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将战胜时间连载小说

我们终将战胜时间(四十四)

2018-12-07  本文已影响40人  木依岸

        我们终将战胜时间(四十四)

        第四十四章    外婆的技巧及我和谢书伟的故事之关心

        多次逃学之后,我的成绩很快下滑。班主任教数学的王老师,一个白头发瘪嘴巴的老头,忍无可忍地跑到俺家告状来了。

      “老吕大姐,你知不,林烨这孩子这段学习很放松,成绩下滑得不得了哩!这很快斗要升五年级啦,她再这么下去,恐怕升初中没嘛希望哩。”王老师那单薄衰老的身体像一张拉不满的弓摇晃在夏风里。

      “王老师,你说这咋办哩?”正在门口晾衣服的外婆一下慌了神,她停下手中的活计,急急地用围裙擦擦手,恭敬地说:“王老师,快进屋坐!”

      外婆把王老师让到堂屋的红木椅上坐着,自己慌慌地进了厨屋,不一会就从橱柜里端出油亮亮的油炒板栗和圆滚滚的糖炒汤圆请王老师吃。

        王老师鼻尖缭绕着茶气的清香,舌尖氤氲着茶味的醇厚,手中感触着茶缸的热度,就着茶点板栗和汤圆,这一刻沉浸在尊师重教的氛围中,让他这个在彼时总是低头做人的臭老九心中涌动着丝丝感动,他连声称道:“老吕大姐,你的手艺真是俏巴得很哩!”

        临走时,外婆把家里剩下的板栗和汤圆一股脑地倒在一个小瓦盆里,上边蒙上干净的蒸馍布,放在一个小竹篮里让王老师带走,“王老师,下回俺多炒点,让林烨给您捎去。这回少啦,您多担待哈!”

    “嘿,这就够了,别让孩子捎啦!”王老师嘿嘿地笑着,他长而稀疏的眉毛仿佛也传染了笑,欢快地跳动起来,他那却了一颗门牙的嘴似乎更瘪了。

      他连连地摆着手,忽地又像想起什么,转过身来,神色严肃地低头对外婆说,“老吕大姐,你可得看紧林烨的学习哈!”

        中午回到家,我远远地闻到了外婆做的红焖肉的香味,到了家我高兴地放下书包,“姥奶,俺饿哩!”

      外婆一改素日的慈爱,拿起门各拉放的扫帚就要打我,“你语文、数学考了多少分?”外婆虎着脸,皱着眉,狠狠地瞪着我。

        我心中一惊,而后故作镇定地低声说:“语文、数学,都80分哩。”

      “你,你还学会扯谎了!”外婆气得浑身战栗,声音发抖,“今个王老师来俺们家了,让俺看你的考卷了!”外婆抡起扫把狠狠地打在我的背上、屁股上。我哇哇地大哭起来,“姥奶别打了,俺以后好好学还不行吗?”

        外婆看见我哭得伤心便心软了,她从红漆脸盆架上拽下毛巾一边给我擦脸,一边嗦叨,“语文、数学都才60分,这霍来你咋考初中哩!”

      此时我的哭声已由大声喊叫变成小声哼唧了,我偷看着外婆红红的眼圈,在心里发奋,一定要考上初中,给外公、外婆争气。

          下午上学,我把外婆专为王老师炒的一篮香喷喷的板栗悄悄地放在他家的窗台上,看着板栗裂开的口子,多么像一张张笑着的嘴啊。我在心里暗暗地感谢王老师对我的提醒与关心。

        从此我像变了个人样,把心思都专注到学习上。我不再想南瓜脸阴郁的嘲讽,也不再想谢书伟那让我尴尬的关心了。是啊,一切都可熟视无睹,把学习放在最重要的心坎上。

        这天中午,我刚背起书包准备出发,外婆忽然神秘地抓住我的手,“走,今个姥奶跟你一起去学校。”

        我抬头看看外婆,白绵绸斜襟褂,斜襟边匀称排列的四个盘的布纽扣,腋窝边一个纽扣,领口处一个纽扣,仔细一看这六个纽扣竟是梅花图案的。下着黑绵绸高腰裤,外婆从不用皮带,她终年都是一条自己缝制的蓝粗布一寸宽的腰带。外婆的脚上穿的也是她自己做的黑色灯芯绒单鞋。

      外婆身材高挑,但由于常年患着慢性气管炎,她很瘦弱,仿佛风一刮来就会像树叶一样飘走似的,而且疾病的折磨使她原本直溜的腰背稍显得驼。

        外婆乌黑的头发梳得光溜溜的,一根杂乱的发丝都没有,头发捋顺地在脑后绾成纂,再用个半月形的黑色的铁发叉叉着。整个人看着干净利索。

        我有些紧张,外婆莫不是到学校找王老师问俺的学习情况吧。虽然自己进步了,但还是心里发虚,便着急地对外婆说,“姥奶,你去学校干啥哩,会影响俺学习的。俺一想到你在学校,上课就会注意力不集中哩。”

