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白』浮生一梦
“那九重天上的酒，终是不及你这青丘醇酿一分。”
“白龙喜欢就好。”
“可惜啊，明日那蓬莱宴的酒，不是青丘的桃花酿。”
“无妨，待白龙回来想喝多少就有多少，李某奉陪到底。”
次日，名为韩信的白龙以龙族太子的名义代龙族赴那仙宴，而青丘一族却被蓬莱冠以风流之名拒不邀那狐王李白入宴，李白对此不以为意，倒不枉这风流之名。
在蓬莱仙宴上，大有比龙族威望高的，也自有比那桀骜不驯的龙太子见多识广的仙人。
韩信正思索如何熬过这磨人的仙宴，无意间听见邻坐的白虚仙人与他的小童子的对话。
“白童子，你是否想过有一天修得仙骨，脱了这妖身。”
“未曾不想，只是，以妖骨修仙谈何容易。”
“唉。”
“仙人为何这样问？”
“白童子你已尾随本座多年，我又怎会不知晓你的想法。当年你一只小妖，为了求生，闯过那白虚山重重法阵求我收你，在那之后你总是被其他仙童嘲笑愚弄，只是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一只妖。”
“小生不在意。”
“你怎会不在意，本座不止一次看见你偷炼禁法，欲靠禁术修仙。”
“。。。”
“本座不怪你，只是若你真的想修得仙骨，近日本座倒是听得东海三千里内有一仙山，想来询你看看，或许你在那里可以了了心愿。”
“可是，若我走了，仙人便失了座下童子，要是仙界给您安插了别人…”
“杞人忧天，本座的座下童子不是谁都能当的，仙界还没有像你一样有胆闯白虚山还活着的童子。”
仙山？有趣。
韩信想宴会一结，就去寻那仙人问个清楚。
当真是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宴会一结束，韩信便拦下了白虚仙人。
“恕在下失礼，在下只是想问问仙人方才说的仙山是如何一回事。”
“想必你就是龙族长子韩信吧，和传闻说的一样生的俊俏。”
“正是。仙人还没回答在下方才的问题呢。”
“哈，仙山？只不过道听途说罢了，具体的本座也不甚清楚。”
“这样吗？那，告辞了。”
装着这一肚子的疑水，韩信回龙族翻了关于仙山的所有史料，却只知道一条信息——于仙山修炼的妖比普通的修炼要易着五成，具体位置一无所获。
龙一族本就是半妖，拥有一半的仙统血脉，想要修仙不必寻仙山。只是不论寻不寻仙山，龙族半妖都会在修得仙骨时遗忘为妖时的记忆，这一点史料并无记载，所以韩信不知他最后会负了与狐狸的约定，会忘了那只青丘狐狸，忘了曾在自己面前饮酒作诗的李白。
“狐狸啊，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你有个愿望。”
“一篇诗，一斗酒，一曲长歌，一剑天涯。与你。你那时说‘我也唯愿与你纵行山河万里，肆意九洲五岳’ ”
看着眼前的傻狐狸眉眼带笑，韩信竟觉得赛过了身旁的百亩桃园，有些于心不忍。
“抱歉，狐狸，这个愿望，我怕是无缘与你共同实现了。”
李白变了脸色，刚还笑意盈盈，此刻眉头却扭做一团。
“为何？”
“狐狸，我欲寻仙山修炼，其实今日是来与你告别的。”
“修仙？有何好处？修仙需忘却七情六欲，不沾酒肉，你可舍得我这桃花酿？”
“狐狸，我意已决，纵是不会再思你这青丘醇酿，待我修得正果，再同你云游三界也并无不妥。”
“也罢，随你。那，你走那日给我通个信，我便不送你了。”
李白话音刚落就转身离开，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暗自心悦多时的白龙。
何时心悦于他？大概自一年前下人界初见时开始吧，李白就发现自己枉为堂堂青丘狐王，竟成了断袖。
而认识那蠢龙，还是意料之外的事。
一年前的一日，李白总觉得在青丘窝着简直闲到瘆的慌，便偷跑去了人界。毕竟那时还不是青丘的王，自然行事任性潇洒。
却不曾想过会遇见同自己一样行事莽撞的龙族太子韩信。
只是李白认识眼前人，而韩信并不识李白是何方神圣，甚至把李白误认成了女人。
不过这也怪不了韩信，要怪只怪青丘一族的长相无论男女都过于妖媚，而李白同是作为一族长子，容貌更是无可挑剔。
凭这张脸，李白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子。也正是这张脸，在人界行云雨之事的地方出现得过多，才有了“风流”之名。
李白在之前没少溜下来玩，也是照例来了这翠玉苑，老板娘也是对他面熟，自知这位爷出手阔绰，直接把楼里的花魁塞去了他房里。
虽说这是风流之地，可李白却从未行过云雨之事，每每来到这里只不过是当做消遣，找两个美女陪酒而已。
李白前脚刚踏进包厢里，韩信后脚就进了楼。韩信也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不清楚这的规矩，只是跟着走在前面的小二找了个外桌坐了下来。
