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灵芝•幽冥派出所2
️ 植物标本识别竞赛的赛前集训分两个部分,一是去师院生物系标本室观摩,二是在山上湖边辨别野生植物。
集训历时两月,每周一三五下午,落下的课程靠自己自学,初三学生时间紧张,学校领导指示由带队老师黄大乾从初一初二学生中挑选。
最终选定,初一的刘兵、陈蓉、李莉,初二的邢国斌和孙维芳。
邢国斌肌肉强劲,班级体委,听说体育老师曾拍着他的胸肌夸赞,厚度超过了不少女生。孙维芳则是初中部学生会主席,因名字被误解为女生而当选。
刘兵、陈蓉、李莉来自初一(一)班,当时的附中分快慢班,班级数到四,可称乱班。
刘兵喜欢这个比赛,因为集训期间可以名正言顺不上课,还因为李莉。
李莉皮肤白皙,丹凤眼超大,咋看咋像《玉娇龙传》里的碧眼狐。
她成绩中等偏上,性格温和,守纪律不惹事,座位前后排,遇见不会做的题目总是问刘兵。
走在山间的小路上,李莉看花,陈蓉找野杨梅吃,孙维芳和邢国斌合伙作弄陈蓉,刘兵则关注蕨类、苔藓、地钱、真菌和地衣。
“哎呀!”陈蓉尖叫。
这时他们已不知不觉走入一片多坟的密林,山风吹过,坟标猎猎,仿佛游荡着无数“好兄弟”。
陈蓉声音本来就尖,这一嗓子着实令人发毛。
她脸色煞白,身子僵硬,脖子不自然地扭来扭去,爆炸头摇晃,双手乱舞。
原来浑小子孙维芳偷偷往她衣领里放了只瓢虫,爬进白衬衣。
陈蓉是师院总务处陈主任的二女儿,陈主任做知青时娶了个新疆老婆,血统作用,陈蓉的头发自来卷,披着时呈现大波浪,剪短时像爆炸头。
她紧张之下,白衬衣汗湿,疑似胸部有货。
黄老师尴尬,只好让李莉带陈蓉找个地方,把甲虫捉出来。
三个男生和黄老师原地坐下,翻看采集到的植物标本。孙维芳他爸也教生物,还是附中的教导主任,所以黄老师说,他也不在乎。
这家伙不算坏,就是特别皮,嬉皮笑脸非要打开刘兵那份植物袋。
刘兵索性把袋子坐在屁股底下,他也就算了。
谁知陈蓉又是一声尖叫!
虫子大概已经弄走,两个女生拉着手往我们这边跑,陈蓉一边跑一边扣衬衣纽扣。
一团青色鬼火飘啊飘,跟在她们身后。
“不要怕!”黄老师大声说,“人骨头里含磷,产生磷化氢,可以自燃,你们跑着带风,会吸引它过来。”
“那边有坟!”
“挖开的,有死人骨头。”
两个女生气喘吁吁站定,急忙报告。
刘兵却觉得青色鬼火里有张模糊的脸,嘴巴在动,隐隐约约感受到祈求的意思。
“看看去!”孙维芳先兴奋。
“拣棺材钱!”邢国斌随声附和。
“挖开的坟哪还有棺材钱?病菌病毒多得很!”黄老师直摇头。
“去看看吧!挖点土盖上骨头。”鬼火里的脸,让刘兵想起《聊斋》里收敛枯骨的故事。
黄老师毕竟年轻,按耐不住好奇心,犹豫着同意了。
半山坡上有大树,大树根下有小块凹地。
两女生躲在树后捉虫,发现怪坟。
坟在凹地中,一条小路从山下蜿蜒而上,绕坟而行,往另一方向下山。
坟上不见墓碑,棺木破败开裂,又有几块破板横七竖八压在上面,缝隙间似有骸骨露出。
破棺四周土坎荆棘丛生,被树影笼罩住,阴气森森。
一眼望去,顿生无限凄凉。
此时,小路走上来一个穿白背心的胖子,又高又壮,白面无须,脸皮既不像肥肉也不像瘦肉,刘兵管这种脸叫屁股脸。
屁股脸献媚地冲他们这边嚷嚷:“小蓉蓉,跟着老师认植物啊?”
陈蓉“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王副主任,来山上忙什么呢?”黄老师打招呼。
“看看咱们总务处的几处菜地。”王副主任丝毫不介意陈蓉的态度,笑容可掬地提醒道,“小黄,这个地方有点陡,又有野坟,不要让孩子们逗留出危险。”
“嗯,刚才我就是怕危险才伸手拦住他们。”黄老师解释道,“坟头上的荆棘品种有点特殊,就站这里讲讲吧。”
“好好好,你忙,我到那边山洼看看。”说着笑眯眯顺着小路往下走去。
黄老师指着坟头,侃侃而谈:
“荆是马鞭草科的落叶灌木,古代又叫‘楚’,用来鞭打犯人,还用作妇女的发钗,你们不是背地里叫我黄老邪吗,东邪黄药师称自己的妻子为‘拙荆’,就是这个缘故。棘呢,属于鼠李科,枝条多刺,最早囚拘奴隶也以棘丛围绕,棘在野外常与荆混生,所以你们要分清楚,荆和棘是两种植物……”
“蓉儿,你妈戴荆钗?”孙维芳喜欢犯贱。
“小狍子,去死!”陈蓉一脚狠狠踢在他小腿肚上。
孙维芳吃痛,脚下踩空,跌落坟边,摔了个四脚朝天,他双手乱抓,抓到一株草本植物,顺势带泥拔出,坐起身子,挥舞着那棵小草:“辣蓼,这里好多辣蓼!”
