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年
和先生是大学恋爱修成的正果。大学恋爱往往是纯粹而美好的。这纯粹的含义就是不问距离,不看家庭,不想未来,单纯对上眼了就恋爱了。
我就读于某985高校,里面汇集了天南地北的学子们。找个省内的恋爱对象那叫距离近的,找个内蒙满洲里的也不稀奇,像我这样找个山东的,那算不远也不近的。
可就这不远也不近的距离,也是整整1000公里,每到过年时,就突出这距离的杀伤力了。
婆家在山东的一个小县城,武汉没有直达火车,去一次都很周折。刚结婚时,我父母心疼我们在路上来回奔波,就执意说不讲究“大年初二走丈人”,让我们安心在山东过年,等春运没那么拥挤了再回来看他们。
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又得了“好媳妇”病,就安然接受了父母的提议,乖乖地在山东过年,体会着完全不一样的年味。
在山东老家,过年的仪式感比武汉强烈许多。年前包包子、蒸馒头、炸果子、做冻肉;腊月二十四祭灶,保佑来年丰衣足食,厨房灯一夜长明;过了二十四,就开始走亲访友了,跟武汉不一样,他们的拜年都在年前,各种礼品物资都在年前送下,过年的时候就空手去别家做客,他们管过年就叫“耍日子”,什么事情都在年前安排好;腊月二十八祭车,保佑来年平平安安;大年三十贴对子、包饺子,包完饺子还要出去放上一串鞭炮,具体什么讲究我也不清楚。
在山东,我能搭把手的事情就是年三十的时候包饺子,几个小时内要包出几天吃的饺子来。因为他们那里讲究过年就是“耍”,不应该再做包饺子之类的活。
大年初一,不干活、不扫地。如果有客人来了,就下上一盘三十的饺子,切上一盘冻肉,温上一壶酒,一餐饭也就解决了,倒也简单,不像武汉得鸡鸭鱼肉样样齐全的摆上一桌,人在厨房不得闲。
他们那里挺有意思的,就是喝热酒、吃冻肉。酒,甭管高度低度(他们本地酒多是35度),必是倒上一壶,放在盛有温开水的桶里慢慢热乎,说是喝不了凉酒。可是,从零下十来度的窗台拿出来的冻肉,就吃得嘛香。和我们这里吃热菜喝凉酒完全是不同的风景线。
如果再说起喝酒,那讲究就更多了。他们有主陪、二陪、三陪……如果你是主宾,恭喜你,一桌子人敬完酒才轮得到你说话,如果你那时候还能说清楚话的话……
扯远了,刚开始到山东过年时,一切都很新鲜,我体会着与武汉迥然不同的风俗人情。可这一过,就是十年。我已经十年没有在武汉过过年了,我已经十年没参加我自己家族的年夜饭了,我已经十年没陪在自己父母身边了。我还是个独生女。
我心里难道没有想法吗?有的。但我“好媳妇”病,病入膏肓。我怕我不回去,他们那传统的小县城会嚼耳根,会在背后议论我公婆,说谁家的媳妇过年都不回来呢,怕是瞧不起我们小县城的人,怕是翅膀硬了吧,你们养老还敢指望她吗?我活在世俗的眼光里,我想让周围的人都说我好,但唯独忘了自己的父母和自己的真心。
爱我所爱,行我所行,无问西东。我和先生商量:“要不今年在武汉过年吧,把爸妈都接来。”先生沉默了片刻,说:“好。这些年一直在山东,也该陪陪你父母了。”呃...没想到他会这么爽快的答应,要知道他可是直男癌的晚期患者啊,搞得我准备的满腹说服之词毫无用武之地。
接下来,就是我欢快并劳累的忙年了。以前在山东,感觉更像是做客,需要我动手费脑的地方并不多。而现在,我第一次要作为一个女主人来操持这个家该怎么过年了。
嗯,首先是做卫生,打扬尘、洗窗帘、收纳规整;接着是采购过年物资,包括灯泡、桌布要换新的了,贴的窗花对联要准备好,各种零食糖果要买好,还要联系肉丸子,哦,对了,还有一次性餐具和鞋套……
我每天都在忙碌着,生怕有什么细节没考虑进去,这是我第一次忙年,累并幸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