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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呵护|第一章 中国重症医学之前瞻(C)

2025-05-26  本文已影响0人  三峡孬张

【邱海波:求学,在陈老师身边的日子】

欲深入了解中国ICU早期情状,听说还有一位知情人可不访,他就是陈德昌教授的得意门生一一现东南大学附属中大医院ICU主任邱海波。他是继刘大为教授之后的中华医学会ICU分会第三任主委,亦是江苏省ICU掌门人,他的工作日程可用一个忙字概括。

联系采访邱海波,可谓一波三折,他真是海波!

2019年5月珠海ICU年会,我本应邀专程去采访几位“老外”但未能如愿,却在一个学术卫星会与邱近距离接触,提出采访他答应却说分身乏术;9月武汉CSCCM年会,我赶去会场采访了于凯江、王东亭、姜利和马晓春,明知邱在会场却又没“逮”住;11月26日,我到北京采访安友仲后,得知邱海波29日出席宿迁ICU年会,便于28日自京乘高铁赶往徐州。可到徐州欲转车去宿迁时,又被告知邱29日上午要参加省厅会议,我又急忙从徐州乘车赶往南京。终于在他次日上午到省厅开会前,与他见面聊了一阵。

孬张采访邱海波教授(左)

好在他是个有故事的人,他当年由外科转入ICU、进尔迷上ICU、后又到北京协和ICI求学的往事鲜为人知,且生动有趣一一

我1988年南京铁道医学院毕业,留在附属医院当内科医生。

做了不到两年,医院说要成立一个ICU。ICU没人知道是干什么的,说叫监护病房。卫生部等级医院评审,我们是第1批,医院评审里头有一条,如果没有监护病房或者ICU,取消评审资格。院长们都不懂,医生不知道ICU,那时候就是这样的状况。是行政力量推动,也是个硬指标,全国统一规定,只要上三甲必须有ICU。但这个指标怎么来的?人家说从国外来的,卫生部那拨人也不太明白,所以标准也不明确。院长说到外面去参观呗,看看人家怎么建的?

听说北京有一个ICU,床也不多,上海没有,天津叫三衰病房。怎么办?我们赶紧建,建了5张床的ICU。那时候我们是南京铁道医学院附属医院,说成立科室,全院没人认识这个科,比如说呼吸内科、肾脏科,主任是被任命的。院长说心脏科医生多,你去做ICU主任,我很不情愿地去了。

以前是种病人集中在各科分散抢救,入ICU这个门,真的把重病人集中到ICU以后,马上有感觉知识不够用,新的问题出现:今天来个呼吸衰竭的病人休克,明天来个心肌梗塞的病人,后天来个妇产科的产后大出血的,大后天来个化脓性胆管炎……病人多样化,病情多样化,而我不是也不可能是全能医生。

突然发现你的知识很有限,你的能力不能够满足病人的治疗需求,换句话说不能胜任这个工作。比如说有一个年轻人来了ICU,心跳只有30次,以前我们都很简单,蹦点给点叫异丙肾上腺素来提心率,很快回来。但这次如法泡制,病人心跳回不来,可能心脏的传导问题了。基丙肾上腺素超过12个钟头,他很容易出事,就赶紧想办法放临时起搏。据我知道,当时不敢说全国,但至少在江苏省是最早在ICU里去做这种临时起搏,临时强迫性搏击,放一根电极导管把心脏带起来。

没办法呀,情势所逼,临时起搏导管放上去,心脏跳起来,一个星期心脏恢复了,病人好了。ICU给你一个印象是什么?医生要不停的学习,想救人,但你能力有限,要去两个图书馆:一个是跟老师学习,不同科室的老师来了,就跟他们讨论病情,这是一个;第2个是读书,接着去读书。那时候读书要到图书馆去借,借来国外原版的杂志,因为国内的杂志仍然没有这些东西。读原版是有难度的,因为专业单词,很多是不会的。没关系,那就拿着词典去翻去弄,就是狠下功夫了。

这样将近三年的时间,感觉到自己的知识仍然不够,抢救能力不够。1991年的时候,想去考研究生,却发现全国没有招ICU的医院,没有ICU的学校,那时候基本上都是麻醉,其实协和也是急诊,协和那时候也不是ICU。但我们知道协和好像有ICU性质的病房。那时候协和名气也没那么大,也就几张床。去考哪里呢,就找目录,协和研究招生目录没有招ICU。最后听说协和专业算是急诊,但实际上是ICU,陈德昌这个人可能是ICU的。当时我就决定报协和,等考完了之后去面试的时候才知道,原来协和这么有名,陈德昌教授很有名,感觉挺幸运。