      “你放心吧,姥奶去学校对你好着哩。”说完,外婆就牵着我的手轻快地向学校走去。

        这是1978年六月中旬的某天,由于闰月的缘故,加上现在还没入伏,所以天气还不是太热。特别是昨晚下了场雨,今天的空气格外清爽。

      沿河的那条通往小学校的林荫路两边高大的杨树,婀娜的柳树,遒劲的松树等,枝叶繁茂,葳蕤葱茏,那一片沁人心脾的葱绿,在日光下跳耀着银片似的亮光,让看到它的人每一个细胞都服帖,每一个毛孔都舒展!那些树的枝杈在空中交错纵横,形成绿色的天幕,让走在其中的人仿佛置身在绿顶长廊中一样。

      阳光从枝叶的缝隙间滤下来,在土路上形成斑驳的碎影,让上学的孩童忍不住产生踩上它,或则蹦起来越过去的冲动。当你停下来仔细观看时,你会发现地上的树影竟然在动,有的左右摇摆,有的来回晃动,甚至有个松树枝的影子竟然在上下振动。我好奇地抬起头,发现自己头顶上有个树枝真的在振动,树上、地下的树枝,两则振动的节奏完全一致。上学路上,有的孩子被这些树影所诱惑,走着走着就会停下来,蹲下身子,找一截枯树枝在地上画着树影,那些摇动的树影栩栩如生,仿佛水底世界的植物,给乡村的孩童上了节自然那神奇与梦幻的启蒙课。

          我却更喜欢观赏两边的景物。你看那斗折蛇行、不可知其源的清澈的河水,一会儿在这里安静地汇聚成一个深深的水潭,一会在那里急速地奔流成一股浅浅的清泉,一会莽撞地在那块大石头上碰撞成白色的瀑布,一会在那段密集的鹅暖石上流淌成弯弯的溪流。三两个洗衣的妇女,那清脆的槌衣声伴着淙淙的水流,和谐成动听的天籁之音,喂养着贫瘠的乡村音乐。

      再往路的北边看,青砖灰瓦的房舍掩映在石榴树,樱桃树,丝瓜架,向日葵,老南瓜,长豆角之间,粉红色的夹竹桃正如火如荼开得正艳。不知谁家墙上的爬墙虎为整面墙编织了一床厚厚的绿毯,间或有蝴蝶和燕雀此起彼伏地穿梭其间,还有那忙碌的蜜蜂正勤劳地在花下采集着甜蜜。

      一个背着褪了色的军用书包的男孩低头从木栅栏隔成的小路走来,他怏怏不乐的情绪被他无精打采的走姿泄了密。

      “南瓜脸!”我神经质地惊呼道。

      外婆关心地看了我一眼,又抬头看看远处的男孩,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小革子,你过来!”外婆对着男孩喊。

    “有啥事吗,姨奶?”南瓜脸停下来好奇地问。

      “过来,姨奶给你带好吃的了。”外婆说着从手里提的布兜里掏出一把水果糖。

      南瓜脸看到糖丁子,眼睛瞪得老大,哈喇子都流下来啦。

      他蹦跳着跑过来,嬉皮笑脸地对我瞧一眼,然后眼睛就死死地盯住外婆的手。

      外婆抓过南瓜脸的手,把一颗糖丁子放在他的手心里。南瓜脸拨开糖纸就往嘴里塞,眼睛还贪婪地盯着外婆手中的糖块。

    “姥奶,你啥时装了这么多糖丁子呀?”我抢过外婆手中的布兜欣喜地翻看着。

        “小革子,你知道林烨的哥不?”外婆默默地看一眼兴奋的我转身和南瓜脸说话。

        “知道哩,咋不知道呢,林泳还经常带俺们玩呢!”南瓜脸不假思索地说。

    “这眼看马上就要放暑假了,他哥也快回来哩。”外婆瞥了一眼南瓜脸,然后意味深长地说,“她哥回来了,让他找你玩吧。”

        南瓜脸忽地像明白什么似的,停止了对糖丁子的品味。妈呀,谁不知道林泳曾经是这个镇上的孩子王哩,他曾经一个人打败了比他大好几岁的兄弟俩呢!

