成和李元吉看到玄武门门前的景象略微皱起了眉头。
平日里玄武门门前总会有禁军把守巡逻,但今日门前冷冷清清,毫无一人。太子建成和李元吉有些奇怪,但也没多想。此时他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已无暇顾及其他。二人再次催马与众军兵冲入了玄武门。
军马的马蹄铁敲击在青石板上发出“嗒!嗒!嗒!”的轻响回荡在寂静的宫道中。此刻的太子建成和李元吉心中开始有了不安,疾行许久,他们还未见一个人影。
骑马在队伍最前面的太子建成一抬手,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他对身旁的李元吉说:“吉弟,情形有些不对!咱们还是先退出玄武门吧!”
“大哥说的对,气氛有些不对!退出去再做打算也好。”李元吉观察四周,表情凝重地说。
“好!就这样吧!”太子建成点了点头,准备下命令全军退出玄武门。
“轰隆!”在太子建成等人身后的玄武门应声而闭。从宫墙上的甬道中冲出无数人影。
“是老二!”太子建成远远望去,在对面众人中有一位身穿金色盔甲的男子看向这边。太子建成一眼认出那人便是李世民。
李世民也看到了太子建成。他脸色平静,轻轻一挥手,麾下军兵会意,开弓搭箭。一阵箭雨袭向太子建成和李元吉。他们身旁的士兵纷纷倒毙。
箭雨过后,李世民一方军兵冲向太子建成他们。一个全身罩着黑色铠甲,手拿长槊的雄壮汉子冲在最前面。此人便是李世民麾下爱将尉迟恭。
尉迟恭长槊挥舞得虎虎生风,只要被他碰着的,无不断肢残臂,血肉模糊。他目光四处搜索发现了自己的目标。尉迟恭向着躲在人群后面的太子建成和李元吉杀了过去。
太子建成见凶神恶煞的尉迟恭冲了过来,心中一阵慌乱。他拨转马头向皇宫深处奔去。一见自家主君逃离战场,东宫卫士们也失了斗志,战线岌岌可危。
“郭虫儿!”观战的李世民见远处太子建成逃跑的背影,偏了偏头对一旁的郭虫儿招呼道。
“属下在!”郭虫儿躬身行礼。
“天网卫和太子府暗探都清理干净了吗?”李世民沉声问。
“已清理干净了。不管是皇帝陛下还是太子殿下都不会收到什么消息的!”郭虫儿恭敬地说。
“很好!”李世民看着远处。接着他问:“父皇现在在何处?”
“陛下现在在皇宫内的湖上泛舟!”郭虫儿回答。
“太子叛乱,现已溃败。他现向深宫而去。不能扰了父皇的雅兴,你带些人去保护父皇。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李世民又说。
“属下明白!”郭虫儿恭声领命。他抬头时看到李世民眼中一抹血红。
“你去吧!我该去送送我这位大哥了!”说完这些,李世民不再看郭虫儿翻身上马冲向远方......
湖心中央,一艘巨舟横在当中。舟上数道美丽倩影正翩翩起舞。皇帝李渊正与后宫嫔妃寻欢作乐。天网卫统领令狐霸一袭白衣站在船头,浓眉微皱,望着远方。他心中有些烦躁。数个时辰来,天网卫的情报系统突然间瘫痪了,没有一条情报传至他手里。他成了聋子瞎子。
令狐霸本想禀告老皇帝李渊做出决断,但李渊似对此不感兴趣。令狐霸也只能自己苦恼。突然,他眼神一凛。远处烟尘翻腾,一队骑兵冲向湖边。宫禁之中有规矩,不许骑马。可今日他却见有人在宫中骑马,还是一支来路不明的骑兵。“难道天网卫情报系统瘫痪与此有关?”令狐霸不禁想到。
几息之间,骑兵已至与令狐霸遥遥相望。从骑兵中走出一骑。马上骑士汽沉丹田扬声说:“末将秦王府侍卫统领郭虫儿求见皇帝陛下!”声音藉着内力传遍整个湖面。
“你这个小小侍卫统领太过放肆!陛下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令狐霸气势全开,湖面上波浪无风自起。两人遥遥相望,眼神间火花四溅。
“令狐霸,让他登舟吧!”一个声音从令狐霸身后响起,正是李渊。刚才他已看到一切。
“遵命,陛下!”令狐霸恭声领命。然后他扬声对岸上喊:“陛下有口谕,宣刚才说话之人上舟觐见!”
听到令狐霸的话,郭虫儿一跃而起,两个起落,掠过湖面,落到巨舟之上。郭虫儿与令狐霸迎面而站,四目相对。
“好一个“白衣剑王“令狐霸!”见到一袭白衣,手持长剑,身上带着儒雅之气的令狐霸。郭虫儿脑海中略过面前人意料,心中赞叹。令狐霸也在打量郭虫儿,眼中满是警惕。
不再与令狐霸对峙,郭虫儿抱拳向御座之上的李渊说:“参见陛下!末将身着甲胄,不能全礼,请陛下恕罪!”
“将军不必多礼!”李渊见来人如此无礼,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但很快被掩盖过去。他接着问:“将军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启禀陛下,太子与齐王起兵叛乱!秦王正在平叛!为陛下安全着想,殿下派末将来保护陛下!”郭虫儿说道,表情不卑不亢。
“什么?太子和齐王反叛?这怎么可能?秦王在哪?朕要见他!“李渊一脸不可置信。
“秦王殿下正在亲自指挥平叛!相信叛乱会很快平息。具体细节陛下直接问秦王殿下便是!”郭虫儿淡淡地说。
“这个.......”听郭虫儿如此说,李渊似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不多时,轰鸣声再起,秦王府军队簇拥着李世民来到湖边。有士兵找来一条小船。李世民走上小船,身后跟着尉迟恭。小船划至湖心,两人提气纵身跃上巨舟。
李世民径直向御座前走去,令狐霸想上前阻止。但看到李世民身后的尉迟恭,他身子一震。一股危机感涌上心头。他想退上半步,避开尉迟恭的锋芒,但突然一丝好冷在背后升起,他知道那个名叫郭虫儿的侍卫锁定了他的气机,叫他不得动弹。无奈之下,他紧抓长剑的手垂下,整个松弛下来,不再反抗。
没理会身后的暗涛汹涌,李世民已走到御座前。父子对视,眼中神色复杂难明。良久,李渊开口:“谁叛乱了?“
“太子和齐王举兵叛乱,已被儿臣平定!”李世民面无表情。
“都是朕的儿子,朕要当面问清楚。把他们带上来吧!”李渊盯着李世民说道。
李世民面色不变,轻声说:“太子罪大恶极,已被儿臣一箭射杀。齐王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还负隅顽抗,死在了乱刀之下。他们都死了。”
“什么?都死了!嗯好狠的心!他们可是你亲兄弟啊!啊!”李渊表情从惊怒和悲痛中不断变幻,最终化为一声悲吼,晕厥了过去。
“陛下悲痛过度!快找御医过来诊治!”李世民面色木然地吩咐道。接着他转过身去,身影显得如此萧瑟......
武德九年七月初五,离太子建成死去不过三天,李渊立李世民为皇太子,同年九月初三禅让皇帝位于李世民,自称太上皇,不再理会朝政。李世民继位第二年,改元贞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