协和本科生都是8年制,当时是国内唯一一家8年制的。我们医学院那时候是5年,现在也8年制。考进去到面试的时候,才知道说学校在医院,学校在全国很有名。反正已经考了吧,成绩也不错。面试的时候挺有意思的,就四个人,前面几个面试都很快,几分钟就完了。到我进去,大概快一个钟头。导师组来三位:一个是陈德昌教授,一个是马遂教授,一个是刘大为教授,那时候刘还很年轻。当时就是说问题,有固定动作,然后开始提问:你收了什么病,答平时收些什么样病;你怎么治的?比如说脑干出血的病人,你怎么办?又回答;还问你这两年遇到的最有兴趣的病人问题是什么问题?最有兴趣的病人最好玩的病人或者解释不清的病人是什么?我说我上个月才碰到一个年轻人,是一个脑干出血的,但脑干出血量不大,就是说血压一高,出完了之后他又停了,但一出血他就昏迷,但过半个钟头一个钟头可能又醒了。而且他一出血马上就出现意识障碍,之后出肺水肿。因此我说这个病例挺有意思,是我第1次见过脑出血后出呼吸衰竭。导师问临床表现是什么?原因是什么?你怎么治的?嘿嘿,就是不停地问,到你答不出来为止。

在协和,我是读完硕士又读博士。说起来很有意思,我在考硕士的时候,南京铁道医学院领导说你必须写个协议留下,毕业后回来。硕士上完了以后,我想把博士上完。硕士毕业前我又申请,说能不能上博士继续签个协议?领导说不能,有协议的必须回来。等我硕士读完了以后,院校领导换了,说你要接着读是好事情,接着签个协议好了。当时硕博连读国家刚刚开始,我很幸运拿到了博士学位。

在协和读书期间参与的一些事,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硕士第1个学期是上课,到第2个学期开学,老板就叫我,说开学了是吧,学期课比较少了,这个是kelly,总值班的呼叫器给你,你从今天开始做总值班。好嘛,直接到协和当组长做住院总医生了。呼叫器相当于是个名牌,没有讨论,直接下令。这个过程是非常锻炼人的,因为这边要上课,那边看病,所以经常是带着bb机。那时候人家说很牛啊带个bb机。那时候一个晚上可能被呼8次10次,一个是ICU自己病人的事,还有一个就是全院的会诊,呼你都得去。印象特别深的是,梁天的老爹,一个正部级干部送协和了,那时候一大家子来的,宋丹丹蹲在走廊里。病人心梗心脏停了,我赶来看医生正在慢慢按压,但静脉通给药给不进去,我说你来给我按,我来穿一个神经脉建一个静脉通道。这样的病人学科很重视,在场的方琦教授是著名的心脏科医生,当过周恩来保健组组长,他带来各科一堆医生,方大夫说你们都不要吵了,听ICU医生的,听邱大夫的。那时候大家都叫他方老,方大夫,不叫方老师。那时候就觉得做个ICU医生,挺荣耀的。

我很感激我的恩师陈德昌教授,在协和的锻炼令我终生受益。陈教授教学不属于说教型,属于引导性。跟他硕士博士这么多年,他从来不说小邱你一定要干什么或者应怎么干。他会给你引导,你比如说从查房角度来看他会什么?比如说遇到一个病人,说小邱这个病人现在症状体征是什么,你觉得他应该如何诊断?这个诊断你做了什么?你做完以后你诊断对吗?诊断做完了以后你应该怎么治疗?治疗做了以后病人又变成什么样了?然后反过来说你前面的判断对不对?你的治疗对不对?所以最后你走走你会发现我最后的治疗是对的,或者多数情况走走说道,最后说我的治疗还没做到位,最后会让你自己意识到说我诊断上我哪些事情还没想到,我治疗上我拿些东西还没做到位。他查房按照现在的话说罗嗦,查的时间漫长,他可以下午4点查到晚上9点,把我们一个主治大夫查睡着了。

是这样,陈老师对于教育是两方面引导:一是临床,我自己觉得这些年的临床实践,他的诱导思维对我影响很大;另一方面,就是科学研究,他这一点使我受益终生。后者我印象比较深,因为老师他心皿一直有个痛,ICU没有实验室。协和老的科室像消化、心血管、呼吸都有实验室,都有名气,他虽然在全国有名,在协和里头也还行,但是新的科室哪来实验室?协和是寸土寸金,没有房子。我去做硕士的时候,借人家血液科的实验室用,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呀,总觉得我们应该有自己的实验室。我当时告诉老师,医院里一个楼顶上有几间空房子,好像是堆放器材的。他让我带他去看看,看了情况属实,就找到管后勤的院长,说那顶层房子能不能腾出两间给我们,我们做ICU实验室。院长答应了,说里边堆的废桌子废椅子也没什么大用处,就腾给你两个房间。那房间在阁楼上前段人可以站直,到了里头就得弯腰。但不管怎么样有两个房间啦,腾然后想办法添置实验设备,他想办法在院里申请经费,我再找企业帮忙支持点小设备,花了大概近一年时间把实验室弄起来了。

在这个实验室,我第1次做细胞培养,出过洋相哩:培养细胞长出来了,好高兴。哪知周围环境不行,我自己可能操作也不规范,到第3天一看,长一堆霉了,全污染了。我告诉老师细菌细胞全死了,全长霉了。但这时候他真的不骂人,不会骂人,他说没关系,去问问人家实验室怎么弄的吧,这个条件我也不懂,你去跟人家学,下次不就能养活了?!

想呀,帮老师把实验室建起来,实现了心目中的一个梦想,他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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