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 第十五章
锦儿正被那汉子吓得发愣，王轻寒却叫着“官人”，直奔那人而去。
“唉……我看妹妹那样子，实在舍不得走，就忘了你了。往日里她多精神一个人，今儿丢了魂似的，我看着都心疼得慌。”
“人没事就好，我们先回吧。”
王轻寒挽了自家官人，同锦儿作别。
锦儿再三确认关好了门，才回房去。
“娘子，徐教头已将徐娘子接走了。徐娘子说，日后有什么用的着，只管跟他们说。”
“行，我知道了，难为他们还惦记着。锦儿，时候不早了，去做饭吧。”
这一日，林家桌上的饭菜最丰盛，吃得反而最少、最冷清。
晚上，林尘搬到清琬屋里睡了。说是作伴，其实是无忧放心不下清琬，清琬放心不下无忧，两人都想给对方开解开解。
事实却是，谁都找不出话来劝解，又都怕对方想不开，背对背默默躺了一夜没睡，就为万一有个什么，自己能拦下。
一连小心了几日后，两人发现对方没自己想得这么脆弱，是自己太过小心了。
“来人了？”林尘听见声响，爬起来趿着鞋，提起剑就要冲出去。
“无忧，等等。”
“没事，我手里有剑呢。”她扭头就走。
“等等，等等。”清琬起身把她拉回来，笑道：“是锦儿她们两个出去了。
“你好生睡你的觉就行了，我去关门。”她把林尘手中的剑夺出来，挂回床头，出去了。
林尘一个人坐在床上，脑袋发懵，啥也没思考，她本来就觉浅，近来愈发睡得不安稳。
清琬回来时，整个人缩着，脸色有些发青。林尘顺手拿起衣裳来给她披上，道：“快，快进被窝暖和暖和。”
“这都过了春分了，早起还这样冷，她们俩也不等暖和暖和再出去。”
“她们干什么去了？”
“有件事我没同你商量。这几日，我思来想去，官人这场官司必得花费不少银两，日后回东京来，再谋出路，又是一笔花销。虽说父亲能填补咱们些，可终究不是个长久之策。我昨儿跟她们两个说了，出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缝补浆洗的活计，揽了来，也算能有些入账。”
她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来，眼里透着光，又郑重其事道：“无忧，你眼神好，要是活计多了，到时可得帮我们穿针。”
“我就只穿针？”
“就是没打算让你掺和这事，我才没跟你商量。”
“那不行！难道我的吃穿用度不用钱不成？只你们干活！”林尘气鼓鼓套上褙子，坐在镜前。
“无忧，嫂嫂知道你是想出力。只是那些衣服也不知是什么人穿过的，你好干净，莫再插手，我跟她们两个挣几个零花钱就行了。等日后有了其他干净活计，我们绝不跟你抢。”清琬走来站在林尘身边说道。
“不行！大家都是一样的！”林尘仰头看着她，脸上尽是倔强。
她愣了一瞬，而后眼神黯淡起来，无力地坐下，蹙眉道：“好妹妹，都是我害苦了你们。”
“你怎么又这么说！嫂嫂，与你无关！”林尘抱住了她，想给她一点安慰。
“嫂嫂，你不能这么想，那些都不是你的错！”林尘直视她将信将疑的眼神，几乎用命令的语气说道。
“无忧……”
“我在，我们谁都没觉得是你的错，你根本就没错，是你想多了。”
她死死抱住林尘，这几日积攒的情绪都在这一刻爆发，她像一个找不到家的孩子似的失声痛哭起来。
林尘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能轻轻拍着她的背。此刻，林尘竟觉得自己好像开心得很，她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令人兴奋又强大的情绪，好像，是一种被依靠、被信任的存在感。
等到她们擦干了眼泪，看到窗间透过来的阳光时，她们知道，这日子，还是能照常过下去，这路，还是会一直走下去。
没过多久，敲门声传来。
清琬刚放下手中绣棚，林尘早已兴冲冲跑去开门，道：“回来了。”
来人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身量苗条，未施粉黛，面容跟她身上衣裳一样普通。
她说起话来语速很快，林尘还没问，她就施了礼说道：“是林娘子还是林姑娘？”
林尘回礼，道：“我是林姑娘，你是？”
“林姑娘，我是绫儿姨娘的使女，绫姨娘说她有法子救林教头回京，差我来请姑娘过去商量商量。”
林尘一听有救哥哥的法子，喜上眉梢，差点儿直接跟她走。
“无忧，怎么了？你们怎么不进来？”后赶来的清琬不禁纳闷。
那使女把来意同清琬重复一遍。
“她怎么不自己来，非得让无忧到你们陆家去？”
“娘子、姑娘是知道的，我们家官人心窄多疑，就是我们家大娘子，官人都很少放她出门，何况绫姨娘呢。而且，这救人的法子，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所以只能请林姑娘过去说话，就是官人撞见了，只说是林姑娘来访，也就怪不到我们姨娘头上。”
清琬仔细琢磨着这一大段话，应付道：“你略等一等，林姑娘回去换件衣裳。”
“好，姑娘可得快些，若迟了，我们官人从太尉府回来，撞见了可就不好了。”
清琬掩了门，拉着林尘回房。
“无忧，你觉得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去还不去？”
“去，我看不像假的，绫儿跟我待了这么些年了，不会害我的。”
“我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哪儿不对，一时间又说不出来毛病。”清琬双手绞着帕子，已经在屋里走了一圈了。
“放心，绫儿不会害我的，再说了，他们总不会一个计策使两次，而且，就是骗了我去也没用啊。”
“不行，我还是觉得不太对。”
“林姑娘，好了吗？”
“哎，马上就好。”
林尘随便拿了套衣裙换上，道：“嫂嫂，我走了，你别多想，没事的，不用担心，我还会些功夫呐，吃不了亏。”
“无忧，要不还是别去了。”
“没事的。”
“林姑娘。”
“哎，来了。”林尘跑出去，清琬追到门口，还想拦她。
那使女一看见林尘便道：“林姑娘，倒是快着些，万一官人回去撞见了，责怪绫姨娘呢？我们绫姨娘是好心，总不能让她吃了亏。”
“嫂嫂，你回吧，不用担心我。”林尘随了那使女朝陆家走去。没走几步，回头看嫂嫂还在门口站着，又摆手示意她回去。
清琬关了门，心里七上八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