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丢失在尘埃里的青春快乐（四）

他一夜没睡，一根一根地抽着烟。想着她总是怯懦的眼神，想着她低眉顺眼的楚楚可怜，好似她时时处在危险当中，随时都怕会被吵、被打的小心翼翼地斜睨着身边的人，他的心似乎被撕裂的鲜血淋漓，痛彻心扉。到底她经历了什么，才导致她如此的谨小慎微，诚惶诚恐。

她出生时他没在家，第一眼看到她那粉嫩的小脸谈不上厌恶，却也真的不太喜欢。说实话，他大男子主义意识还是挺强的。他不是重男轻女，只是他特别希望她会是个男孩，因为她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他想再有个儿子就圆满了。可是，却偏偏是她这个小丫头片子！因为自己在部队，一年才回一次家。他就是个形同虚设的父亲，除了他的威严让她感到害怕，她从没有在他这儿得到父爱，感受到快乐和温暖。

他的心有那么点颤抖，裹挟者些许的愧疚，更多的还是担忧！万一出了点什么事情，他会愧疚终生的！他恨她的懦弱，讨厌她的唯唯诺诺的孱弱的外表，和根植在骨子里的倔强。

早晨，她很早便来到学校，班主任老师一看见她就将她叫到了办公室。“汤雅茹，昨天晚上你去哪儿了？怎么没来上课呀？”老师看着她憔悴的小脸，不怒自威，她胆战心惊地瑟缩着：“老师，我昨晚去学校对面的超市买笔和笔记本，我看后面还有个门就进去看了一下，看到有好几个人在那玩电脑，不知道为什么老板突然关了那扇门，在外面上了锁。我喊，没人理。”她怯怯地小声地说。

打游戏的小朋友告诉她说：“可能是突击检查，这是个黑吧。你今晚出不去了，老板一会儿就回家了，得等明天早晨六点开这个门，我们才能出去。”

“你不回家睡觉吗？”她问那个比她还小的孩子。“不回。不困。我包夜呢，一夜四块钱。大网吧一夜五块，人家不给我们小孩子上。”他使劲地点击着键盘，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宣示着内心的激动和兴奋。“包夜是什么意思？”她不解地问。

旁边的年龄稍大一点的学生撇了撇嘴：“包夜你都不知道？”她呆呆地摇了摇头。那个小孩儿告诉她：“你真冤，买东西都能被锁进来。别人会认为你也是来上网的。”

“说完了？”老师淡淡地问，“你以为我会相信吗？”老师将她的右胳膊搭在办公桌上，手里拿着一支笔把玩着。

她心里一怔，“是真的，老师！”“好，就算我相信你。你这一夜是怎么过来的？”老师淡然，继续着她心中的不屑，层层拨开如雾的面纱，真相会不会像她想象的那样通透？

她一脸无奈地站着，跟老师说：“我一开始就站在他们身边看他们打游戏，但看不懂，后来困了，就坐在一个角落里睡着了。我醒的时候他们都已经走了。”

“你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能给你证明吗？”她茫然地摇了摇头，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她的老师，她不知道老师问她这些话到底有什么意义。

“你上课去吧！”老师见她不出声，重重叹口气，伴着似笑非笑，似怒非怒如迷雾般的表情。她在没有找到事实根据的情况下是不会轻易发火的，更何况，她还希望汤雅茹继续在她那补课。那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同时，她也确实希望这孩子的成绩会有所突破。

她默默走出老师的办公室，心不在焉地往教室走去，脑子飘浮着那个愉快的梦，这个美好的梦给焦虑不安的心滋润着无尽的快乐。

是的，她卷缩在那个犄角旮旯里的夜，在她无奈悲怆的心里充斥着无尽的欢乐时光。她和姥姥在一片开满金黄的油菜花的小山坡上放着风筝。空气中飘着油菜花的花香，鸟儿欢快地鸣叫着，蜜蜂忙碌地从一朵花儿飞向另一朵花儿。她在暖暖的阳光下奔跑，尘土在她的脚下飞扬。她握着风筝线的手，轻巧自若地一收一放，风筝跟着她的手的飘动忽高忽远地飞翔。她的心跟着那飞翔的风筝飞进高高的天空，俯瞰着万紫千红的世界，享受明媚的春光。汗水浸湿了她的小辫子，姥姥颤颤巍巍地跟在她的后面，嘴里喊着：“慢点跑，慢点跑！”

姥姥每年都会带她去放风筝的，那是她最快乐的时候，也是她无忧无虑的幸福时刻。

他正吞云吐雾，缭绕的烟雾遮住他血红的眼睛，忽隐忽现着他眉心的忧愁。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备注，赶忙按下接听键：“喂，徐老师吗？是雅茹有消息了吗？……好……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