      外婆见南瓜脸发呆,就要回我手中紧紧攥着的布兜,把兜里的连同自己手里的糖块一股脑地倒进他的书包里,然后蹲下身子帮他系好散开的鞋带,拍掉他裤腿上的泥巴,随后两手扶膝慢慢地站起来。        外婆站起时眼有些花,头有些晕,右手不由得按着腰,左手往身后锤起背来。在一旁撅着嘴、沉默不语的我,看见外婆虚弱的样子,赶紧跑过去慌着给外婆锤背,南瓜脸见我那样,也殷勤地握着拳头给外婆捶背。我瞪了他一眼,“看你把俺姥奶的褂子都弄脏啦!”南瓜脸看到外婆的白褂子上留下了自己拳头黑黑的印渍不好意思地停止了动作。       

        外婆转过身来慈爱地抚着南瓜脸的头,和颜悦色地说,“同学一场,也是多少年修来的缘分,”她扭头看着我说,“你们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才对哩!”

      “姥奶,他把你的褂子弄脏了。”我撅着嘴,声音有些低沉,泪也随着话冒出来,在眼眶中转悠。

      “不要紧,姥奶回去洗洗就行啦。”外婆用她那条绣作荷花的白手绢给我擦干眼泪,又拉起南瓜脸的手,翻来覆去地给他擦着。南瓜脸感动地就要流泪了。

          中午放学后贪玩的他回家有些晚,结果哥哥笑脸虎和妹妹猪精带头把爸爸带回来留给他的那份糖果抢吃完了,气得他打了猪精一顿,由于失手,把猪精的头打青了,鼓起一个鸭蛋黄那么大的包。妈妈回来后,拿起棒槌狠狠地打了他一顿,还把他踢倒在院子里糊了一裤腿泥。他就这样气鼓鼓地拽起书包上学了。没想到林烨的外婆又给了他这么多糖,比爸爸给他留的要多的多呢。想到这他不由得感动地说:“好的,姨奶,向毛主席保证,俺以后绝不欺负林烨了!”

        看着孩子们并肩远去的背影,外婆欣慰地笑啦。好哩,俺今也不用去学校啦。

        南瓜脸真的像换个人样,对我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他在班里再也不喊“按肚”之类的话了。有次我生病长了榨菜,一边脸肿得像个馒头,还有些低烧,但为了不耽搁学习,我坚持来上课。放学的时候,南瓜脸还殷勤地要给我掂书包,我拒绝了。刚出大门不久,谢书伟气喘吁吁地撵上我,我见是谢书伟,慌忙从兜里掏出手绢捂住脸。

    “林烨,你怎么啦?”

    “俺没啥事。”我低头往前走。

    “她有病啦。脸肿得……”南瓜脸忽然从哪里窜出来抢着说。

    “走,跟俺一起去卫生院,俺让俺老爸给你瞧瞧。”

    “不啦,俺姥奶熬的有绿豆汤,俺回去喝喝就好啦。”

    “那不行的,一定要打针,听话好,林烨,跟我一起找俺老爸瞧瞧。”

      谢书伟拽住我的胳膊,南瓜脸掂着我的书包,他俩推推搡搡把我带到卫生院。

      谢书伟的爸爸谢伯伯是卫生院的院长,他个头不高,戴个眼镜,头发有些稀疏,关键是他的眼睛由于看书多的缘故,给人很疲累、睁不开的感觉。再看看谢书伟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就会怀疑他们是否是父子俩。谢伯伯量量我的体温,又给我包了药片。打小针的时候,我看到穿白大褂的女护士过来,手里拿着注射器,心里很紧张。我回头看看站在身后的谢书伟和南瓜脸,低着头,迟疑着不愿打。谢伯伯似乎领悟到我的心事,便笑着对女护士说,带她到隔壁屋去。

    “小小年龄还作精八怪的呢!”女护士说笑着把我带进里屋。那是放药品器材的隔间。经过过道,我看到对面的大屋子里有几个床位,上面躺着打吊针的病人。病人的家属坐在床边陪护着。

        女护士的手很轻,就像蚂蚁夹的一样,我庆幸地想遇到手艺高超的人原来打针也不可怕啊!

        我 出来时,看见谢书伟和南瓜脸在逗一个小婴孩。刚才那个婴孩的哭声还响亮地要刺破屋顶似的,而此时这个小婴孩却在嘿嘿地笑哩。他那粉嫩的脸,明亮的眼睛,呆萌的表情,让人如沐浴在春风中,徜徉在花海下,聆听着仙乐般那个心情舒畅,那个精神通透哦!          我真想上前抱抱小孩,但忽地想到自己有病,别传染了孩子,便走了出去。谢书伟和南瓜脸也急急地跟了出来。

      谢伯伯撵了出来交代我们:“俺跟你们讲哈,你们几个可得赶快回家吃饭啊,可别乱跑啦,听话好!”

      和谢书伟、南瓜脸分别后,我心里暖融融的,谢书伟不用说了,那南瓜脸怎么也对自己客气了呢?是外婆的话起了作用,还是他爸爸姚大旺注意了孩子的教育结果呢,又或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懂了某些话的禁忌呢!

          2018.12.7清晨修改整理组合初稿

上一篇 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