要了壶酒，韩信看着眼前的花红酒绿，哪个公子不是左拥右抱，难不成来这里，女人就是规矩？
想罢叫来了方才的小二，正思索该怎么说时，李白从楼上下来了，被韩信不偏不倚瞄了个正着，想着这女的不错。
韩信指着李白，使唤着小二“喂，你去把他给我叫来。”
“这…不太好吧。”小二当然知道李白是何人，可万不敢冒犯。
李白不容人冒犯，韩信自然也是不容别人顶撞于他。
“何处不妥？若是你不愿去，我便与老板说你态度不好，这楼里到时可就少了个人儿。”
这一番话确是唬住了那小二，小二也不敢不从，终是把李白领了来。
好在李白今天心情不错，否则那小二还不知会怎样呢。
刚把李白领到韩信面前小二便溜了，生怕再惹出什么麻烦事来。
韩信盯着李白看了许久，果真是远看不清楚，近看才觉这人肤如凝脂，明眸皓齿，活脱脱一个大美人。
李白被看得发毛，一挑眉转身欲走，不料韩信从后面抓住李白的手就往后拉，李白稳不住身子，直直跌进韩信怀里。
“怎么？这么快就走啊。”
“你竟如此放肆，可知我是谁，快放开我！”
“那，你又可知我是谁？”
李白定睛一看，这，是龙族太子韩信？！
虽得知眼前人是谁，李白也不收敛，仍挣扎着想要离开。
“呵，奇了怪了，你见这青楼里哪个女人不是顺着客人，你怎不守这楼规？”
“女人？爷我是男的！”
韩信看着怀里一袭紫袍的人儿，怎么都不像个男的。可听这声音，也不像女人。莫不是真的搞错了？
想到这里韩信赶紧放开了李白，连声道歉。
“抱歉，误会你了。不过，你这张脸，想让人不误会都难啊。”
“不打紧，这么说的人多了去了。倒是你堂堂龙族太子没个正形，耍到了这等地界。”
“你认得我？”
“你是龙族太子，我是青丘未来的王，我理当认得你。”
“是么？那你这青丘未来的王不也和我一样没个正形。”
“呵，你说话倒是风趣。”
“你倒是识我，我还不知你叫什么，方便说吗？”
“李白。”
“我叫你李白是不是太显生疏了？既然你是青丘之人，那唤你狐狸可好？”
“我们并不熟。”
韩信经过这次误会便粘上了李白，才不管李白怎么说，执意这么叫他，久了，李白也就不介意了。
“狐狸，你常去那种地方吗？”
“不行？”
自从韩信认识了李白，不管李白愿不愿意，韩信总是隔三差五去青丘寻李白，有时还带些小玩意儿给李白，李白拿他也没什么办法，只是韩信每每来找他都要传令给边界狐卫放他进来，有些麻烦，最后干脆给了他青丘通行符。
一次，那蠢龙近半月没到过青丘，李白就发现自己竟有些想他，更甚的是有几次韩信陪李白去翠玉苑，李白看韩信和身旁的女人卿卿我我，居然心生几丝不快，放下酒杯摔门而出。
而韩信对李白的异样不以为意，认为没什么。
但是李白在意识到自己对韩信动了非分之想时，被吓得一跳。就自此以后，李白再没去过翠玉苑，也没让韩信去过。
可当白龙说他要走，亦不会再留恋这青丘的时候，李白的心脏像是被钝器一下一下地戳着，噬骨的痛。
终是要离开吗？看来，就算是无声地陪伴他也不行了。
真是没用的狐狸。
要这皮有何用，任你李白迷倒多少人，任你一生骄傲万千自信潇洒，还不是留不住心上人，诉不出心中情愿。
这场独角戏，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年啊，是韩信先把狐狸搂在怀中，任他挣扎就是不让他走，是韩信先闯了狐狸的青丘动了狐狸的心，可最后也如李白所料，这多时陪伴终要结束，而无论是青丘还是李白，在韩信心中始终是只有位置没有地位。
白龙还是白龙，桀骜不驯，无人能束缚他的意愿，他想要的，又岂是李白一声“别走”就可以放弃。
所以啊，狐狸心底的情愫还是得深深埋藏，狐狸怕只怕韩信这一走，就再也不回来了啊…
韩信跟李白道了别之后，便回了龙殿，准备换身行头再去禀报家父，然后出发。
韩信叫侍者拿来一身轻简的衣服，换下了身上的龙甲命侍者收下去。
几日后，一切准备妥当，韩信走了。
转眼见，韩信已游荡多年，仍是一无所获，终于决定回龙族好好当他的逍遥太子。
可当韩信回到龙族，放在平日里人满为患的大殿竟空无一人，正欲大声喊人时，背后传来侍者的声音。
“殿下，陛下命臣在此等候，待殿下回来，便带殿下回宫。”
“他是如何知道我今日会回？”
“回殿下，其实早在您离开之时，陛下便派人一直尾随，所以陛下了解您的一切情况。”
“那族人呢？怎么全都不见了？”
“恕微臣无可奉告。”
“说，”韩信的声音有些微怒，“否则小心你的脑袋。”
“……”
“这么倔吗？”
“殿下要杀要剐，微臣都无话可说。”
韩信掐着侍者的脖子，就在侍者差点断气的时候，龙王带着大批人马回到了龙殿。
“混小子！快放开你的手。”
龙王尖利的声音冲进韩信耳内，就算韩信是太子，见了龙王也要行礼，便赶紧放开了侍者。
“参见父王。”
“原来你还认得吾这个父亲。”