他的滑稽大家笑喷。
“辣廖,双子叶植物纲蓼目蓼科蓼属水蓼,生长在河滩,水沟边,山谷湿地。”黄老师皱眉,“这坟埋得不对头呀,下葬宜干燥,怎么选这么潮湿的地方?孙维芳你快点上来!”
“哎,我想起来了!”陈蓉望着荒坟,一惊一乍地说,“这坟面埋着个女的,男人死得早,带着个小孩,工宣队给她挂上‘破鞋地主婆’的牌子,三天两头批斗,用皮带抽。她实在受不了,炒一碗油饭给她小孩,哄小孩出去玩,关起门上吊死了。”
李莉问:“你怎么知道?“
陈蓉道:“听我爸说的,这片是食堂的菜地呀。一听潮湿我就想起来了,我爸说有座潮湿的野坟特别怪异,原来在这儿。”
孙维芳试了几次爬不上来,野坟附近的土太潮湿了,没受力点,孙维芳叫邢国斌拉他,邢国斌够不着,黄老师也不行,陈蓉说她去找树枝。
黄老师脱下外衣,他手长,衣服垂给孙维芳,刘兵和邢国斌拽住黄老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一身泥巴的孙维芳拉上来,邢国斌嫌孙维芳身上臭,让他离远些,孙维芳想起来要“报仇”,抹点泥给陈蓉,这才发现,找树枝的陈蓉没回来。
问李莉,李莉一直看他们拉人,没注意。
几个人一起大喊:“陈蓉,爸爸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了!”
喊了半天只有山谷回音。
怪了。
周围的自然环境相对简单,山坡平缓,不容易摔下去。他们把能找的地方找了个遍,仍不见陈蓉踪迹。
黄老师能想到的危险情况有两种:一种是在树丛里被毒蛇咬伤,另一种是山洼那边盲流窝棚区里有坏人,碰巧来到这里,又碰巧找树枝的陈蓉走到他身边……
天色渐暗,想到这些,黄老师的脸瞬间青了。
几个学生跟着着急,找个树枝能跑多远,一会儿功夫,这大活人怎么就不见了呢?
刘兵忽然有个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他在心里默念几遍“报告指导员王贤灿”,果然,王指导员带着民警小范立即出现。
“有什么发现?”
“这座野坟里,可能藏着你们要找的恶灵芝。”
“可这是个囚穴,我们破不了,要向上级请求支援。”指导员沉吟道。
“什么叫囚穴?”
“囚穴,指拘禁鬼魂的墓穴。坟生荆棘,有事未了。荆主刑,棘主囚,坟前地形连续高起,坟后地势低洼,小路呈卷帘水势,其形主淫。你看绕坟的小路,像枷锁一样,牢牢扣住坟内魂魄,再有树荫笼罩的天罗地网,鬼魂插翅难飞。”指导员叹了口气,道,“布局的人精通道家役鬼术,极难对付。”
“小刘,你看看棺材里有什么?”
自从被野猫抓破额头,刘兵常常“看见”稀奇古怪的场景,但不明白指导员怎么会知道。
他用心看去,向指导员描述了“看”到的情况:
腐朽的棺材里有间屋子,墙上贴着毛主席像,一张办公桌,桌上放着一个搪瓷茶缸,一本毛主席语录,一条军用皮带。
墙角,一个年轻女子,衣衫撕得破烂,被粗麻绳五花大绑着,蜷缩着抽泣。
“你同学就在那棵树后,被囚穴外围的鬼遮眼迷住了,我已经解开。你提供的情报很重要,有情况随时报告!”说罢,指导员和小范像感觉到什么,急匆匆离去。
“刘兵!刘兵!你怎么傻了?”
几个同学围着他叫,黄老师满面愁容,孙维芳那家伙趁机拍打他的脸。
“滚。”刘兵学陈蓉的样子踢了孙维芳一脚,“我请神行不行?找到陈蓉了!”
“小孩子胡说什么鬼神!小蓉蓉不就在那棵树后面吗?”屁股脸王副主任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呵斥着,一面满腹狐疑地打量刘兵,一面东张西望。
众人把陈蓉扶过来,陈蓉说能看见大家找她,听见大家喊她,就是动不了没法回应。
“鬼!有鬼!回去叫我爸派人把这野坟清理掉!”陈蓉恨恨地说。
“这事我来安排。”屁股脸对顶头上司的千金极尽讨好之能事,转脸又道:“小黄老师,你看,这个地方土质潮湿,容易发生危险,你就不要带孩子们再过来了。”
“是,是。”黄老师衬衣背后被冷汗浸透,哪有半点黄老邪的气度,这会儿如释重负,“今天大家先回家打招呼,明天晚饭去我宿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