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断桥之青丘镜殇 第六章 青丝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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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朵大小姐终于回来了,小娜才算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可是没等到第二天,她那颗七巧玲珑心儿又给一根丝线给吊了起来,晃晃悠悠的,没着没落,时不时还要紧上一紧。
女儿回家了,理所当然要被老爷叫去,严词训斥一顿。之后便是倒头就睡,直睡到第二日方醒。起床后脸上阴晴不定,忽忧忽喜,一会儿愁云锁眉,一会儿喜上眉梢,都要咯咯地笑出声来。
小娜人小鬼大,又如何会不懂得?小姐心并没有回来。她把魂丢在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所在,眼前只是一具躯壳。那个真实的喜朵,还停留在原处,演绎着天老地荒的故事……
不错,此时的喜朵,还在那云止斋中,朵儿湖前,如篦子轻梳,丝丝缕缕,经历三天三夜,恍若三生三世,那光阴寸寸,点点滴滴。
那一天,喜朵一下窥破了雪狼的异族身份,也真的是吓坏了。可是雪公子并不隐瞒,而是信誓旦旦,说他已经和本族人脱离了关系,这才来到朵儿湖边隐居,潜心学习汉族文化。
是呀,他即便是一个马头族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和那个掠夺成性的草原部落一刀两断,脱胎换骨,如此心仪汉家诗书礼仪,熏也熏成一个翩翩佳公子了么。
何况他斋名云止,已经表明了自己的心迹。因为那云荡山上,连年烽火不断,云止于比,正有祝马头族和青丘国永息干戈、共享太平之意。
喜朵由此和雪公子沉进了柔水蜜河里……
你扯根草编个戒指,我们许定终生相伴。
你编个小花环戴在我的头上,我会成为最美的新娘。
你在我的心上,摇着船桨;我踮起脚尖,随风摇摆,像一朵花在飘荡。
……
早上起来,喜朵重把乌云盘起,把散落在枕上的数根青丝捡起,缠来绕去,细细编织,做成了一个发环,套在了雪公子的中指上。正是雪狼戴玉扳指的位置,原本嵌出了一个细细的槽沟,不上不下,松紧合适。
愿我俩今生今世,白首不分;千里万里,青丝永系。
即便有三生转世,也让我这发套长相绕指,丝丝入肉;哪怕是十世轮回,亦能通过这青丝扣,在那茫茫人海,滚滚红尘,识你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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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朵以青丝扣为记。雪公子从山坡上给她折来了一大抱栀子花。喜朵巧手纤纤,为自己编起了花帽、花篮、花环,戴在身上,打扮得象一个花仙子 。一簇簇栀子花把她后心上的花叶胎记包围了起来,那长在皮肉上的花朵,也宛如活的一般,鲜嫩欲滴,散发着浓郁的香气。
白天,两个人携手在峡谷中漫步,在湖边相拥,窃窃私语,依偎在马背上,到山顶上吹风。晨露,晚霞,阳光,白云,浩渺无边、历历在目的山光水色,一会儿切实可感,赏心悦目;一会儿无从捕捉,恍若梦境。
马儿会每天早上,迎着晨光嘶鸣,给喜朵小小的善意警醒,好象时不时地敲打她一下,小姐,该回家了……她这才知道这匹黄膘马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千里追风驹。
雪公子告诉她,他会派这追风驹送她回去,接她回来,和她共骑这匹马,一起走天下,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喜朵的心被彻底放飞了。虽然她的蜈蚣风筝并没有放起来,此时人早已魂飞天外,神游八荒。全身起起伏伏,悬浮不定,象一直在半空中飘着,荡着……
“小姐,醒醒……”小娜趴在床前,看着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如何不明白?也说不出该替喜朵欢喜,还是担忧。
“小娜,明天我们再到洋河柳堤上去放风筝好不好?”喜朵方才回过神来,却又一眼先看见了那只挂在墙上的龙头蜈蚣风筝。
“小姐,你省省吧。我觉得你这几天应该安安稳稳地呆在家里,一早一晚给老爷请安。你不知道这几天,家里人急都急死了……”
“可是请安问好过后,有大半天没事做。再说我的蜈蚣风筝,还没放起来呢。”喜朵忽然嘻嘻一笑,歪在床角对小娜神秘秘地说,“哎,小娜,你怎么也不问问,我这几天都去哪了,和什么人在一起?”
