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一生,我只借一程
以后的路还很长,只要我能力所及,一定在你身旁,林瑞对沈落微如是说。虽然只是微信上发过来的文字消息,但沈落微固执地相信,此刻林瑞眼中一定光芒四射的。 ——题记
沈落微的名字取自宋代诗人晏几道的词《临江仙》中的“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两句,虽然本人生在北方,并无多少江南女子的温婉,但丝毫不妨碍她对于诗词的热爱,所以沈落微说,这个名字是自己对于父母最为满意的一点了。沈落微还有个哥哥,年长她7岁,按理说老来得女,父母应该格外宠爱,小时候的确如此,什么事都要哥哥让着她,可自从嫂子进门,一切都不一样了。那年,落微20岁刚刚大一,正值敏感的年龄,家人态度的变化让她的心开始变得坚韧而淡漠。到现在已经快十年了,沈落微依然如故,顽强得像一棵芦苇,从不轻易表露自己的脆弱。可用林瑞的话说,沈落微的孤独是天生的,即使什么也不说,眼神中自然带有一种绝世的倔强和疏离。
和林瑞的相识缘自一个小小的偶然,那天沈落微正在逛街,很喜欢商场播放的背景音乐,却不知道歌曲的名字是什么,就打开微信“摇一摇”搜索,没想到竟然把林瑞这个大活人给摇了出来。要是以往,沈落微是断然不会添加这些社交软件上的陌生人的,可是看见林瑞的签名上写着“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这两句诗恰好合了沈落微这个文艺女青年的心意,于是两个人就这么阴差阳错的相识了。
真正的熟络是一天傍晚,现在想起来沈落微只记得那天的月色很好,云彩很美,可是自己的心情却比较一般,确切地说是非常糟糕,她和男朋友因为晚饭吃青菜还是吃猪肉大吵一顿。和每次吵架一样,晚饭没吃成,男朋友摔门而出,沈落微一边躺在卧室的飘窗上听着轻音乐,一边在心里恨恨的想这样的生活有什么意思。微信响了几声,是林瑞发来的,他说,在忙吗,抬头看看窗外,今晚的月色特别美,而我更喜欢云彩。沈落微不着调地回了句“云破月来花弄影,只可惜我没心情”,那边马上发过来“风不定,人初静,明日落红应满径”。就这样你来我往的聊着,谈诗词谈人生,林瑞不是特别健谈,但是似乎每句话都说的恰到好处,而且并不询问沈落微的生活琐事,让她感觉很轻松自在,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很晚,两个人的这一次聊天很愉快。
第二天醒来,打开手机,林瑞的信息如约而至,“早安”两个字配着萌萌的笑脸表情,沈落微轻轻地笑了下,“看来今天心情不错”男朋友安华不无揶揄地说道。对此,沈落微出奇的没有理会,也觉得自己的心情好像真的不错呢。
从此,林瑞就轻轻巧巧的走进了沈落微的生活。
后来知道,林瑞是大学教师,已婚,他家也在这个城市的开发区,与安华相比,林瑞并不帅气,个子不高,微胖,虽然是教师,但是天生痞子气,可林瑞细心又体贴,总是几句话就能打动沈落微。
比如下雨天沈落微淋了雨,即使并无大碍,林瑞也会数落她不会照顾自己,然后却开车半个小时去给她送外套。
比如他经常一边健身一边和沈落微聊天,他说你等我十五分钟,练完这组再和你说,可是几乎每次不到十分钟的时候就回来了,有一次沈落微问他好像没到时间吧,林瑞却气喘吁吁地就说,因为我想和你多说几句话。
比如他知道沈落微喜欢历史,就在单位下载《二十四史札记》发给沈落微
比如带沈落微去学校附近的书店,林瑞着急开会,留下沈落微一个人看书,可是他在微信里说“其实我特别希望我能陪着你”,看到沈落微发朋友圈喜欢哪本书,就偷偷地买了送她……
他们在学校的法国梧桐下漫步,畅谈人生理想,林瑞给沈落微讲了自己从小到大的很多故事,从小学漂亮的女同学到初恋,从最爱的爷爷到离异的父母,从前女友到现在的妻子,从工作同事到兄弟情义,林瑞对沈落微知无不言,而沈落微说的最多就是,你在忙吗,吃饭了吗,诸如此类简单的问题。林瑞也问过沈落微怎么从来不主动说说自己的事情。可是沈落微是天生就不太习惯倾诉的人,她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一旦对一个人打开心扉后会不会依赖他,而有一天这个人离开后怎么办,所以大多数时候沈落微反而成了听众,只是静静地听林瑞讲他的故事。林瑞又说,沈落微你给人的感觉,很冷很落寞,让人忍不住的想去温暖你,可是你知道吗,每个人都需要温暖。沈落微并不回答,她在心里轻轻地说,林瑞,谢谢你的温暖,也许有一天,我会试着回应你的。