“……”
“你自己看吧。”
说罢，便将重伤的李白丢到韩信面前，韩信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人儿，竟有说不出的心痛。
“狐狸…”
“别这么叫我，我可受不起。”
韩信想要把李白扶起来，却被李白甩开了手。
“别碰我，恶心。”
“狐…”狸
“都说了别这么叫我！”
“告诉我，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不清楚吗？你接近我，不就是为了给你父王刺探青丘内情，好一举拿下青丘么？现在都成真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听见李白这样说，韩信一惊。
“不是…狐狸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呵，误会，你那日假装与我偶遇，故意接近我，从我手里拿到通行符交给这老龙王，然后假装离开，随即派人拿着通行符混入青丘。真是天衣无缝的计谋啊，枉我如此信你。”
“通行符？我从未给过别人。”
“吾的好儿子，多亏你这迟钝，几年了还没发现通行符早在你走前我就命人从你衣物里偷了出来，吾今日才能占得青丘。”
韩信听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恨不得杀了面前的老东西，可是，他还没有那个能力，可此时的怒火无处发泄，便再次拎起侍者的衣领，霎时间剥下了侍者的龙鳞，剩得满眼血肉模糊。
“你身为龙族太子，成日与这风流之辈厮混，成何体统，今日，吾便当着你面了结这妖孽。”
“你敢动他试试！”
韩信极力保护着李白，可终究是敌不过龙王的狠招。只不过一瞬，龙王瞅准机会，一记重击落在李白身上，这下李白是保不住命了。
韩信慌了，他怕李白会死，会离开，就像当初自己离开他一样，以最快的速度将往后倒的李白揽进怀里。
“不要！李白，狐狸，你不能走，你不会死的，不会，再坚持一下，我会找到最好的灵药，你会没事，你不要走啊…”
“我青丘已亡，也…没什么好留恋的，只是你这只蠢龙，我没机会手刃了你，要是你治好了我，我会杀了你的…”
“没关系，我死就我死，我只要你好好的给我活下去！”
“你看我这样，还有救吗？别哭了，都不好看了。”
“不会，你一定有救，一定会活下来的，就这么死了，一点都不像你的作风啊…”
“白龙，你听我说，我刚才说的不过是气话罢了，我不怪你，就是怪你，又有何用呢？你若要修仙，就踏踏实实的，别像现在一样，一副小少爷脾气。还有，白龙，这辈子我遇到你，心亦悦你，下辈子，你别寻我，我亦不去寻你，断了这缘，别让我下辈子继续恨你，爱你。”
话音一落,刚刚还在帮韩信拭泪的李白的手，就从韩信脸上滑了下来。
而韩信不信，李白真的死了，从他韩信身边走了，从此以后，再也听不见李白唤他一声“白龙”，再也看不见那胜过百亩桃林的笑貌。
恨，是李白唯一留给韩信的东西，不是李白对韩信的的怨恨，是韩信对李白的悔恨。
现在韩信唯一记住的，就是狐狸临死前说的话，狐狸让他踏踏实实修仙，狐狸爱过他。
只是今后的一切，白龙的身边再也没有狐狸，和不知几时爱上的那人儿再无瓜葛。
韩信听了李白的话，踏实修仙去了，也算是弥补吧。
虽然未寻得仙山，可韩信凭着一半仙统血脉，只用了百年便修得仙骨，之后，就忘了李白，忘了为妖时的一切，
甚至不再是龙族的太子。
又是一次蓬莱宴，又是那仙人。
“这不是龙族太子吗？”
“仙人怕是认错了，在下并非什么龙族太子。”
“看样子，你是已修得仙骨了呀。”
“仙人在说何事，在下不懂。”
“哈哈，你不是不懂，忘了而已，也好，也好。”
遗失记忆的韩信，心中无牵无挂，倒也自由，却变得更贪心了，修得正果后，竟还想修神镜，却怎样都没办法取得一点进展。
想起蓬莱宴上的仙人，兴许他会有法子，韩信便去寻了他。和百年前相似的场景。
“仙人，在下努力进修，缘何取不到一点突破？”
“你啊，本座看你是尚未渡劫。”
“何劫？”
“情劫。”
“在下早已忘却七情六欲，何来情劫？”
“本座看你这情劫也无法可渡，我引你去一仙山，或许有些帮助。”
“多谢，只是那仙山坐落于哪处？”
“本座近些年来道听途说，东海三千里内有一仙山——名为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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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白』浮生一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