“啊,你不是被那雪……”小娜差点没叫出声来,忙用手掩了一下嘴巴,“老爷难道没问你,你是怎么回老爷的?”
“我就说在洋河边遇到了一位翩翩佳公子。他用马载着我,到青丘山外转了一圈。”喜朵一手托腮,做遐想状,“然后彬彬有礼,又把我送了回来。”
“啊?小姐在外面那些事,我还是不知道的好。”小娜半信半疑,微点点头,又摇摇头,“小娜毕竟是个丫头,闹不好,连我这条小命也要搭进去了。”
可是,喜朵看着小娜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越发要逗逗她:“小娜,我听人说,背上有一朵栀子花……开得好看不好看呀?”
“这……”小娜欲言又止。小姐的后心上有一朵盛开的栀子花胎记,两个人朝夕相处,她又如何不知?只是喜朵的语气里分明又流露着丝丝甜蜜,她是一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二人从小无话不谈,这是要和小娜分享她内心的秘密。
“好看,好看……”她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只好含含糊糊、模棱两可地回答。
“只是你手腕上,这枝紫菀花,为什么总不见开呢?”喜朵抓过她的手去。
在小娜的左手边,也有一个清晰的紫菀花胎记,就象一个手链,枝叶俱全,缠绕在她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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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娜忽然有些羞涩,欲把手抽出去,“我光长年龄不长个儿,这枝紫菀花,自然也长不大了。”
其实小娜自己,又何尝不期望花开绚烂?打小帮喜朵洗澡,或宽衣解带,看到她后心那朵妖冶、别致的栀子花开,她也曾好生羡慕。这栀子花,就好像小姐她人一般,开得张扬,绚丽多姿,是一种与生俱来、个性带来的美丽!
而自己呢,一个使唤丫头,也只有在喜朵面前,才可以任性一回。倒真的像手腕上这枝紫菀花胎记,羞羞答答,半含半吐,虽然也在伸展着,终究达不到那份极致、彻底释放的美丽。
有那么一阵子,小娜以为青丘女孩都会象她们两个这样,身上长着花儿朵儿的标识。长大了走在街上,看到别人家的女孩子都干干净净的,顶多有颗美人痣,感觉自己越发拿不出手了。暗想自己这枝紫菀花如果也长在背上该多好啊,那就不管它是否枯萎,还是如喜朵这般绚丽……
后来她和喜朵,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说酋长家的两个女儿,叫做桥桥和展颜旳,身上也分别长着金梅和虞美人花的胎记,怕是什么妖狐转世。青丘山上不缺的就是狐狸,虽然这狐族灵异,和青丘人以洋河为界,互不相扰。小娜和小姐一年到头,有时去青丘山,也常看到有狐在草丛出没,只是从没联想到与自己会是同类。
“小娜,多吃多睡多蹦跶,快些长大胖胖的,把紫菀花撑开了,开得满满的。”喜朵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可还是忍不住要逗她。
“我才不要呢,长成个圆圆,滚来滚去的,哈哈!”小娜噗嗤一乐,情绪不自觉地也受到感染。
喜朵会心一笑。其实自从那云止斋回来,她的心情就一直满满的,美美哒,特别希望能有个人分享,苦于说不出口。
我花开了!她真想就跟在那朵儿湖边一般,对着青山绿水、蓝天白云喊上几声,让满山的花儿草儿为她起舞,鸟儿虫儿给她和鸣,让她的回声随着风声飘到天外,花开美丽,她已经成为天下最美丽的女子!
“小娜,我们明天早饭后,先给爹爹请安,然后直接去那城外柳堤上放风筝……要不然象这样闷在家里,我会发霉的。”喜朵看着小娜唯唯诺诺的样子,又继续撺掇道。
“可是,小姐,你这才回来没几天呀!”小娜嘴上虽这么说,心眼难免也开始活动了。
“跑跑跳跳,好心情冒泡!小娜你快快长个儿,我也免得懒在家里,只长肉肉……”喜朵愈加眉飞色舞起来。
“好吧……”
小娜终是小孩儿家心性,禁不住怂恿。
可是,第二天喜朵和小娜早饭请安过后,拿了风筝正要悄悄溜出门,南山府大管家凤鸣带着几个下人,象山一般拦住了去路。
“老爷有命,今后小姐一律不得私自外出。要想出门,必须有老爷手令!”凤呜管家面无表情,大声喝道。
喜朵这才明白她的真实处境,从此将被永远软禁在府内,自己被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