他们一起分享喜欢的音乐,从黄梅戏到流行音乐,从美国乡村到班得瑞,从张国荣到王北车,林瑞说自己唱歌很好听,只是现在吸烟多了嗓子不那么好了,还说以后带沈落微去K 歌,就唱张国荣的《当爱已成往事》,沈落微说,我更喜欢李宗盛的。他们把自己喜欢的歌发给对方,然后让对方猜最喜欢哪句,这个游戏玩了很多次,每次林瑞都猜的特别准,这也是两个人之间的小秘密。沈落微觉得自己好喜欢这样的时光啊,不止是音乐,更是那样的默契和用心,但是她从来不说,只把这一份感动珍藏在了心里。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着,沈落微和安华还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四年多了,沈落微倒也习惯了。而林瑞,像兄长,像情人,又像知己,对她一如既往地关心,沈落微并不能够准确地定位两个人的关系,但是一直恪守着分寸,从不越界。她有男朋友,林瑞也有家,沈落微觉得就是这样刚刚好,友达之上,恋人未满,她不想让一份美好的相遇变成艳俗的错恋,更讨厌那些目的不纯的殷勤。有时候,林瑞也会问她的感受和想法,沈落微不是装傻充愣就是顾左右而言他,时间久了,林瑞或许也就明白了,所以他也从不去打破,两个人势均力敌,相安无事。
沈落微很希望能够一直这样细水长流岁月静好,可是有一天,林瑞突然说要见沈落微,电话里语气特别急切,我现在就想见到你,立刻马上,我就在学校门口等你,你不来我就一直等!如此热烈且执拗,让沈落微感到既害怕又莫名地有些期待。但她还是来到了学校,烈日下,林瑞果然站在那里,像一棵不高大但是挺拔的树,很笃定,仿佛知道沈落微一定会来。见到沈落微并不说话,只是拉起她的手,沈落微有些惊惶却也并未挣扎,她感觉到林瑞的手心里全是汗。林瑞有些局促地说,“落微,让我抱你一下可以吗”,说着并不等沈落微回答,直接紧紧地拥住了她。一时间,沈落微只觉得林瑞呼吸急促,心跳加快,抱着她的力度那样大,怎样也挣脱不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刻,感觉头脑是一片空白的。过了大约有一两分钟,林瑞才渐渐松开沈落微。
“你怎么了”,沈落微问道。
“没事,对不起落微,谢谢你,我……”,林瑞好像很为难。
沈落微没再多问,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沈落微走在前面,背后林瑞轻轻地说了句“我喜欢你”,声音很小,沈落微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没听到的是,林瑞在心里说,沈落微我喜欢你,可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怕有一天自己会认真,也许我已经认真了吧。
这次以后,两个人之间似乎不再像原来那样畅所欲言,而是小心翼翼地唯恐碰触到对方敏感的神经,虽然林瑞还是会邀请沈落微一同吃饭,一同去图书馆,可是沈落微很少去了,林瑞也明显地不那样兴高采烈了,渐渐地,两个人之间的话题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林瑞不再出现,安静得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留给沈落微的,只有回忆。
在这场相遇里,沈落微一直是被动的那个人,开始是林瑞加的沈落微微信,然后林瑞主动打了招呼,约沈落微吃饭给她讲自己的故事,带她去看书,再然后是林瑞送沈落微小礼物,林瑞第一次拥抱沈落微,最后是林瑞慢慢淡出沈落微的生活。
林瑞,你答应带我去吃披萨,两个月了,我是不是该自己去了?
林瑞,你答应给我补过生日,要等到什么时候,是明年的生日吗?
林瑞,你答应陪我去寺庙上香,还没去,我还要等你吗?
……
“以后的路还很长,只要我能力所及,一定在你身旁”,林瑞,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沈落微也有无数的问题想问林瑞,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在微信通讯录里找到林瑞的头像,最后一次看了看这个微胖的大男孩,然后轻轻地点了删除。他们相识所有的过程,她只主动了这一次。
沈落微发了一条朋友圈:你的一生,我只借一程。然后在心里默默地@林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