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坠入大海》第二十八章
初一那年,白曦月只是拔了指尖的一根肉刺,之后整个指头都皮下化脓,手指肿胀发烫,到半夜时,还浑身发起了高烧,痛感也是一阵接着一阵地向她侵袭。
她难受极了,躺在上铺怎么也睡不着,那一夜时间过的格外漫长,度过的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那晚,她哼哼唧唧、呜呜咽咽地哭了半宿。
旁边与她床位紧挨着的同学被她吵醒,有些不开心,“白曦月,你声音小点。是做噩梦了吗?”
白曦月烧的迷迷糊糊,异常艰难地开口道:“不是。我手指……化脓了,发烧,难受。”
同学叹了口气,让她赶紧睡,说睡着了就什莫事儿都没了,也不疼了。
白曦月就那样苦苦地支撑了一夜。
二天天一亮,白曦月便到校外商店用公共电话跟云柔说了这事。云柔让她坚持一下,先上课,等中午她来学校了,就带她去镇上的医院。
因为镇上没有诊所,只有药店和一家小型医院。
白曦月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只记得她们赶到医院时医生已经午休去吃饭了。
云柔便带她到医院对面的一家餐馆吃了份水饺,当时饺子从冰箱取出来下锅时“嘭嘭嘭”直响,一听就知道是存放了很久。
饭后,她们回到了医院。
医院里很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药香和消毒水的味道。
她们坐下等了一会儿,医生赶来看了看白曦月的手指,“这孩子指头里都是脓液,必须割开把脓液挤出来才行。”
白曦月顿时慌了,因为她对疼痛很敏感,她不怕死,却特别怕疼。
“妈妈,我们能不能不割,会很痛。”白曦月带着哭腔说道。当时她已经烧糊涂了,整个人显得特别没精神。
“长痛不如短痛,忍忍就过去了,你要害怕就看到一边,莫看它就不会痛了。”云柔拽着她的手说道。
白曦月看着医生左找找,右找找,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废旧铁盒,打开里面全是生了锈的长长短短的刀片,只有刀刃还是好的,在灯光下泛着寒光。
医生用夹子夹起一块刀片在酒精灯上烤了烤。
白曦月微微蹙眉,有些不可置信。这满是铁锈的刀片真的还能用吗?烤一烤就算消完毒了?这医生……靠谱吗?
“你把她抓紧了,别让她乱动。”医生说道。
“嗯。”云柔死死地拽着白曦月。
白曦月有些害怕,可怎么也挣脱不了。
“你乖一点,忍忍就过去了。”云柔说道。
白曦月登时哭了。
她把头转向一边没敢看,也不知道医生是怎么割的,只是觉得非常疼。
不过医生倒是个心狠的,他一鼓作气,下刀干净利落,一割开患处就狠命地挤皮下的脓液。
白曦月哭的稀里哗啦,疼的浑身直颤。她算是知道什么叫“十指连心”。
医生三下五除二就给她包扎完毕,“好了,她昨晚发过高烧,你先带她去输液。”
“嗯,谢谢大夫。”
“没事。”
白曦月刚输上液,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先前吃的饺子被她一股脑儿全吐了出来,把云柔吓得不轻。
护士连忙过来检查了一下输液瓶和输液器,然后把滴速调慢。
“护士,她哪门突然呕了?”云柔有些担心。
“刚刚带她去吃了啥?”护士淡定地问道。
“就在对面吃了份水饺。”云柔道。
“怪不得,估计是吃太急了,饺子冻冰箱冻久了,又冷又硬,比不上现包的。没事儿,我们都习惯了,经常有病人这样。你去对面找些烧过了的蜂窝煤,把这儿扫一下就行了。”护士柔声道。
她像是见惯了大风大浪,语气里并未有丝毫嫌弃。这让白曦月有些惊讶。
“好。”云柔找来两坨烧过的蜂窝煤,用脚踩碎,倒在地上,将白曦月刚刚的呕吐物打扫干净。
之后的几天,每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白曦月都会来医院输液。
那时冬天很冷,她去医院时,医院都快下班了,其他病人基本上都已经输完液了。
那时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就连唯一一个蜂窝煤炉子也都烧完了。药是冷的,白曦月坐在冰冷刺骨的不锈钢座椅上,尽管里面穿了超厚保暖裤,可屁股蛋子也依然很冷。
她一个人坐在那儿,一边输液一边看生物书。
好心的护士小姐姐帮她提来了煤炉子,只是新加进去的蜂窝煤处在要燃不燃、要熄不熄的状态,不仅感受不到温度,煤炭味儿还特冲鼻,熏的她整个人都昏沉沉的。
白曦月每次都冻的浑身颤抖,双手发紫,牙齿也不听使唤地一直不停地打着哆嗦。
初三时,白曦月手上长满了水痘,嘴里一直分泌唾液,咽都咽不完。
有一次上课,白曦月嘴里的唾液分泌的太多,她嫌恶心,实在不想咽下去,所以就一直忍着,想等下课了去卫生间吐掉。
那时,她最怕别人突然和她说话。沄晗问她,她也尽可能地摇头或者点头。
可怕什么来什么。白曦月越是不想说话,沄晗就越是想要搭理她。
“曦月,你英语卷子写完了没?”沄晗问道。
白曦月点了点头。
“单词背完了吗?”沄晗又问道。
白曦月又点了点头。
“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呀?总是点头摇头。”
“我……”
呃……囧大了。
白曦月嘴里的唾液登时掉了下来,滴在了前面的衣服上,她忙用卫生纸捂住,擦拭。
沄晗登时惊奇地笑道:“曦月你流口水了!像个小孩儿一样,太可爱了!”
“我没有。”
“我看见了。”
“你看错了。”
“别不好意思嘛!谁还没流过口水啊!”
“都说你看错了。”
“好吧好吧!是我看错了。”
白曦月拿纸擦了擦,想着必须要尽快处理一下,便和崔荣打过招呼就回宿舍了。
她本以为过个几日就好了,可这症状不但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这令她很是费解,为嘛她与大家同吃同住,人家都能好好的,咋她臭毛病那么多?
之后云柔带她去了镇上医院,又是吃药,又是输液。
那时依旧和之前一样,医院的冬天是真的很冷。天气冷,不锈钢的椅子冷,人冷,药水也冷,冻得她瑟瑟发抖。
白曦月依旧一个人坐在不锈钢的椅子上一边输液一边看书。
过了一会儿护士来查看她的情况,调了调药水的滴速,然后看了看她的手。
“呀啊!刚刚有乱动吗?”护士惊叫道。
“没有,我的手一直放这儿,动都没动。”白曦月有些不明所以。
“滚针了,得重扎。”
“……”
虽说那时小病小灾不断,但所幸看过医生、吃过药后就痊愈了。可她的怪病却一直阴魂不散地死死纠缠着她。
书北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